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泽星虽不敢说文化水平有多高，但也算是读过不少书，自然知道这是《孙子兵法》中的话，于是道：“不就是说百姓和君主的想法一样才会愿意与君主同生共死吗。”
“对，打仗也是这个道理，兵力强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可以打胜仗，百姓若是都觉得战争只是朝廷要打，成败与他们无关，那即便是打赢了这仗，又有何意义。”说到这里牧苍明示意言泽星看看此刻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们。
言泽星明白了牧苍明的意思，对于普通百姓，尤其是如今京城的百姓而言，天下混战民不聊生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对于他们来说，战争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即便边境打得再火热，没攻到家门口，那也是觉得自己的日常温饱更要紧。
而若百姓都觉得这仗打不打无所谓，甚至觉得不打更好，如此在战场孤军奋战，战败也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见言泽星像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牧苍明接着道：“你应该知道与北狄定下歧水之盟前的那场战役，若是乘胜追击，夺回犬丘势在必行，但最后朝廷还是下令退兵了。”
这事儿言泽星刚穿回来时便听说过，但其中细节倒是不太清楚，便问道：“是因为韩太师极力反对继续打下去吗。”
“当时宸王其实也是主张乘胜追击的，但是韩太师呈上来一份请愿书，是当年遭遇旱灾的郡县百姓递上来的请愿书。”
“请愿不要再继续与北狄打仗？”
“没错，大致意思就是旱灾后大家过得辛苦，如今既然已能保证北狄不来进犯，为何要劳民伤财继续打下去，若是有多的银子去打仗，为何不用于救济灾民。”
“……”言泽星沉默，这熟悉的话术，不就是每次一发布什么国家重大科技成就的新闻，评论区就必然出场阴阳有这钱为什么不去多建几个希望小学的键政人吗。
“虽然最后退兵也是多方考虑后最合适的决定，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许多百姓对于击退北狄收复犬丘并没有什么概念，相比这些，面前有足够温饱的饭菜才是要紧事。”
“要尊重民意，又不可被民意裹挟，要执掌天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言泽星喃喃道。
“我自幼跟着父亲北上征战，战场上要如何排兵布阵我清楚，但对于民情舆论之事，确实很不擅长，所以你说要办论坛时，我便想到有朝一日待你说的论坛形成一定规模，足以引导舆论，那必定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所以你当初帮我是因为早就有所图谋啊……”言泽星开玩笑道。
没想到牧苍明没有否认，道：“我确实有所图谋。”
在言泽星一脸“你认真的？”表情中，牧苍明凑近言泽星语气略带戏谑：“图谋论坛，更图谋你。”
言泽星怔愣一瞬，而后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孔方推荐给你的话本，怎么说话这么油里油气的……”
虽不知道油里油气是什么意思，但牧苍明还是从言泽星的表情中读出了嫌弃的意味，牧苍明也没否认，只笑笑看着言泽星。
言泽星对上牧苍明的眼神，也明白过来牧苍明无非是想逗自己开心，不得不说，还挺有效果，他确实没先前那么丧了。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些瞎起哄的商户吗，我有法子对付他们。”
前几日牧苍明便已得到消息，不少京城的商户集结起来打算近日要游街，意欲要挑起商户与朝廷的争端，至于这背后之人自然不用想就知道定是韩太师。
虽两国定下的盟约彼此心中都明了撕毁是早晚的事，但因着这表面的和解两国也算是有时间各自休养生息，奈何如今直接借由两国贸易激起矛盾，让这表面和平也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如今若是要与北狄开战，少不得要备好各种军需物资，但去年多地闹旱灾百姓收成不好，朝廷免了不少赋税，现在国库已是有些吃紧，要出兵边界，军需还是有些勉强。
按以往的情况，少不得要让各地的商户捐钱捐物，而如今的风向，俨然让商户们觉得朝廷硬要出兵，搞得自己不光没法好好做生意，还要出钱出物，这自然心里怨气更重了。
牧苍明与辛宸渊和辛展阳本商量着既然已知道有人刻意要搞事，是否要提前武力镇压，避免这个时期闹出更多事端，但两人一合计，堵不如疏，如今若是暴力镇压只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是借机扭转局势，而能做到这点的关键人物，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得想到了言泽星。
虽然这些都还没与言泽星提过，但牧苍明相信，言泽星一定有办法，甚至可能早就想到了策略，今日去言府听说言泽星早早便出门去了聚贤馆，牧苍明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听到言泽星说有法子对付的时候，只觉得果然不出所料。
