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晚谧的回信很快，不过十分钟，他已经把写好的信装进了粉色的信封。

乍一看确实有点像情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给人送情书去了。”温昼靠在座位上调侃他。

谈晚谧思考了两秒，直直把那封信放到温昼面前。

他的动作太突然，温昼差点被水呛到，慌忙用手背把撒到校服领子的水擦干净，试探性开口：“给我干什么？”

“没什么。”谈晚谧从他脸上扫过，确认自己刚刚在那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心虚”的表情，“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吗？”

刚开口他就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里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委屈。

……

真是魔怔了，就因为谈笙丢下他一个人就这么矫情，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温昼嘴唇动了一下，看起来想说什么，谈晚谧腿长，几步到了教室门口，“你不方便我就自己去。”

走了十几步，温昼果然没跟上来，谈晚谧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

“够了谈晚谧，被人笑话过了还不够吗？”谈晚谧抬手按住眉心，感觉到了自己蹙起的眉，他停在一扇窗前，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有点太不像他了。

谈晚谧正对着镜子，摆出几个自认为冷漠的表情，确认眼底不带一丝情绪后下楼去到高一的楼栋。

高一12班。他在心里默念蓝底白字的班级铭牌，随机抓了路过的学弟请他带话。

“你好！”半分钟后，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谈晚谧面前，容貌五分相似，女生很可爱，男生也是个人，说话的是女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谈晚谧在走神，把粉色信封递到女生面前，她本就红的脸瞬间变成深粉，像熟透的苹果，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那个……我……”

刚想伸手把信封拿过来，谈晚谧又收回去，“不好意思，这是学校信箱活动你给我写信的回信，信封只有粉色，希望你不要误会。”

“啊……好的。”女生慌忙点了两下头，“你是谈晚谧学长吧？”

“我是。”谈晚谧重新把信封递出去。

“好帅啊！”女生接过回信小声和旁边的男生说话。

“学长。”高一的校服和他们不一样，是一种更加难看的荧光橙色，背后背了一道荧光条，大约是怕学生出门被车撞。不过眼前的男生居然抗住了这可怕的颜色，他笑意盈盈看着谈晚谧说：“我写给温昼学长的信他收到了吗？”

“你就是赵明先？”谈晚谧冷漠的表情维持不下去，有点难以置信，“你是男生，但是给另一个男生写情书？”

“对呀。”赵明先摊了下手，笑起来时眼尾有很轻的褶皱，“之前军训我晕倒，是他把我送到医务室的，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男生给温昼写了情书，但温昼真的会喜欢和自己一个性别的人吗？

谈晚谧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温昼趴在桌子上，握着笔轻抿着嘴唇写字的模样。

都是男生，为什么会担心别人觉得自己的字丑，还专门跟着书本描了那么久的名字？

“学长？”见他许久不说话，赵明先伸手晃了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谈晚谧抬眼，对上赵明先的双眼。

毫无特色，是他转头就会忘记的程度。

跟温昼比差远了。

赵明先收起笑，死死注视着谈晚谧。

谈晚谧比他高，因为冷着脸自带气场，他觉得站在这里和一个比他小的人干瞪眼很幼稚，但架不住有人非要问。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好。”说完谈晚谧觉得不够，换了一个说法，“挺好的。”

“有多好？”

多好……谈晚谧一下沉默，他和温昼认识不过十来天，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来。我问的问题很简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赵明先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看了，但不想给答复，不然也不会连个回信都没有。”

“你明明知道他的态度还让我自己去问，是不是有点居心不良了学长？”赵明先恢复笑容，轻飘飘戳穿谈晚谧的心思。

“学长，你不会和我一样吧？”

谈晚谧心头一跳，像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熟悉的气息，他的手被牵起来，温昼的声音响在耳边：“年级主任查人了，马上到我们班，快跑！”

他被带着狂奔，温昼紧紧握着他的左手腕，轻车熟路地走一道人少的楼梯上楼，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其他的，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赵明先那句话又响起来。和他一样。他是喜欢温昼的，和他一样的话，难道我也喜欢温昼吗？

谈晚谧问自己。

是，或者不是。

回到教室的路好像一下变得很长，走廊被无限延伸，他和温昼肌肤相贴的地方越来越烫。

21班门口，温昼松开谈晚谧的手道歉：“不好意思啊，你会介意我碰你吗？”

