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天幕洒落下来，空气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食物的气息，是昨天晚上狂欢之后留下来的。

公寓里，查尔斯打着哈欠起来，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总算睡了个好觉。米歇尔早早就起来，坐在床上摆弄他的信号屏蔽装置。

“你醒了。已经中午了呢。”米歇尔听到动静，抬头看着查尔斯。“嗯，我知道。”查尔斯利索地穿好衣服，“要离开了吗？”一边扣紧腰带一边问伙伴。

“等等吧，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米歇尔想起来一些在自治区的传闻，说不定数据游侠这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公寓不大，却有种混乱中带着秩序的味道。地板上散落着几张折叠过的传单和半开着的工具箱，墙角摆着一台拆了一半的信号解码器，电缆像藤蔓一样缠着那架老旧终端的金属骨架。

查尔斯捞起桌上的耳夹型终端，随手别在耳廓上，走到窗口眯着眼向下望去。

楼下的通用广场今天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行人坐在临时遮阳装置下吃着便餐，大多是合成蛋白和压缩能量条。几个孩子在喷雾冷气装置边追逐打闹，笑声被系统压制成不扰民的分贝。

就像是普通的民众社区一样……

“打算怎么做，米歇尔？需要我帮忙吗？”查尔斯哈哈一笑，将手臂搭在米歇尔肩膀上勾着他的下巴说。米歇尔耸耸肩，不可置否：“别了，我怕你一开口，别人可就不愿意跟我交换了。”

查尔斯“啧”了一声嘟囔：“哎嘿，我这张嘴有这么令人讨厌吗？”米歇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底下的客厅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小鬼头卡尔也在其中。

卡尔正坐在一张旧式塑料桌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速食面，吃得满头是汗。他头发乱糟糟的，像刚从哪台发电机里爬出来，额前还粘着一小块透明修补胶。

“你们终于下来了，”他抬头，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咕哝，“再不下来，午餐就要被工程部那群家伙抢光了。”

“没有关系，随便吃点就行。我可不挑剔。”查尔斯将卡尔的头发揉得更加乱，笑嘻嘻地说。米歇尔毫不留情地拆穿：“我记得某人在几天前，还在嫌弃我冲的咖啡。”

米歇尔没有坐下来，转身离开声音飘过来：“查尔斯你慢慢吃，我去找一趟卢瑟，问点事。”查尔斯这时候正在跟小卡尔抢面条吃含糊地应了一声。

米歇尔穿过公寓楼的侧门时，阳光正好照在金属门牌上，反光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一道身影刚好从对面的小巷拐出来，脚步极轻，不带一点声响。

卢瑟正在和几个数据游侠交谈，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纸质地图——这在如今的时代几乎可以归类为“考古文物”。那张地图边角磨损，像是被无数次地折叠展开过。

“你对这玩意有兴趣？”卢瑟看了米歇尔一眼，将地图摊开，一根手指按在上面一处没有标识的空地上，“据说是大战争以前的实验基地。干得好我们就有一段时间吃喝不愁了！”

卢瑟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图边缘那一块撕裂的折痕，轻声呢喃：“……这地方，不是每次都能回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

“大战争？”米歇尔咀嚼着这个词，近期出现的频率蛮高的。“哦，对了。吃喝不愁是什么意思？你们很缺钱吗？”米歇尔机械般的直接问出来。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是，这是事实。”卢瑟没有什么被人戳到痛点的不悦，只是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不自然地摸着脖子。“数据游侠不缺情报来源，完全可以变现。够你们生活得很不错了。”米歇尔给出建议，当然，是根据智脑中存储的资料。

卡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拉着卢瑟的衣角，仰头看向米歇尔，声音里泛着失落：“不是哦，米歇尔哥哥。黑镜区是个贩卖情报的好地方，但，需要有通过凭证。我们几乎……搞不到。”

查尔斯走过来，靴子踩在水泥地的声音分外清脆补充着说：“黑镜区的凭证是那两枚徽章啦，米歇尔。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从我们这里抢？”

查尔斯从口袋里拿出那两枚徽章，它们在阳光底下泛着金属的冷光，接着说：“但，这玩意是限时制的。从黑镜区出来后十二小时就失效了。”

“所以几乎没有办法重复利用。”米歇尔说出结论但还是表示不解，“不是还有法兰迪城吗？”

查尔斯扶着额头叹气：“真是服了你了，机器仿生人，用你那个超级大脑计算一下这里道法兰迪的距离，行吗？”

“这也不算……”米歇尔一下子就噎住了，他想：从这里到法兰迪城，他是用飞行载具的到达时间来算。显然，数据游侠们没有这种设备。毕竟，连逃脱他们的追逐，都是用双腿。

剩下的话都化作叹息，咽进发声装置中。

“话题回到，这个地图上怎么样？”米歇尔生硬地转移话题。

“一个早上才从自治区边境回来的小子。现在还在调系统，头发烧掉半边。”卢瑟耸耸肩，“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阳光沿着公路的裂缝滑下去，风从建筑之间掠过，扬起一层细灰，把远处的光都模糊成一块块暖色的斑。

米歇尔沉默片刻，低声说：“你能把那位置发我一份吗？”

卢瑟没有答话，倒是小卡尔抬了抬下巴：“你知道的，我们不是做慈善的。嘿嘿，米歇尔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规矩了吗？想拿东西得先掏点干货出来嘛！很划算，对吧。”

查尔斯笑了将小家伙抱起来，捏着他的脸，打趣他：“掉进钱眼里的小鬼头！要多少？”可眼底却没有太多的笑意，有的是一抹化不开的复杂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不知道是因为游侠们的处境感慨还是，对那张地图上标记地点的忧虑……

卡尔吐了吐舌头：“给卢瑟。他来决定咯。”扭着身子从查尔斯的怀里脱身，重新钻到卢瑟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对查尔斯做鬼脸。

“我知道。”米歇尔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模糊的笑，像是对某种旧协议的默认。他伸手去握卢瑟的终端，两台设备短暂接触，蓝光一闪即逝。

交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