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的阿叔悠哉悠哉的哼着小调,间或拿起腰间的水壶饮上几口,满意地咂巴着嘴。
“你们两人是要去哪里啊?有没有什么目的地,我看看顺不顺路。”
李照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她说话,连忙坐起身应着。
“我二人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劳烦大叔您带我们去个附近有人的地方,小村小镇都可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不顺路,我们到路边下船也可以的。”
“哈哈哈。”
阿叔回头看她,爽朗一笑,毫不在意道:
“这里可没有什么小村小镇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着好几公里都是山啊水啊的,平时除了船只经过,很少再有其它什么的来这里。”
李照月回忆了一下,先前行船时,一路上的确都是山和水,按照大船的速度也要明日上午才能到渡口。
这独木小舟速度远不及大船,到下个渡口肯定还要更久,更何况大叔说不定何时就要到家。
按照船上那帮人的态度,是要将陆絮风的尸体带回去才算完事,过几日若是发现没有找到,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抓紧时间早日离开,走得越快越好,离得越远越好。
她内心有了打算,可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多好,只能心平气和道:“那就麻烦您找个方便的地方放我们下去吧。”
“小姑娘,是不是失望了?”
“没有没有,大叔愿意让我们搭乘就已经很好了。”
“哈哈哈,小姑娘嘴甜。放心,会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下船的。”
“这条水路,我前几年常常来走,记得前面不远处有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很是和气,到时你们去那里碰碰运气,若是那里还有人在,你们也能暂时安顿下来。”
李照月心中一喜,暂时放下心来,松了一大口气。
大叔看了看昏睡过去的陆絮风,又看了看暗自强撑的李照月,忍俊不禁道:
“路程还有些远,你先眯一会儿,等到地方了我叫你。”
“好。”
李照月回答完就有些坚持不住,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她方才还在水中苦苦挣扎,命悬一线,此刻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小船上。
她重新躺了下去,眼皮很快就支撑不住的阖上了,脑袋一歪,朝向陆絮风的方向睡了过去。
大叔见状,呵呵地笑了两声,又摸到腰间的水壶喝了两口,咂咂嘴,感叹着,“还是年轻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间,又似是过了很久,李照月听到有人在唤她。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了。”
“阿叔。”李照月坐了起来,见天色已有亮意,满天星辰皆已消失,月亮半隐半现的挂在空中。
“阿叔,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吗?”
“还没呢。”
他有些迷茫,似是忘记了路线,“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这一时竟然没找到。”
“嘿,你说说这,年纪大了就是记性不好,忘性也大。”
“莫急莫急,等我喝口酒,再想想。”
李照月左右看了看,沿途的山和树几乎一样,她也没看出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推了下旁边的陆絮风,见他没有动静,又伸手推了下,这才惊觉不对,他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服都能感到烫的吓人。
如此倒也不奇怪,他昨夜先是与人缠斗,身体受伤,后来又在水中折腾一番,然后浑身湿透的在小船上躺了半宿,发热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李照月伸手在他额头探了下,比身体的温度更高,面色通红,唇色发白,脑袋不住地转来转去,整个人还不时的发抖。
船头的大叔也注意到了他,走过来查看情况。
“身上这么烫,这是发热了。”
见他一身的伤口和血迹,也没有多问,皱着眉头将腰间的水壶取下递给李照月,熟练道:
“先用酒给他的伤口简单清洗下,再用冷水将布巾打湿放他额头上降降温。”
“这么大一个小伙子要是烧成了傻子,那多可惜。”
“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再往前走走看看,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昨晚夜色昏暗,李照月只知道他受了刀伤,凑近了能闻到血腥味,只是不知他的伤是何种程度,也没见他有特别的反应,以为并无大碍。
