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一个月里,生活如水一般平静,莫北重复着那些每天都在做的事,精神也好了很多。周倜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轨,呆在名宿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多。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着当地的白族服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推开了院门。他头上缠着的白色包头布,边角微微泛黄;身着的对襟短衣,布面虽有几处洗得发白,可领口袖口绣着的精致花鸟图案,依旧鲜活明艳。下身搭配的黑色长裤,裤脚扎得整整齐齐。
老人目光在院子里快速扫过,最后落在周倜身上,操着带着乡音的温和语调问道:“小伙子,莫北在吗?”
周倜正逗弄着脚边的猫,闻声抬起头,轻轻放下手中的猫,礼貌地回应:“他出去买东西了,您找他有事吗?”
老人脸上绽开一抹和善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透着喜气,说道:“我是他二表叔,来送喜帖的。我家办喜事,你到时候也一起来啊,大家痛痛快快喝杯喜酒。”说着,便从斜挎在腰间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喜帖,双手递向周倜。
周倜赶忙双手接过,笑着说道:“好的,等他回来我一定转交给他。恭喜您啊。”
老人摸着口袋又掏出一张,“这是我儿子特意交代的,也麻烦你告诉莫北转交一下。”
老人乐呵呵地摆摆手,再次叮嘱道:“记得一块来啊,可别见外!咱白族的婚礼热闹得很。”说完,又热络地寒暄了几句,才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周倜快步迎上前,从莫北手里接过购物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刚才来了个大爷,说是你二表叔,来送喜帖的,特意交代还有一份是给白朔岩的。”
莫北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接过周倜递来的喜帖,缓缓打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下周二,日子挑得真不错,肯定是万事顺遂的好日子。”
周二一大早,白朔岩就晃晃悠悠地迈进了民宿。一推开门,就瞧见周倜身着笔挺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锃亮的皮鞋仿佛能反光。白朔岩嘴角一勾,那嘲讽的话就跟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哟呵,这是要干嘛去啊?打扮得这么人模人样,该不会是要去当新郎官吧?”
这话一出口,周倜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抓了个现行的窘迫模样。他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本想着穿得得体点,结果被白朔岩这么一调侃,倒像是闹了笑话。
莫北站在一旁,肩膀微微抖动,脸上憋着笑,憋得脸都有些泛红。其实从周倜穿上这身行头开始,他就想提醒,可看着周倜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泼冷水。
白朔岩可没打算就此打住,他走上前,围着周倜转了一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说兄弟,这儿可不是什么大城市的高级宴会厅,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咱是去吃席,又不是走红毯。你瞅瞅你,穿成这样,人家新郎新娘看了都得怀疑今天到底谁才是主角。”
白朔岩还不罢休,那嘴像连珠炮似的,叭叭个没完,把周倜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倜紧握着拳头,心里那股子恼火蹭蹭直冒,真有一种冲上去给白朔岩两拳的冲动,最好能把他那张损嘴给打老实了,省得再在这儿添乱。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莫北强忍着笑意,上前仔细打量了周倜一番,开口打圆场:“不过说真的,抛开场合不谈,你这一身还真挺好看的,就跟电影里走出来的大明星似的,特别好看。”这话一出口,周倜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没一会儿,他换上了一身休闲装,简约的白T恤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干净利落又不失格调 。
三人出了门,走向白朔岩那辆大吉普。
他们先去接莫南一家三口。等大家都坐好,车子缓缓启动,驶向乡间小路。一路上,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不断变换,绿油油的稻田在微风中泛起层层波浪,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相接。
凉爽的乡间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吹乱了大家的头发。之前被白朔岩调侃的窘迫感,早已被这惬意的风抛到了九霄云外 。
抵达婚礼现场,周倜被眼前热闹的景象震撼。白族特色的扎染布幔高高悬挂,随风轻轻飘动,布面上蓝白相间的精美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灵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桌椅,参加婚宴的人绝多数都是白族,他们语速轻快,语调婉转,虽听不懂内容,但透着一股热络劲儿。
莫北的二表叔身着华丽的白族礼服,上面绣满了象征吉祥如意的花鸟鱼虫。他满脸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穿梭在人群中,招呼着每一位到来的宾客。见到周倜一行人,他用白族话跟莫北寒暄了几句,随后立马切换成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拉着白朔岩和周倜的手以表欢迎。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入场。他们身着华丽的白族婚服,婚礼现场,暖阳倾洒,处处洋溢着喜悦。新郎头戴一顶插着艳丽羽毛的头饰,那羽毛随风轻颤,更衬得他身姿挺拔,英气逼人,每一步都踏出满满的朝气。新娘则身披一袭绣着凤凰图案的精美披肩,凤凰栩栩如生,似要振翅高飞,再看新娘,面若桃花,眼眸含情,娇羞中透着藏不住的幸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下,新人举行拜堂仪式。长辈的声音沉稳有力,诉说着对新人的期许与祝福。新人先向天地虔诚鞠躬,感恩自然馈赠;再面向高堂,庄重跪地磕头,感谢养育深恩;最后夫妻对拜,额头轻触,眼神交汇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周围的村民们瞬间沸腾,纷纷用白族话送上祝福,他们语速飞快,声音此起彼伏,虽听不太懂内容,可那股子热忱劲儿却扑面而来,让现场的喜庆氛围愈发浓烈。
