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夕阳的余晖渐渐地黯淡,季染等人也将三个田的秧苗给栽种好了。
“这么久没回来干活儿了,真是累啊。”胡勇感慨,平时他虽在镇上干杀猪的活计,但却没有今儿这么累。
“也就这两日稍微累些,忍忍就过去了。幸好咱们种的地并不算多,瞧瞧别人家,种的粮食可不老少呢,那可比咱们累多了。”
“舅母说的是,就比如大青哥家,今年种的田地又添了一些,那些地还是跟李员外家租的。”
柳青豆闻言,一脸好奇地瞧了胡兰香一眼:“他们家的地也不算少,咋又去跟租地种?莫不是?”
姑嫂两人对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胡兰香点点头。
“梁家大郎的亲事已经说下来了,今年年底就办酒席,这开销大些,自然要多种些地。”
“大青要娶媳妇了?他咋没跟咱们说?”胡远山耳朵尖,立马就听到了两位长辈的谈话,条件反射地咋呼起来。
“你咧咧啥呢?咱们也就昨儿下午回来,都没跟他见面,你让人家怎么跟咱说?”
胡兴龙性子稳重,自然不会像胡远山那般。不过,大青也小不了他多少,如今谈婚论嫁倒是正常,他面上也带了几分喜意,好兄弟要成亲,他也跟着高兴。
从前胡家还在乡下住时,他们兄弟二人和梁青玩的最好,待会儿他可得找机会跟梁青贺喜才是。
胡远山被说了,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确实有些大,他稍稍把音量降低,询问道:“他和哪家的姑娘定亲了?是咱们村的不?”
“听说是梅林村的,姓钱,听说那姑娘长得极有福气,脸圆圆的,看着很是讨喜。”
关于这事,胡兰香还是路过村口的时候听丁翠芽说的,她把那姑娘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恨不得立马就将那姑娘迎进门。
村里的那些媳妇婆子们也极为八卦,不停地打听钱家那姑娘的情况,胡兰香也就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提起这事儿,季染就想笑,那丁翠芽这次说的那个钱家姑娘可是有好几个兄弟,按照丁翠芽的说法,钱家那姑娘那么多兄弟,她又长得有福气,说明她必定能生,等日后进了门,必定很快就能给她生一个大胖小子。
“听说下聘的聘礼就不少呢。”
“梁家的地本来就多,如今多种了那么些地,那估计还会更累。”梁家两个儿子,胡家也是两个儿子,类似的情况让柳青豆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自家的大儿子很快也要成亲了,花销可不少,二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这两兄弟的亲事加在一起,差不多也能把大半个家给掏空。
都说养儿防老,现在想想,这哪里的防老,先刮老才是真。不过,好在自家的两个孩子懂事听话,她倒也没什么怨言。
如今的她,看季染的眼神也越来越和善。
此时的季染正给胡兰香擦汗,她约莫是怕胡兰香累着,又将胡兰香担着的东西放到自己身上。
还是闺女好,闺女贴心。
再瞧一眼自家的两个儿子,没一个想着给她分担身上带着的东西,当然,她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并不算重。
但她仍旧觉得闹心。
季染可不知道妗子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因着现在的天色还算早,她们所处的地方又靠近河岸,从她们所站的地方往河岸那头望去,入目便是一片青葱的绿色。
“二表哥,咱们待会儿一块儿去河边采野菜吧?”
小时候她就时常和两个表哥一块儿去河岸边上采野菜,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一个鸭蛋。
胡远山此刻已经累极,他倒是有那个心,奈何身子太过于疲累,正想要拒绝呢,就被柳青豆给打断了。
“行啊,你俩也别待会儿了,就现在去采野菜吧,还能多采些。来,把你们拿着的东西给我,你们快去。”
季染用目光向胡兰香探寻,胡兰香看了一眼天色,勾唇道:“趁着现在的天色还早,你们俩早去早回,待会儿咱们还能加一个菜。”
兄妹两人得了话,这才将身上带着的东西给留下,兴冲冲地顺着田埂往河边跑。
田间的铺设的田埂并不算规整,有的地方宽些,有的地方窄些,稍不注意就会滑倒。胡兰香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地喊了一声。
“慢点儿跑!”