现在天色微亮,低头凑近查看,才发现他身上有五六条伤口,有三条伤口两侧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其中心口旁边的那道尤为严重,因在水中泡过,边缘皮肉泛白,边上的皮肉也已高高肿了起来。
李照月将他的衣摆撕了几块下来,用壶中的酒水充分打湿后贴在伤口处,又将布条在水中打湿,拧干,放在他的额头,脖颈处降温。
经过这一番操作,陆絮风好似没有那么难受,稍微安静了些。
他的体温太高,需要不停地换布巾降温,李照月看着他如此模样,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心中暗想。
可别真的如大叔说的那样,烧傻了。要真是这样,怕是记忆也被烧没了,更别提记得与她的承诺和那一千两的事情了。
阿叔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大概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看向一旁的树林,眯着眼睛激动道:“找到了,就是这里。”
李照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旧没看出什么区别,边上的树完全长得一模一样。
他撑起竹竿将船划到边上,利落地跳了下去,找到其中一棵树,围着转了一圈,大声确认道:
“没错,就是这里,这树上还有我前些年刻的标记。”
“你们先再这里待着,我去看看那人家还在不在了。”
“我……”
李照月刚准备说话,就见他猴一般的进入了密林,转身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那户人家住的太远还是怎么回事,她盯着方才那人消失的地方,过了许久都没见人回来。
两侧皆是重叠的山峦和高大茂盛的密林,窄小平静的河道上此刻只有这一只孤零零的小船,不时经过的几只飞鸟,显得此地更加幽静。
船上只有两人,并且陆絮风此刻是昏迷状态,不省人事,李照月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若那人有作恶心理,故意将船停在这里……
就在她纠结将船划走之时,那人从林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两件干净的衣服。
“等的着急了吧。我在里面找了好一会儿,和主人家的说明了情况,她愿意暂时收留你们。”
“她给的干净衣裳,你们先披上。”
李照月将衣服接过,是两件年轻的女装,布料手感粗糙却干净整洁,针脚细密。衣身有许多褶皱,应当是放置了许久才拿出来的。
“穿好就和我过来吧,就在前面,不远。”
李照月借着穿衣的机会,脑子疯狂转动,现在也没有选择,无论前方是什么情况,也只能过去,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合力将陆絮风从船上扶了下来,他的体温暂时降下,李照月也算放心了下来。
此地穷乡僻壤,人迹罕至,地上生长着茂盛的杂草和高耸的密林,放眼望去,满目翠绿。
七拐八绕之后,李照月见到了那户人家,三间木材搭建的二层小屋,院子里是平坦宽阔的土路,两侧种了一些日常的蔬菜瓜果,旁边还有条小路通向屋后。
“许妹子,我将人带过来了。”
屋中人听到声音后,从房间走了出来,妇人年约四十,头发有些灰白,身体瘦弱,眼角处和脸上尚能看出有些伤痕。
“听说你们要暂住几天,我方才去楼上给你们收拾房间了,好久没有人过来,落了不少灰尘。”
她为人十分热情,见两人精神不济,尤其是陆絮风的情况看起来更加危险,忙招呼着三人进屋。
将陆絮风安置在旁边椅子上后,妇人从旁边温着的炉子上倒了三碗水端给众人,对李照月道:
“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我和他先把这位公子带上二楼,看这伤口周围都泛红了,可不能大意。”
见那大叔端起茶碗‘吨吨吨’地一饮而尽,往嘴上一擦就准备上前帮忙,李照月也不疑有他,端起茶碗喝完后跟着过去。
二楼的房间通风采光和视野都很好,站在窗边就能观赏到远处的景象,岸边的那艘小船看的清清楚楚。早晨的阳光通过窗户照在屋内,配合着房屋原有的本色,格外温馨,山风习习,吹着格外舒爽,李照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们先下去,我去给你找件我闺女以前的衣服,看你这衣服都是湿着的,穿着也不舒服,这山里风大,要是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妇人关切地说道,又对旁边的阿叔嘱咐着,“先把这位公子扶到床上,湿透的衣服也要脱下来。我看他似是受了刀伤,正好我这里有些伤药,等下拿了过来。”
“真是麻烦您了,许婶。我们两人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这点小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平日就我一人在这里,好久都没外人来这里,你们能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我心里也是开心的。”
“不过,”她略感遗憾道:“你们也不能住太久,最多……只能住五天。慢点,这边走。”
李照月没有多问为什么,能在这里暂住下来就已是幸事了。
她又连忙道谢着,两人一起下楼,走到最右边的房子时,李照月发现那条小路似是常有人行走的痕迹,一直蜿蜒着通向更深处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