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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枯木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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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除了呼吸声再无回应,他的呼吸很微弱,像一阵低过一阵的浅风,风临小心地后退一点去看他,细观之下,惊觉他整个人都褪了色。

他面容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去大半,仿佛两瓣褪色的浅樱花,通身白无血色,衣袍落色,整个人似水洗过的美人画,又仿佛将碎的雪瓷器,层层叠叠的包扎,是将他粘合的胶纸。

风临伸手轻触他面容,碰他时都怕他碎了,动作轻至极点。

她哽声问:“徽仪,愿不愿意醒一醒?”

眼前人静默依旧,双目合闭,在雪淡的肤色下,眉睫愈衬得黑浓,长睫于眼下投落暗影,风临无声看着,发现了他掩于沉默中的一抹憔悴色。

风临哽咽低头,抬指轻拂过他脖颈上已结痂的伤痕,低头去看他的手。她将他小心地放倚至车座,半蹲下来,轻拉起他的袖口,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悄悄向袖里去看。

两只被污脏白布裹的手,就这么闯进她视线。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当看到这两只渗血发肿的手时,风临还是崩溃了。

她用尽全力抿唇,也不能止住双唇的颤抖,眼前一阵阵昏暗,晃动的视野满是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她捧起他的双手,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这是子徽仪的手吗?

她从七岁起就识得他那双手,见他抄经,见他抄书,见他用那双手行礼,绘画,翻花绳,为她拿伞拿扇,在夏日的夜下给她剥荔枝。那是一双天下最好看的手,十指修长,冰骨清灵,皙白如玉。指尖微粉若花,剥荔枝时,都分不清荔枝与手谁更润莹剔透,执玉杯时,连玉都不如他的长指皎白。

可现在看看眼前,这被污布缠绕、满是陈血的十指,她要怎么接受这是子徽仪的手!

心脏传来的阵阵疼痛使呼吸都艰难,风临悲痛难捱,颤捧他的指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风临缓慢起身,伸指抚理他额前乌发,哽咽道:“我会把你养好的。”

一滴眼泪落到子徽仪脸颊,缓慢淌下。风临怕水碰到他伤口,飞快伸手擦去,可不知怎的,擦去一滴,又有一滴落在他面上,风临用手继续擦,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到最后,泪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脸上。风临受惊似的后退一步,在情绪即将失控之前,踉跄退出车厢。

她轻跳下车,装作无事绕车查看,弯腰去检查车辕、车轮。宁歆此时带人追来唤她,风临应了声,抬手指了下车说:“车辕断了,这车用不了了。”

宁歆见她神情有异,忙令旁人在周围止步警戒,自己独个跑来,“殿下怎么了?”

风临摇摇头,强稳声音说:“一会儿派人去近处州府寻辆车来。”

宁歆见她双手隐隐颤抖,眼角更是殷红,不由担心拉住她:“殿下……云逸!”

风临被她拉住,泪倏然砸落,转过身来,忽地抓住宁歆成串掉下眼泪。宁歆慌神,赶忙上前一步挡住,手忙脚乱去擦她的脸。

泪水成串掉下,渐如决堤之水,风临身躯因忍耐而颤抖,肩不停起伏,她低下头,忽再也支撑不住,抓着宁歆衣服,失声痛哭:“我还是来晚了!”

宁歆听着风临的哭声,眼眶也红了起来,使劲搂住她,用身躯挡下她所有的眼泪。

后方赶来的众人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听到风临满浸痛意的悲鸣,如凄号之雁,盘旋回荡于林木之间。

-

不久后,赶来的二十来个明州士兵和城门吏被徐雪棠拦下,她们收到了风临的命令,与东宫属官一道折返回明州城,去知会官署,准备马车与囚车。

而在另一端,赶路一夜的魏冲、慕归雨等人,也终于在梦麟西外官道碰见留守的亲兵。裴怀南等人亦留在此处。

裴怀南看到慕归雨时并不意外,仰头笑道:“哦哟,倷来哉。”

“就知道你坐不住。”

慕归雨上下打量她,道:“你倒坐得住。”

裴怀南一笑:“我不坐不行啊,被人捆起来了。”

慕归雨没接茬,淡问:“殿下呢?公子——”

闻人言卿此时也走来急问:“人找到了么?”

