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素怀景这么说言泽星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当初自己想与素怀景合作时言泽星可是做过背调的,素怀景简直是个大慈善家,自素家产业做大家底丰厚就没少捐钱捐物,先前与北狄交战时,更是捐钱捐物丝毫不吝啬,简直是极有格局的爱国商人。
于是言泽星问道:“素老板为何要这样贬低自己,据我了解,你自发家以来没少为东临的军需出力,说是‘以商养兵’都不为过,而且素老板过去可是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为何说体会到家国破碎?”
据言泽星了解,各国之间虽时常有些小纷争,但战事规模都算不上大,交战也多发生在人烟稀少的边境,谈不上家国破碎,能称得上大战的,也就是形成如今东西南北四国鼎立的大混战,但按时间算起来,素怀景那时候怕是都还没出生,他这是从哪里生出的感想?
素怀景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眼中出现了些忧伤的神色,许久才注意到一边言泽星略带疑惑的眼神,道:“没事,素某也只是居安思危有感而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见素怀景不愿多说,言泽星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生出不少疑惑,此刻回想起第一次与素怀景见面时,也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自己忽视了,还得回去仔细想想。
素怀景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于是道:“先前我回京的路上还只是听闻往来两国的商户颇有些不满,如今又过去不少时日,前日让孔方去打听,发现这事儿在京城的商户间也传开了,尤其几家做药材生意的大商户,还撺掇着要去游街,若真是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言兄如今可有何打算?”
游街这事儿言泽星来之前有听说了,时刻关注这种舆情大事,本也是通政司的职责,言泽星虽说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但通政司还有个关键时刻十分靠谱的庞理在的。
言泽星不在,通政司各种事务都是庞理在操持,得知云木香的事情后,庞理便一直关注着京中商户的动向,谨防有人闹事。
今早言泽星出门前,庞理便派人给他传了信,将商户计划要去游街闹事的事情告知了他,询问言泽星的意见。
言泽星在来的路上便在想着这事儿要如今解决,正巧素怀景提起,便道:“堵不如疏,如今若是压着不让他们宣泄一番,过后指不定把这事儿闹得更大。”
毕竟东临向来都不限制群众的言论自由。
“看言兄的意思,是已经有打算了?”
“算是吧,不过到时可能还要麻烦素老板帮忙。”
“若是能有所帮助,素某自当出力,言兄大可放心。”
“那就提前先谢过素老板了。”
正事谈妥言泽星起身与素怀景道别后准备离开,刚下楼梯便见牧苍明在楼下站着。
自言泽星醒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来这段时日牧苍明已堆积了不少事务要处理,再者眼看着战事将其,牧苍明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在这儿?”言泽星走到牧苍明身边端详着他,到底是收拾利落了,比他刚醒过来时见到的样子要精神许多,只是从眼下的青黑还是可以看出牧苍明近几日也是没闲下来过。
“方才正巧路过言府想去看看你身体可有好些,府中下人说你出门了,我便想你大概是到这里来了。”
倒真是对他十分了解,大病刚初愈,言泽星自己出门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几个。
“我没什么事儿,这不都活蹦乱跳了。”言泽星说着还原地蹦了两下。
牧苍明见他确实恢复得不错,也安心不少,道:“最近天气还冷着,别在外面待久了,我送你回去。”说罢牧苍明将言泽星手中拿着的大氅借过给他披上。
两人一道走在回言府的路上,此时正值夜市出摊的时候,街上商贩忙忙碌碌,好不热闹,与之对比强烈的是走在其中的两人此刻都不说话,十分沉默。
这条路两人一起走过许多回,但此刻却是第一次气氛如此诡异,言泽星向来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尴尬,即便是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像这种情况也绝对是会主动找话题打破沉默,但此刻言泽星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牧苍明打破沉默,问道。
“啊?”言泽星显然没反应过来牧苍明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但侧过头看向牧苍明时,便明白了过来,牧苍明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因此才会有此发问。
其实,自言泽星醒过来就有意想要回避些什么,梦里看到的一幕太过真实,所以他一醒过来问牧苍明的第一句话就是认不认识阿星。