不多时,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食陆续端上桌。周倜的目光被一盘生皮吸引,那是用新鲜猪肉精心处理制成,色泽粉嫩诱人,搭配的特制蘸水,散发着勾人的香气。可一想到是生肉,他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筷子在半空停住,犹豫不定。旁边的乳扇,造型别致,金黄酥脆的外皮泛着诱人光泽,淡淡的奶香悠悠飘散,钻进鼻腔。
白朔岩眼尖,一下就瞧见周倜的犹豫,嘴角一勾,夹起一块生皮放进他碗里,故意激他:“咋,不敢吃?这可是白族特色美味,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莫北夹出周倜碗里的白肉,替他解围,笑着对众人说:“大家别介意,他肠胃不太好,最近在忌口呢。” 村民们听后,纷纷表示理解,还热心地给他推荐其他适合的菜品。
白朔岩还想再打趣几句,却被莫北用眼神制止。莫北轻声对他说:“适可而止,别让他太难堪。”
白朔岩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就是开个玩笑。”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突兀,他伸手拿起一块乳扇,轻轻咬了一口,但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
这时,一位老者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对周倜说:“小伙子,欢迎你来参加婚礼,喜欢什么尽管吃,就当在自己家啊。”
周倜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酒杯,恭敬地说:“谢谢您,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老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幕降临,大家纷纷起身离席。此时,院子里的篝火已经烧得旺旺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将周围照得暖烘烘的。不知是谁率先哼起了白族的曲调,熟悉的旋律一响起,众人纷纷响应。几个年轻小伙儿从屋里搬出三弦、八角鼓等乐器,奏响了一曲欢快的乐章,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村民们围着火炉,自然而然地拉起手,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又一个大圈,外圈的人跟着内圈的节奏,不断变换着动作。跳起了白族的传统舞蹈。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步伐轻盈而富有节奏感。莫北莫南也一起加入到队伍里。
第一圈是新郎和青壮南子,新郎的银腰带扣映着火光,竟显出錾刻层云下藏着的交颈鹤——这是只有遇高热才会显现的秘纹。年轻小伙们意气风发跺脚声震得银酒壶里的梅子酒荡起涟漪,绣着山鹰的披风随腾跃动作鼓成满月;手臂有力地摆动着。
第二圈的新媳妇们挽着银链组成人墙,百褶裙旋成洱海的浪;
最外圈两鬓斑白的老人们挂着蛇骨烟杆,眼神中闪烁着欢快的光芒,舞步看似迟缓,却精准踩在每个鼓点间隙。
陈一和五六个总角小儿从人缝里钻进来,踩着大人舞步的倒影蹦跳。他们脖颈上的百家锁叮当乱响,有个戴虎头帽的崽子学不会转圈,急得扯下涎兜上的银铃铛乱摇。穿红肚兜的奶娃娃骑在爷爷肩头,沾着蜂蜜的手指在空中画圈,将篝火烟雾搅出螺旋纹路。
“阿妹喲——!”青年男子忽然甩开长袖,露出刺着火焰纹的小臂。人群应和着跺脚三下,银饰震响惊飞檐角栖着的夜枭。三弦琴师弓着背在圈心疯转,琴头雕的虎头竟似在火光中活了,胡须随着剧烈摇晃的流苏颤动。
人群中的莫北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衬衫,衣角随意地扎进黑色长裤里,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就这么自然地走进了打跳的人群中。
随着节奏开始舞动。他微微侧身,左腿向右前方跨出一步,膝盖微屈,带动着整个身体向右转动,右手优雅地从身侧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每一个动作,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都若隐若现。伸展手臂时,肱二头肌微微隆起,转动身体、扭腰摆胯之际,腹部的肌肉也跟着收缩、起伏,透过薄薄的白衬衫,能清晰地看到那紧实的腹肌轮廓,这和往常的他格外不一样。白朔岩拎着喝过的半瓶啤酒,插到队伍里,一手搭在莫北肩上,跳的有模有样。
篝火晚会热闹非凡,熊熊火焰将四周照得亮堂堂,人们围着火堆,欢快地跳着舞,欢声笑语在夜空中回荡。周倜站在人群边缘,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跳舞,忽然,一阵细微的交谈声钻进他的耳朵。
“看,莫北在那,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嘛,这么好的机会,赶紧上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眼神里闪着八卦的光,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同伴。
被她捅的女孩,双颊瞬间浮上两朵红晕,眼神里满是纠结与迟疑,小声嗫嚅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别婆婆妈妈的啦!”马尾辫女孩急得直跺脚。
“我妈也在呢,要是被她看到,回去又得唠叨个没完。”女孩咬了咬下唇,无奈地说道。
“那你可得早点放下这份心思。不过话说回来,他那种情况,你妈不同意也正常。都这么多年了,连个请他当伴郎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当新郎了。”马尾辫女孩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马尾辫女孩撇了撇嘴,补充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以莫北的条件,早被说媒的踏破门槛了。”
周倜听着这一番对话,嘴角冷笑了一下,有不屑也有轻蔑。他回过头,目光落在莫北身上,此时的莫北正随着音乐节奏在摇摆,他的白衬衫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亮眼,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随着身体的律动。
周倜没有多想,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莫北走去,在音乐的高潮处,猛地站到莫北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和着节拍,尽情的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