姚承离开之后,裴良瀚去找了姜策的医生。
姜策的妊娠反应有点严重,之前开的几个进口药也不管用,今天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不算好,谁也没法判断他什么时候好转,只能先输液维持。
他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裴良瀚想让他回家去,需要输液的话再定时请护士上门。
医生尊重他的想法,一边开药一边交代着注意事项。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先给我的孩子用药吧!”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乞求叫喊声透过门板传来,盯着电脑开药的医生叹了口气:“可怜哦,又来了。”
这间医生办公室离住院缴费处不远,按理来说这种看个感冒挂号都要千元打底的私立医院,应该很少有这种为了医药费大闹的事情,看医生的反应,却像是发生了许多次了。
裴良瀚:“外面怎么了?”
医生望了门上透明的玻璃一眼:“孩子生病了,家长凑不齐钱正闹着。”
裴良瀚的指尖轻轻敲打实木桌面:“药钱都付不出了怎么会来这,公立多少还能报销点。”
医生看他感兴趣,索性起身拉开了门,靠着门说了起来。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混着护士的劝说更加清晰,很快吸引了一部分病人和家属的围观。
“在我们这里看病的要自己付钱的少,一般像您这样直接走保险报销的多点。”
“我都不记得她来闹过几次了,她女儿三四岁的时候就得了罕见病,具体是什么病症我还真不知道。前几年外国的药企研究出了能控制这种罕见病的新药,国内公立医院没有引入,我们医院倒是有,价格嘛肯定也就不便宜。”
“这个妈妈几年前也是外企的高管,小孩病了之后就带着孩子国内国外的跑,钱花得比水流得都快。没有商业险,那个药医保是一分钱都不报的,他们家也就是普通中产,哪禁得起这样花。”
“听说小孩的爸爸跟她离婚了,净身出户,每月就给点抚养费,孩子的治疗是彻底不管了。”
医生不忍地摇头:“那个药一个月就要打一针,一针十来万,哪怕卖车卖房又能供多久呢?真是可怜孩子也可怜大人。”
裴良瀚顺着喧闹的方向看去,头发凌乱精神崩溃的女人正绝望地跪地哭喊,被臃肿羽绒服包裹的孩子无措沉默地站在一旁。
同时不负责任的丈夫和重病的孩子,很难让人不同情。医生说医院已经给她们申请了特殊折扣,但成本摆在那里,还是杯水车薪。
“前面怎么了?”
输液架咕噜噜滚动的声音在身边停下,他回头一看,姜策左手拿着输液架,手背上留置针连接的细管已经回了长长的一段血。
裴良瀚吓了一跳,忙拉着他的手放低让血液回流:“你下来做什么?”
VIP病房在16楼,这里是一楼的共用医生办公室,姜策的医生需要临时给一个病人看诊,所以才下到一楼来。
姜策探着头看着人群的聚集处:“我饿了,下来找东西吃。前面是怎么了?”
“你想吃东西了?”裴良瀚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浮现出担忧:“那也别自己下来,下次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哦,我以为你上班去了。”
医生:“裴总,食堂在6楼,手机直接点餐就能送进病房。”
姜策还想往前走,裴良瀚一把揽住:“别过去了,乱得很。”
那位无助的母亲被护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从哭号转变为小声的哭泣,保安站在不远处没有动作,只是沉默的关注。
姜策也听完了这对母女的故事,他想起三年前他养父病重的时刻,一样的昂贵的药品一样无止境的折磨,他每天奔波在会所和医院之间,靠酒精和忙碌麻痹自己。
到最后养父已经不愿再接受任何治疗,一心想要和自己死去的妻儿团聚。
他出生在宗教崇拜浓厚的地区,信奉地府功德轮回之说,死前最后的遗愿是姜策为他们一家点灯供奉在神明前。
裴良瀚想,他们倒是一家团聚,可怜姜策为此欠下巨债,在世间孤苦无依。
病来如山倒,倒的是整个家庭。
姜策有心想要帮助这对母女,但一个月十几万的费用,也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裴良瀚察觉他低落的心情,捏了捏他没有挂着留置针的右手,打断他的情绪。
“跟医生说谢谢,我们上去了。”
姜策回过神:“谢谢大夫,但我想问一下……”
他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裴良瀚半拉半拽的带离了原地,医生朝他点点头,转身走回办公室。
电梯里,姜策的脸色有些冷。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你连问都不让我问。”
裴良瀚哄着他:“哪有不让你问,这不是急着去买饭吃吗?”
“我问过医生了,是你的慢性肠胃炎复发了,换了两种新药,等这一瓶点滴打完我们就回家了,听话。”
姜策并不全然相信:“我在自助机查不到我的报告,是你拿走了?”
“没有,我回头去问问。”
姜策的养父病逝前在医院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经济困难没有请过护工,期间一直是姜策跑前跑后的陪诊。
裴良瀚知道他其实对医院的流程非常熟悉,在姜策第一次入院的时候,他特地跟医院交代过不要出电子版报告,就连姜策保险上的联系电话,都写的是他自己的。
住院部电梯为了容纳病床,比普通电梯宽敞许多,在这个不算狭窄的空间中,姜策忽然闻见了一股莫名熟悉的香气,他靠近裴良瀚嗅了嗅:“你出去喷香水干什么?有点呛。”
裴良瀚下意识想说没有,话还没出口,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令人惊诧的可能性,脸色都白了几分。
此时电梯打开,查房的护士小姐正四处寻找消失的姜策,这还是她第一次在vip病区独立值班,脑中里闪过一万次自己得罪了重要客人后被降职开除的可能性,看见两人出现在电梯口,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姜策虽然不理解护士对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但也觉得有些理亏,莫名出现的香气被他抛之脑后,走上前开始安慰背过身偷偷抹眼泪的小护士。
“不好意思,我下去了一趟……”
裴良瀚已经无心去关注两人的对话,目前形势变换得比他预想得要快太多了。
他的易感期就在这几天,但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抑制药,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失效,方才与alpha医生交流时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异样。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姜策在这么早的阶段就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味道,按照各项研究和医生的推断,至少要在孕中期的时怀孕的beta才能察觉alpha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