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拿着两把野菜回到家时,众人已经在院子里摆上了桌子,厨房里油烟弥漫,已经做好了两道菜。
瞧见二人回来,正在洗东西的胡兴龙有些无奈:“你俩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们俩了。”
季染和胡远山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话,默默地拿着野菜到水井边上,之后又是打水又是洗菜的,没多会儿就把菜给洗好了。
做菜最麻烦的步骤就是洗菜备菜,炒菜的工序反倒是最轻松的,众人都赶着吃饭,每个人都没闲着,做菜的速度自然很快,一大桌菜也就做好了。
这时候的天也暗了,月亮缓缓地探出一角,树影微动,季染从屋里翻出前些日子晒过的艾草,在炉子里点燃,在饭桌周围熏了一圈。
桌上的两盏油灯缓缓地燃着,似是没受多少影响,借着微弱的光,众人小心地夹菜。
“咱们明日可不能再这么晚了,吃饭都还得点灯,饭桌上的饭菜都没有白日里清楚,吃东西都不得劲。”
胡勇才抱怨这么一句,胡兰香就笑道:“大哥,刚才说要回家的时候,是谁拖着不想回家的?”
“我当时......我当时没想到会这么晚嘛。”胡勇有些心虚,刚才还差一点儿就能把那块田给干完,他哪里忍得住?可不就得干完了再走。
“行了,咱们也别说今日吃饭晚的事儿了。今日咱们确实干了不少活儿,今日多干些,咱们后面的日子就能少干些。”
对于今日干完的活计,柳青豆表示很满意,虽然有些累,可那最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待会儿再洗漱休息,明日醒来就又精神了。
艾草燃烧后的烟雾极大,胡兴龙觉得有些呛,忍不住插了一句:“爹娘,姑姑,咱们还是快些吃饭吧,这艾草烟可真呛人。”
众人闻言,也都不再说话,快速地夹菜吃饭。
夏日里的蚊虫不少,一到傍晚就飞出来吸人血,还专门捡着有光的地方飞,再加上他们今日干活儿生出的一身臭汗,那就更加招蚊虫了。
而艾草就是人们用来驱虫的好东西,除了烟雾大些,味道浓重,其他的倒是还好。
吃过晚饭,大锅里的热水早就翻滚了,正好让众人洗漱。
等众人洗漱好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才觉得终于缓了过来,许是因为这一日过得太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此时,窗外的月亮缓缓地往上爬到了半空,周围的星子也变得更加闪烁,原本灼热的空气也渐渐变凉,忙碌了一日的小山村也渐渐变得寂静。
今日的静不同以往,鸡犬似是极懂事,都不大发出声响,比以往更加安静。
到了第二日清晨,寂静的小山村被鸡鸣声叫醒,前一日的热闹又恢复了,村道上来往的人也渐渐变多。
这段时间正是种田的时候,很多常年在镇上或是城里的人都会回来帮忙,就连书院都给学生放了假,就是让学生回来帮忙干活儿的。
梁进之自然也回了家,若是换作以往,他必定会把大部分的活儿留给母亲,但经过之前贡院门前的事,他也知道自个儿的身体需要多多锻炼。
若是按照往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态势,他下回考试估计还会出岔子。
这不,季染才在井边洗漱好,就听到隔壁院子的动静。
“娘,你就让我挑吧,再拿些来,我没事的。先生说了,我平时就该多动动,身子骨才能更壮实。您想想,咱们村里的那些汉子,哪个不是膀大腰圆的?”
“他们怎么能跟你比?”秦怀英回想起自己那个早逝的男人,书生不都是清瘦纤细的吗?
但考虑到自家儿子确实有些体弱,秦怀英也就不再阻拦,只偷偷地减少儿子担子上挑的秧苗。
察觉到肩上的重量变轻了许多,梁进之赶忙把担子挑出门。
季家的大门敞开着,季染正好瞧见梁进之晃晃悠悠地挑着担子的身影,担子里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但梁进之看着却十分吃力,走路的模样也有些滑稽。
季染乐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人平时装腔作势,总是作出一副读书人的姿态,如同那高岭之花一般,如今的这样子,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嘛。
不过片刻,季染将从前对梁进之的成见减去了大半。
笑过了一阵,她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进了厨房。
等吃过早饭,她也挑着一担子秧苗往田里去了。
此时的太阳还没从东边探出头,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白雾,田野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忙碌的农人,草叶上的露水很浓重,走过一小段路,裤脚就会被打湿不少。
路过一处田坎,季染笑眯眯地冲着正在田边往田里撒秧苗的陈老桥打了一声招呼。
“陈爷爷早啊,呀,你家今年的秧苗可真好,前些日子没少给田里放肥料吧?”