不会。

谈晚谧无声看着他，手腕的温度降下来，他的心跳也逐渐恢复正常。

刚好教室门口有两个学长一直在转悠，温昼不得不接客，询问他们的来由，谈晚谧靠着门框冷眼旁观，右手下意识盖在左手温昼刚刚握过的地方。

看到其中一个学长亲密地搂着温昼肩膀，谈晚谧感觉心里不舒服，刚想开口学长就松手，脚步极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们是来回信的。”温昼把一封蓝色的信递给谈晚谧，推着他进了教室。

谈晚谧想了一天，他对温昼，确实有别样的感情，但他不确定，那是极富占有欲的友情，还是变了质的其他东西。

到了晚上，他不得不和温昼分开，初秋降雨，他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独自走在晚上九点的街头。

打不了车，他只能走回去。

一阵急刹过后，通身漆黑的轿车在他面前停下，后座的车窗放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后面。

“你家住哪，要带你一程吗？”

谈晚谧只记得他的名字里有个应字，说了个地名后等着。

“那可巧，我们是一个方向的。”车门被推开，不知什么应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来，本少爷送你回去！”

谈晚谧很想说点什么，但也知道有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他收了伞，端端正正坐在“少爷”旁边。

“我叫颜应，颜色的颜，回应的应。”颜应主动介绍自己，“我是15班的，你是几班的？”

15班全是物化生的学生。

“21班，谈晚谧。”谈晚谧知道了颜应选的课。

“幸会幸会。你可是未来的大领导啊！”颜应夸张地后仰了一下，想和谈晚谧握手，然而大领导并不领情，默默往旁边挪，贴着车身不再开口。

颜少爷也不强求，继续和司机唠嗑去了。

22点，谈晚谧把滴水的雨伞收起来立在门口，拿到手机后第一眼看到谈笙发过来的消息。

是几张图片，背景是夜里的江面，五光十色，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谈笙举着酒杯靠在观光台，夜风把她的短发吹起来，凌乱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ts：我过两天回来，客厅的存钱罐有硬币，你用来打车。

—ts：手机不许带到学校，在学校有事就找老师给妈妈打电话。

呵。

谈晚谧没回，转头在第二天揣着手机进了教室。

他们上周五进行了一次月考，今天会出成绩，不少同学抓心挠肝，每下一节课就跑到办公室“刺探军情”。

谈晚谧静静坐了一个上午，在午休开始前把一串乱码写在纸上递给温昼。

“vx号？”温昼跟着念了一遍，念完才发现是系统自动分配的账号名字。

“嗯。”谈晚谧垂眼，他知道自己映在温昼的眼睛里，所以选择不和他对视，“电话号码是我妈的身份证开的，我记不住。”

温昼哦了一下，额头磕在桌沿，双手放在桌肚里鼓捣，很快，一条好友申请发过来，谈晚谧秒通过，对面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是只站起来的小猫，眼睛很圆，很可爱。

“你喜欢猫？”谈晚谧直接问。

“嗯。”温昼没抬头，声音有点闷，“不过我没时间，养了估计也养不长。”

谈晚谧默默记下来。

下午第二节课，班长不负众望捧回了新鲜的成绩表，站在讲台上一个个念。

“第一名，谈晚谧？”刻意加重的腔调跑了音，滑稽地变成了问句，“学霸，我能问一句你原来在哪里求学吗？”

“上海。”谈晚谧手肘压在了窗沿。

这个班的座位一周一换，他虽然在一开始被按在了教室正中央，移了两次后反而到了教室右后方，温昼从他的斜后方移到他的正后方，两人一样靠着窗。

“难怪。”班长看起来妥协了，接着念下一个名字，“第二名，温昼。我们稳坐物化政年级第一宝座的温昼首次滑铁卢，请问有什么感言吗？”

“挺好的。”温昼学谈晚谧把手放在窗台上，笑着看向他，“他把第一拿走，我心服口服。”

谈晚谧感觉心跳又快起来，鬼使神差打开了手机的相机模式，拍下了微笑的温昼。

拍完他才发现因为太着急，自己的一只手不小心入了镜，就卡在照片右下角。

纠结了一天一夜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出答案，很突然，但不意外。

他就是喜欢上温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