裴怀南噙笑在她们二人脸上看了一圈,复看向身旁的士兵,沉声道:“你们若是来找殿下,殿下在东边。若是来寻人,那么你们来晚了,相府那位公子已经找到了。”

她扬起下巴对旁侧一位骑兵点了点,“刚刚到的消息。”

慕归雨没多说什么,只道:“人寻到就好。”后询问士兵风临来时有没有备马车,得知没有后,便命心腹玄棋往梦麟去,行止淡定。

倒是一旁的闻人言卿听后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凝眉消沉,重重叹了一声。

魏冲不知该为这消息喜还是忧,她昨夜略听殿下近来事后,便觉自己闯了大祸,这才不顾伤情奔驰而来,现下听见人找到,心也没放下,忙唤来士官询问详情,准备去寻风临。

她们让那位传信的骑兵引路,如此一路无休赶去,抵达风临所在野林时,已是近一个时辰后。她四周由宁歆与张通鉴的人围着,相隔一段距离,只远远的见她人影,与一辆小马车。

等魏冲、慕归雨、闻人言卿三人得允近前时,风临正倚在马车旁的树上,头抵在树干,眼睛望着面前的车。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眶却留存着明显的红,像座残留泪痕的木像。

跟随而来的张通鉴见到此情此景,当场愣住。难怪那宁家女不许别人近前……

张通鉴很震惊。她想象过太多次风临找到子徽仪会是什么样子,却都没有想到风临会哭。

她见过风临流血,断骨,见过她因伤痛到半夜在床上疯一样抓得指甲崩裂,都没有见过她的眼泪。

同为北军出身,魏冲的震惊丝毫不逊张通鉴。她瞪大眼睛看向风临发红的眼角,一股复杂情绪混着伤心涌来,像粗砺的石子剌过心口。

她的泪太私密,太滚烫,惊诧了下属的眼,也灼伤了那个理智得近乎冷酷的臣子。

但没容她们打量多久,风临便开口了:“你们怎么会来?”

说完,她眼睛在慕归雨、闻人言卿面上扫了一眼,忽淡笑道:“倒也不意外。”

慕归雨行礼,另几人恍然跟随行礼。慕归雨问:“殿下,公子如何?”

风临直起身,缓慢走向她,“在回答你的问题前,请你先解答孤的一个困惑。”

她抬指轻挥,身后宁歆立刻打了个响指,几个士兵从树丛中拽出一个捆绑住的人,押至她们面前,扯下堵嘴的布,慕归雨微微蹙眉,看着乌素跪在地上咳了几声,沙哑唤道:“家主……”

风临走到乌素身旁,看向慕归雨:“她怎么会在这?”

闻人言卿脸色顿变,忙看向慕归雨,后者皱眉望着乌素身上的绳索,遂缓缓抬眼看向风临。

其实只是一息之时,可风临却似无法忍受她的沉默般,脸色陡然阴下来。

“又不说是吧……”风临微笑转身,突然探手夺过宁歆腰上弩弓,回身以迅雷之速,照着慕归雨面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闻人言卿奋不顾身扑上前去,正迎弓弩,使劲把风临的手往左一推,风临惊而转箭,弩箭在射出瞬间被推转一大截,歪射出去。

嗖一声劲风呼啸穿过,慕归雨鬓边风起,只听得咚一声闷响,弩箭钉在身后树干,几缕被划断的发丝飞起,在一片寂静中,悠悠飘落。

众皆色,宁歆握刀犹豫难决。闻人言卿惊魂未定,使劲夺过风临手中弓弩,快步走到一边。

慕归雨望着风临,双眼微微圆睁,一言不发。

乌素惊而回头,面色铁青地看向树干上还在晃动的弩箭,两拳攥得发红,忍不住回头道:“您——”

一只手突然挡在她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话。乌素猛地抬头,意外地看向面前慕归雨。

慕归雨站在她侧前方,手就拦在她嘴前,红袍长袖于半空微微晃动,散出一点唯有乌素等人熟悉的微苦淡香。她一言不发地盯着风临。在她的动作下,乌素止住了所有的话,难受地低下头。

风临没有罢休,她手探至身后握住短刀,一步一步走向前,嘴上挂着冰冷的笑:“你有他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孤?慕大人,又在盘算什么?你派人跟着他想做什么,是想灭口吗?怕他回来成为你的阻碍,怕他影响你的计划?慕归雨,你——”

就在短刀将出鞘之时,闻人言卿冲至她面前,一把拦住她的手,当场跪下:“臣恳请殿下先查后杀!”

