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真的打算去那里吗？”查尔斯有些不知怎么办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那个——大战争前的遗迹。”

米歇尔将头向后靠在飞行载具的椅子上，点头：“嗯。”智脑正在规划着从数据游侠的聚集地到遗迹的最短路径，数据流在他湖绿色的眼底闪烁。

米歇尔手指在光屏上输入路径。载具AI掐着它那电子音又出来了：“查理，你们这次的目的地怎么这么奇怪。”光屏上由代码拼凑出来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疑惑。

“别管那么多，快启动。”米歇尔懒懒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飞行载具发出轻微的嗡鸣，地面缓缓后退，四周的废墟与残墙像幻灯片一样滑过视野。查尔斯叹了口气，也一屁股坐上副驾驶座，靠着椅背，不安地敲着腿。

“……要是这地方真是大战争前遗留下来的，”他皱着眉头，“会不会和‘深井’……有关系。”

查尔斯的猜测不无道理：大战争前的遗迹、实验室遗迹。像极了他们掌握到的有关深井的信息。那个被人类所隐藏起来的深井。

两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查尔斯将脉冲焊枪掏出来反复检查，而米歇尔趁着这段时间补充能源。作战指导很消耗能源的，要做万全打算。

“据说那时候的实验室，搞出来的东西——”查尔斯一边调试焊枪一边说。“不是都是疯狂的造物。”米歇尔接过话头，轻声说。

“哎，你的智脑数据库里有这方面的记载吗？”查尔斯凑到米歇尔那里，对他耳语。米歇尔两根手指戳着查尔斯的脑袋将他推回去，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飞行载具穿过一片断壁残垣，阳光从破碎的大楼缝隙里落下来，碎成一块块暗金色的碎片。远处，有条废弃的高架桥像断裂的骨骼一样横卧在空中。

查尔斯把头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看着米歇尔冷静地操控着设备，突然低声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啊。”

米歇尔挑眉：“哪里搞不懂？”

“像是……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理智，却又总是往最危险的地方走。”查尔斯懒洋洋地说，但声音里藏着认真。“嘛。不过，能解开被隐藏起来的所谓真相什么的，我——最感兴趣了！”

米歇尔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敲着光屏，一串串冷冽的数据从他眼底掠过，像无声燃烧的焰。

自动驾驶状态下的飞行载具开始降低高度，明明离目标地点还有不算近的距离，但飞行载具缓缓贴近地面，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是还有一段距离吗？”查尔斯的手在光屏上滑动，问道。载具AI的电子音回答道：“只能到这里，查理。前方的大片区域都是禁飞区。你们只能靠双腿走过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米歇尔站起身，拉开舱门，一股混着铁锈味和干燥尘土的风猛地灌了进来。他眯了眯眼，转身朝查尔斯伸出手。查尔斯咧嘴笑了，拍了一下他的掌心：“走吧，伙计。”

两人的身影在灰色天光下并肩而行，朝着那片被遗忘的遗迹走去。

那是一片被废墟和沙尘吞没的旧工业区，断裂的天线塔、倒塌的实验楼残骸，还有一座残破的地堡入口，仿佛张开的黑色咽喉，沉默而冰冷地等待着。

正午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泛起金色的光晕。

地表的碎石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腐朽交杂的气息。每迈进一步，都仿佛踩进了某种被遗忘的梦魇。

“米歇尔，大概还要走多久才到？”查尔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问旁边的米歇尔。“预计四十分钟。”声音撞在金属建筑上，回荡在整片区域。

安静得过分。

查尔斯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将手里的脉冲焊枪再微微握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米歇尔则神情冷静，手掌覆在腰侧的短刃上，眼神冷静地捕捉着每一丝动静。

地堡的入口半掩着，锈迹斑斑的合金门上刻着一串几乎磨损殆尽的编号。

米歇尔走上前，蹲下，伸手将表面的灰尘抹去，凑近仔细看了看。“C-07实验区。”他低声念出，语气出奇地平淡，但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光。查尔斯皱起眉：“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米歇尔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敲了敲那扇门，门板发出空洞的回音，仿佛回应着他们的到来。

“铁铝合金，很厚，大概有二十厘米。”米歇尔根据声音的反馈推测出来。查尔斯仰头看向上面，用力推了推。“机械传动锁死，没有办法推开。”

“炸开它。”米歇尔提出解决办法。“我上哪里找这种危险品给你？”查尔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揪着米歇尔的领子，将他拉到一旁。“让一让，我来。”查尔斯低头摆弄着脉冲焊枪。功率、模式、供能全部重新调整过后。查尔斯举着焊枪轰向那扇大门！

在高温之下，脉冲焊枪发出一声闷响，带着微弱的蓝光，切割出一道炽热的轨迹。

铁锈和金属碎屑被高温蒸发，空气里弥漫起刺鼻的焦糊味。查尔斯咬着牙，调整着手中的角度，一圈又一圈地沿着门锁位置切开。

“快好了——”查尔斯喊了一声，脉冲焊枪划过最后一道接缝，猛地停下。米歇尔眼神一凝，下一秒，一脚踹在门板上！

“砰——！”