言泽星此刻也反应过来，道：“你们这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我来收拾这堆烂摊子了。”
先前辛展阳特意跑到府上可不就是来“出考题”的，估摸着自己有法子应对，这便回去与牧苍明和辛宸渊商量好，对游街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以他们几人的本事，又何至于让商户们这么明目张胆得搞事。
牧苍明也没否认，只道：“所以说你看，东临可少不得你，通政司使大人。”
这倒是提醒了言泽星，自己还是通政司的主事，于是倒也丝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恭维：“那是，我是谁。”
言泽星不由感慨，自己还真是个合格打工人，这几天丧归丧，事情可是真没少干，脑子里都是怎么应对现在的舆论风向。
今天与牧苍明剖白自己的担心后，言泽星也算是豁然开朗，虽然没法跟着牧苍明上阵杀敌，但在大后方自己能帮得上的忙还是不少的，毕竟打好舆论战也很重要，这大概就是自己能机缘得去现代“学习”这么一趟的原因吧。
牧苍明终于从言泽星脸上看到熟悉的自信，轻叹口气，上前将言泽星拥入怀里，在言泽星耳边喃喃道：“还好你回来了……”
言泽星总觉得牧苍明这话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安静地将下巴枕在牧苍明肩上，伸手回抱住眼前的人：“你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将言泽星送到言府门口，两人又依依惜别了半天牧苍明才离开。
言泽星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牧苍明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往府里走，脸上还带着些小娇羞，谁承想一抬头言泽星就见自己哥哥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在哪儿待了好一会儿了。
言泽星瞬间有种早恋被家长撞见的即视感，有些窘迫道：“呵呵，大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言泽玉皮笑肉不笑道：“你也知道大晚上的，我这要不出来不是还看不见你跟人在家门口搂搂抱抱。”
“哥！你说什么呢……”万万没想到言泽玉如此直接，言泽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难道说错了吗，我说了多少次让你离这些武夫远点，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其实言泽星和牧苍明这事儿言泽玉早就知道，且不说两人满天飞的“绯闻”，就言泽星昏睡那段时间牧苍明日日守在床头的样子，言泽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见自家养了这么些年的白菜和猪在家门口搂搂抱抱还是让言泽玉有些心塞。
言泽星赶忙上前挽住言泽玉的手臂，撒娇道：“哎哟，瞧这大冷天大哥还在门口等我，咱们快进去烤火暖暖身子。”
言泽玉还能不知道言泽星的尿性，道：“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大哥，说起来你出去这么久，都去了什么地方啊？快跟我说说吧……”言泽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今日去聚贤馆发现素老板也回来了，还正巧啊，你们差不多时间离京，这又差不多时间回来，上次想让你们认识认识来着，结果大哥你突然就走了，正好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你今天去见素老板他没和你说吗，我跟他是一起回京城的。”言泽玉打断言泽星的话。
“啊？”
见言泽星一脸呆滞，言泽玉接着道：“我离开京城没多久就遇见素老板，之后一起去了洛边。”
言泽星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和素怀景居然认识，还成为“驴友”一块儿出去玩儿了一圈。
言泽星脑子瞬间千回百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道：“你们别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阿嚏！”一阵冷风吹过，言泽星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
言泽玉这也顾不上再责问言泽星和牧苍明的事情了，赶忙给言泽星拢了拢肩上的大氅：“我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病才刚好就到处跑，你不生病谁生病。”
言泽星被自家大哥催促着赶紧回屋休息，没机会把言泽玉和素怀景的事情问清楚，只能留下满肚子的疑惑乖乖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