谁都未想到这具纤弱的身躯能爆发出这样大的喊声。风临被她的跪姿刺痛,凛声道:“让。”闻人言卿就像是赌上一切:“恳请殿下念及先太女!听其一辩!”

风临脚步停下了,她没法不停下。耳边传来的声音那样凄厉,恍惚间,风临觉得好像是她把人逼到这地步。

她不想做这样的人,可,是她吗?

闻人言卿说恳请她,她该恳请谁?

闻人言卿恳请她,她会回应。她去恳请,谁会回应?

谁会?

“殿下。”

一个声音倏尔响起,平缓冷静,风临一寸寸抬眼,见是慕归雨。

她还是那幅样子,迈上前来的姿态依旧得体,仿佛刚才差点被射死的人不是她。

慕归雨走上前,站停在风临面前,伸手握住风临的手,抓着她的手拔出那把短刀,对准自己心口。

闻人言卿焦急:“慕霁空——”

“殿下,臣没有。”

慕归雨直视风临双眼,抓着她的手把刀尖抵在心脏位置,使劲向里扎,一字一句道:“臣没有。”

风临惊愕地看着抵在她心口的刀,凤眸微圆,心境大受震荡,一时竟微微怔住,被抓着前送的刀也收住力道,用力止停于半空。

刀尖刺破红官袍,渗出一点点微薄难察的血迹。跪在地上的乌素看着这一幕,几番情绪激涌,突然哭了:“凭什么啊……我们怎么了……”

风临停住动作,眼睛直望着手中刀。刀尖终究没有再进。却也没有撤下。

四下人皆敛声屏息紧张观望。宁歆亦在犹豫难择,不敢贸然插手。

正此时,闻人言卿悄悄起身,趁那两人因乌素短暂分心瞬间,飞跑去手忙脚乱地夺下了短刀,使劲丢远!众皆愕然。

听到刀落地声后,她大松口气,一身冷汗,宁歆上前扯住她,她没有挣脱,只是看向风临急切道:“殿下,她并没有瞒您!这消息她是昨晚才知道的,送信的人昨晚才抵达京中,所以我们才昼夜无休奔赶而来啊!慕霁空你愣着做什么,说话啊!”

风临闻言微愣,立刻去看慕归雨,对方没有什么波澜,只静静垂眸而立。风临心里生出股愧,转而看向地上委屈而泣的乌素,心内愧意更甚,可想起子徽仪所遭遇种种,她又无法释怀。

她暗自咬牙,也不愿扭捏,索性对此事坦荡认错,对着慕归雨与乌素作一揖,道:“这件事是孤错怪你们,抱歉。”她这般,乌素反而愣住。

慕归雨摇头,对她还以更深一揖。

只是一揖做完,风临却也难对慕归雨前事释怀,直接转身,请她们去阴凉处稍作休息,以待归京。

几人行礼离开,乌素亦得释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闻人言卿猛把慕归雨拉到一边,压着怒意问她:“刚刚你为什么不解释?”

慕归雨没答,只说:“就这样吧。这样也很好。”

身后魏冲与张通鉴缓慢走着,一步三回头,望着风临的身影,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低声呢喃:“我从没见过殿下哭……”

慕归雨如尊青灰石像停立在前,缓慢张口,像自言自语,极轻地说:“我见过几次了。”

-

一个时辰后,慕归雨联系的车马先到。

风临道了谢,将子徽仪小心地从旧车抱出来,轻手轻脚放到新车驾里。其间唤了唤他名字,人仍未醒。

命人将车平稳地驶至平坦处后,风临就在车外边坐守着,等囚车一到,便拉人回京。

自梦麟赶回的玄棋寻到慕归雨,边复命,边把她嘱咐的东西递来,那是一盒梦麟糕点名坊所制的玉露团。慕归雨垂眸望向这盒点心,苦笑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去寻还在生气的闻人言卿,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这个拿给她,不要说是我给的。”

闻人言卿伸手刚要接过,复又板着脸推回去:“你自己去。”

慕归雨拉住她,有点歉然地笑道:“如果说是我给她的,她就不肯吃了。”

闻人言卿听后心里微有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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