锈蚀的合金门终于支撑不住，带着刺耳的金属悲鸣缓缓倾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细尘。

查尔斯举起脉冲焊枪，和米歇尔对视一眼，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出奇地黑，光屏投射出的微光勾勒出走廊斑驳的轮廓——剥落的墙皮、裸露的电缆，还有地上奇怪的暗色痕迹，像是曾经流淌过什么又早已干涸的东西。

查尔斯咳了两声，挥手驱散灰尘，开口打趣：“这欢迎仪式也太隆重了吧。”

空气中还似乎残存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混着许多年没有流通的空气所带的发霉的气味涌入鼻腔，直冲大脑。

“靠！这个味道比上一次的废弃基地还要难闻。我要吐了！呕！”查尔斯捂着肚子，捏着鼻腔说。这种难闻的味道明显激起了查尔斯的生理反应。

米歇尔递给他一块手帕，“不用谢，飞行载具上面拿的。”他打开腰间的小型探照灯，一束锐利的白光划破黑暗。他踏进门槛，一股冰冷的气息立刻缠绕上来，让人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米歇尔调整了一下光源强度，低声道：“小心脚下。”

查尔斯点点头，俯身检查那些痕迹，片刻后直起身：“……不像是普通的血迹。年代太久了，成分也变了。”

查尔斯调出自己的手持终端，激活短程雷达扫描，红点分布在光屏上却异常稀少，连常见的小动物反应都没有。静得可怕。

米歇尔目光死死看着前面，对着查尔斯问：“焊枪？查尔斯，这可不是焊枪可以做到的温度吧。”查尔斯走在米歇尔后面半步，轻轻“啧”了一声：“改装过的焊枪，本质上还是焊枪啊。”

他伸手抽出脉冲焊枪里的能量片，掰断后塞进口袋。再重新装入新的。

两人沿着走廊前行，耳边只剩下彼此脚步的回响。整座地堡像一头死去的巨兽，安静得让人发毛，却又隐隐透着一种诡异的躁动。

忽然，米歇尔停下了脚步，湖绿色的眼眸微微收紧。“前面，有东西。”查尔斯立刻收敛呼吸，握紧了武器。他们借着光源，小心翼翼地靠近。

一阵轻微的晃动声在两人不远处响起！

瞬间，查尔斯和米歇尔的神经紧绷起来，焊枪的充能指示灯亮起。查尔斯上前挡在米歇尔前面。

一步一顿，两人小心地挪动着向前走。汗，顺着查尔斯的鬓角流下。

半晌，却没有别的动静传来，只有头上管道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气流声环绕在两人周围。

突然，一声金属断裂的声响从头上传来！

一大块已经被锈蚀的金属板从天花板砸下来。掉落在查尔斯前方不到两步的距离。飞溅开的金属碎屑星星点点地落到两人的头发上、衣服上。

查尔斯拍了拍心口，着实捏了把汗：“Fuck！吓死我了。搞什么鬼，还以为又遇到什么难缠的东西。操！”

“紧张半天，却只是锈蚀的天花板掉了一块。”米歇尔也认同查尔斯的观点，“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顺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往前走，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墙壁上，斑驳的警告标志和早已破损的导引灯依稀可见，隐约能看出这里曾经被仓促地废弃。

“C-07实验区。”查尔斯小声重复着那个编号，喉咙微微发紧，“这里，到底做过什么？”

“又深井基地吗？”米歇尔小声对查尔斯说：“生物实验室，和那个废弃的太空电梯基地里面，很像。”

“谁知道？很可能。这次我们倒是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查尔斯耸耸肩，回答。

走廊尽头是一道分岔口，一边通向更深处，另一边则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牌子上印着模糊的字迹——【生物实验观察室】。

一个半敞开的实验观察室里，摆放着一排巨大的玻璃培养舱。培养舱内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具模糊不清的轮廓裂口在上面，残破，诡异，仿佛被什么从内部撕裂过。

“玻璃培养舱，”查尔斯透过观察室的窗口看向里面，“高度和宽度异常。不像平时生物实验用的小型培养舱。”

他的眼睛眯起来，盯着那一排培养舱，“灵长类动物？不，这个宽度不够。难不成……”

“人类。”米歇尔说出猜测，“当然，也可能是别的。”湖绿色眼睛里发出淡红色的扫描光，扫视着面前的一切。

他注意到了培养舱舱门侧面好像刻着什么。智脑放大处理后，一行字浮现出来：SINK WELL——C07-6。

SINK WELL！深井！竟然真的是深井的基地。米歇尔将这个发现告诉查尔斯。

查尔斯咽了口唾沫：“这、这些玩意儿……不会就是‘深井’造出来的怪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