在和言泽玉确认过自己就是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小时候的阿星之后,言泽星更加确信自己梦境中见到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自己小时候就跟着言泽玉到了京城,那么梦中那个与牧苍明告别的一幕必然还没有发生过。
这几日言泽星也猜测了许多可能性,最后,觉得最能说得通的可能,大概就是那是上一世的阿星与牧苍明,没有遇见言泽玉的阿星一直在洛边长大,或许是什么机缘,与跟着父亲常驻边境的牧苍明结识,因此在牧苍明出征前两人才会在那棵树下别过。
若事情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言泽星一瞬间也乐观地想到,两人这算不是前世就注定的姻缘,但转瞬言泽星便意识到,梦境中并未看到两人分别之后的事情,如果树下的那一幕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不是意味着牧苍明并没有做到承诺中的那样,平安回到两人分别的那棵树下。
不敢再往下细想,言泽星有预感,言泽玉一定知道这一切始末,但他却没有勇气和言泽玉确认自己的猜测。
言泽星少有的出现了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向着一条必然的道路上走去。
就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言泽星觉得梦境中还是少年将军的牧苍明去赴的那场与北狄的战役,似乎就是一场躲不过的必然。
言泽星也曾经理智地安慰自己,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与之前不同,很多事都改变了,最后的结局自然也会不一样,但到底要上战场的不是自己,真刀真枪的战争到底离他太过遥远。
一直以来言泽星觉得自己靠着在现代的记忆算是开了不少挂,虽有韩太师一帮子人各种使绊子,也算是如有神助到了如今的局面。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不同,毕竟量是他言泽星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打仗上帮上牧苍明什么。
言泽星不止一次懊恼过,既然自己的使命是要协助辛展阳平定这纷乱,让天下太平,这都已经靠着未知的神秘力量让自己去现代打一逛再回来开挂了,怎么着自己就没学会造个火药什么的。
小说电视剧里不都这么写的,直接开挂把冷兵器升级到火器,岂不是直接杀死比赛。
结果自己就只把公关营销那一套搞得贼溜,这哪是身负重任的关键人物该有的技能,搞得哪门子的曲线救国?
这跟为培养技术人才,花大代价送去苏联,结果军工科技一点没学到,只去领略了一番毛子的艺术审美回来有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这种种的纠结,让言泽星这几日一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头大,逃避式得让自己不要想牧苍明可能马上就得出征这事儿,但等牧苍明出现在自己眼前,又再次提醒他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
此刻面对牧苍明的发问,言泽星不知要如何将自己的这一番纠结与他说明,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是只突然觉得,不知道能帮你些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牧苍明虽然明显察觉到言泽星一直有什么心事,但也没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一直以来我想做要做的事情,你都在帮我,但是现在,马上你就要带兵打仗去了,但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说到此处言泽星也觉得自己可真有点废,不爱锻炼身体也算不上好,想跟着去前线做个战地记者都不够格,有些丧丧的说,“仔细想想,好像就只有你们打了胜仗,我能出个公关稿赞美下你们……”
牧苍明莫名被言泽星有些怨念的语气可爱到,闷声低笑了声。
言泽星莫名:“你笑什么。”
“没什么。”牧苍明忍住想上翘的嘴角,不管如何,知道言泽星为何心事重重的原因他倒是安心了不少。
见面前的少年还有些气鼓鼓的样子,牧苍明道:“你做了很多事,为我出头顶撞莫高朗维护东临的体面,为单姑娘休夫揭露傅兴言的真面目,为楚少卿澄清真相避免陷害,还有你办的聚贤论坛,帮了多少学子,多少百姓,这些都是别人做不到的,你很了不起。”
被牧苍明这么直白的一顿夸奖反倒搞得言泽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些别扭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挺厉害的,但是打仗不一样,你们在前方拼的是命……”
牧苍明没有直接回答言泽星的话,而是道:“「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这话你可知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