可那头的两人早就跑远了,哪里听得到胡兰香的喊声,就算是听到了,也并不会多在意。他们从小就在田间地头长大,对于眼前的路门清,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二人很快就到了河岸边,地上葱葱茸茸,最先入目的就是一片野生的水芹菜,胡兰香就极喜欢吃水芹菜,季染蹲下身子就开始掐。
这块地有些潮湿,水芹菜也长得格外脆嫩,随着她掐的动作,水芹菜也发出阵阵的啪嗒声。
“咱们摘些水芹菜回去,拿些肉和辣椒一起炒,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胡远山对于水芹菜没啥兴趣,他直接去摘附近的水蕨菜。
“那你摘水芹菜,我摘些水蕨菜去。”水芹菜的味道有些厚重,一般人吃不来,水蕨菜就不一样了,没那么冲鼻的味道,胡远山极喜欢吃水蕨菜。
“那行,咱们快些摘,回去还能帮忙做菜哩。”
早些吃饭,他们也能早些洗漱休息,今儿个干的活儿那么多,身上发出的汗味一阵阵的,季染都快把自个儿给熏吐了。
两人循着河岸边走,这里一小片摘一小把,那里一小片摘一小把,很快就摘了两把,这时的天渐渐有些暗了。
田埂阴暗处的蟋蟀也开始发出一阵阵的叫声。
“唧唧唧!唧唧唧!”
青蛙似乎是有些不服气,也跟着叫。
“咕呱呱!咕呱呱!”
这时,山谷里清幽的凉风吹起,浮动两人的衣袂和发丝,带来一阵凉意,季染便道:“表哥,这野菜也摘得差不多了,咱们也早些回去吧?”
“嗯,阿橘,你看我摘了这么大一把,都够咱们吃两顿了,今儿一顿,明日早饭吃一顿。”
胡远山的笑容灿烂,就跟天边的红霞一般,季染被感染了,也跟着笑,仿佛两人又回到幼年一块儿到河边玩耍的时候。
“远山表哥,你又叫我阿橘了。”阿橘是她的乳名,小时候长辈都爱叫她阿橘,等她渐渐大了些,长辈们也开始改口,开始叫她染娘。
“诶嘿嘿,阿橘,喏,拿着这根棍子,你走前头,我跟在后头。”
说着,胡远山从旁边的草丛里捡起一根晒干的竹子,夏日里的蛇虫鼠蚁多,特别是傍晚这时候,蛇都会从洞里出来觅食。
若是眼神不好,踩上去了,那可是要被咬的。
季染笑眯眯地接过竹子,另一边手拿着捆成一把的野菜,就往田埂的另一头走,一边走一边拍打道路两旁的草丛。
两人才走两步,就听到前头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呀,还真吓走一条蛇。”身为田间地头长大的孩子,两人一听前头的声音就知道大概是什么。
四周各种虫类发出的声音愈发大,季染有些紧张,催促道:“咱们快些回去,再不回去,这天就要黑了。”
“哎!”
胡远山有些遗憾地看向附近一处蛙叫的地方,小声嘀咕:“唉,咱们要是没这么累,晚上来抓青蛙多好啊,那肉嫩的,滋味可不是猪肉和鸡肉之类能比的。”
季染可不管后头的胡远山的嘀咕,她急急地往家赶,恨不得立时就回到家里。
两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村口。
因着这两日村里人都赶着干活儿,所以也贪了许多干活儿的时间,恰好都赶着天儿擦黑的时候回家,兄妹二人碰上了村里的好些人,这其中就有梁青。
见着梁青熟悉的身影,胡远山立马就冲着梁青那头喊:“大青,你也刚从田里回来啊?”
梁青早就注意到季染和胡远山二人,因着定亲的事,他这些日子有意避开季染,就怕勾起心中的那缕伤感。
“你们俩手上怎么还拿着两把野菜?”梁青面上云淡风轻,那双眼却在偷偷地打量季染。
“我俩才从河边回来。”胡远山解释,随后又提起梁青的亲事。
“你小子可以啊,都要成亲了,恭喜啊!”
“哎呀,这......”
梁青忍不住朝着季染的方向看去,季染有些不明所以,朝着梁青笑了笑。
“大青哥,听说未来嫂嫂很好看哩,我们可都盼着早些见见嫂嫂呢。”
“就是啊,大青,我和大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就听说了这么大的好事,回头咱们可得聚聚,小时候咱们可是一块儿玩儿的情分,可不能生疏了。”
“我倒是想,最近我家都忙着种田呢,恐怕没太多时间,等过了这阵子,我上镇上去找你们俩聚聚。”
“那感情好!”
两人才说完这几句话,就开始勾肩搭背,仿佛就回到从前一块儿穿着开裆裤玩的时候。
两人越聊越兴奋,大有不回家的架势,季染无奈。
“远山表哥,大青哥,你俩先在这儿聊着,我先带着这些菜回家去帮忙做菜了,再晚些恐怕就赶不上把我手上的这些菜给做了。”
说着,她就捞过胡远山手里的水蕨菜,快步往家赶。
胡远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家里现在恐怕已经做好几样菜了,他要是回的晚了,说不定都赶不上吃晚饭。
“染娘,等等我。”说完,他略带歉意地跟梁青说话,“大青,那咱们回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