“害,我今年年初给育苗的秧田里放了不少的粪肥,咱们庄户人家一年就靠着这些粮食,可不得好好料理?”
季染微微一笑:“那也得勤快些才行,要说咱们村里谁最会种庄稼,还得是您这样的老把式。”
不远处的桃柳走过来,笑眯眯地同季染打招呼。
“染娘姐姐,你今日的打扮可真是爽利。”桃柳极喜欢季染,如今遇上了,自然要上来同她搭话。
“干活儿嘛,自然要爽利些。”季染看着桃柳头上空落落的,贴心地嘱咐,“桃柳,记得戴个斗笠,昨日的太阳就特别晒,你一个小姑娘,可别晒坏了。”
“哎!”听了季染的嘱咐,桃柳心里甜滋滋的。
季染继续挑着担子往自家的水田走去,等到了地方,就听到附近有一阵嘈杂的声响。
她打眼一瞧,发现是一条狗正在追逐一个小孩儿,不过片刻,她就认出了那条狗正是举兴家的。
“这又是怎么了?”季染疑惑地嘀咕。
田里正在栽秧的胡兰香等人听到动静,也都停下了动作,仔细地观察那边的情况。
忽地,那个小孩儿被大白狗扑倒。
许是因为摔得痛了,那孩子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呀,举兴家的大白狗又咬人了?”
众人瞧着这景象也有些不忍,正想要过去帮忙,就见那条大白狗被一个村里的汉子给赶走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田里干活儿,离得近的人自然会过去帮忙。
“真是造孽!举兴家的狗就该被打死才对!”胡兰香有些生气,从前季染也被这样惊吓过,她如今再次见着,自然会更加生气。
“我去瞧瞧那孩子。”季染有些担心,跨过几个田坎去查看情况。
那小孩许是被伤到了,仍旧哭个不停。
当季染走近,发现那小孩儿的衣袖被咬破了一个口子,她心道不好,凑近一瞧,果然看到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呀,这是被咬伤了,还流血了。”
刚才帮着吓跑狗的汉子道:“是啊,这条狗年年闹事,早就该杀了!”
“小山哥,这孩子手上伤了,咱们得先帮着止血才行。”
刚才帮忙吓退那条大白狗的人正是李小山,李小山身材精瘦,肤色略黑,看起来十分憨厚。
“哎呀,瞧我,净顾着生气,竟然没想到这事。嗯,是该先止血才对!”
刚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被狗咬啊,还是得找大夫看看,听说还要用那咬人的狗的脑子来治。不过咱也不懂那么多,还得让这孩子的爹娘带去看看才好。”
“小山哥说的在理。”
这时,周围也来了些凑热闹的人,还有的人则找了一些能止血的草药,拿着放到嘴里嚼烂,再敷到伤处,最基本的处理也就完成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季染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忽的,站着瞧热闹的人其中一人惊呼出声:“这旁边怎么还有半块鸡腿?”
“难不成那狗是要抢这鸡腿,所以才追着这孩子咬?”
“呀,这孩子怎么看着面生啊?”
季染仔细打量那孩子一眼,发现确实没见过这孩子。
瞧热闹的村人也十分热心,七嘴八舌地询问那孩子,但那孩子似是被吓得狠了,一味地哭,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有些踌躇,正犹豫要如何处理呢,就听到身后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叫喊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丁银花刚才就发现儿子不见了,在村里到处找,大老远就听说这边有个小孩儿被狗咬了,原本只是路过瞧热闹的,但听着这哭声有些熟悉,钻到人群里一瞧,果然是自家儿子。
她惊恐地检查儿子身上的伤口,身边的人也跟着提醒她:“快带着这孩子去看看大夫吧,咬人的狗是举兴家的......”
“哎。”
得了提醒,她也有了思路,路人之中也有几个热心肠的,也帮着将孩子背到背上,几人一块儿往村里大夫家走去。
季染见事情已经解决,也往回走。
刚才没去瞧热闹只远远观望的柳青豆好奇地询问:“染娘,刚才那儿是咋回事,那孩子伤的严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