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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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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肖竹勋与田齐聊到了家人安置问题:“下周我想去临原城郊租个小院子,晖华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一家老小四处奔波不安全。”

“就住我这边,辉芸有经验,有她陪着晖华,也安心一些。”

“我怕老人家讲客气,住不习惯。”

“嗯……要不这样,院子先租着,长辈们先搬过去,这样他们住得自在些。岳父岳母还有你和晖华就在我这边住,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再搬过去,我这边还是比刚租的房子条件齐全一点,这样岳父岳母还有她姐姐也才放心。”田齐和肖竹勋商量着,他看肖竹勋拿不定主意,继续游说:“我家离医院近,城郊远了点,万一出点什么岔子那可怎么办?”

“也是,我再和长辈们商量一下。”

“这次幸亏你们离开得及时,我昨天看报纸,省城前天又遭到一轮轰炸,伤亡惨重,你家那边的产业估计要保不住了。”田齐说。

“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这次我们一家人能绝境逢生已是万幸。如此一来,我反而觉得轻松,放下担子,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肖竹勋说。

“好小子,想得开就好。往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同我客气。来,喝酒。”田齐举杯。

肖竹勋举杯一饮而尽。

于是,找好房子,长辈们搬完家,晖华和肖竹勋就在姐姐、姐夫家住下来。好在临原不是什么机关要地,战火并没有蔓延到这边来。农历二月十九寅时,一个小男婴哇哇坠地。父母期望他胸有丘壑,眼存山河,于是给他取名:肖沛怀,小名:安安。

安安出生没多久,祖母外出散步时摔了一跤,当时就站不起来了。马上送到了临原县医院,临原医院不大,战争时期医院的物资不太充足,医生的技术也一般,他们都说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只能静躺养着,也没采取什么治疗措施。

本准备送祖母去菱海的大医院治疗,但老年人最经不住跌,她的脚一碰就疼痛难忍,肖竹勋只好去菱海找专家到临原来为祖母诊疗。医生倒是请来了,诊断结果却不太理想。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看这个情况应该是骨折,老人家本身身体愈合能力就差,经不起折腾,只能固定好慢慢休养。

医生帮祖母绑好脚,吩咐众人一定要避开创处帮祖母每天按摩。于是之后祖父不假他人手,早中晚三次,天天帮祖母揉搓双腿,现在祖母终于可以被搀扶着下床慢慢挪动几步。趁安安满百天,晖华和肖竹勋准备为安安办一场百天宴,大家聚一起开心一下。

百天宴为了方便祖母,就在肖家办,晖华夫妇去临原最大的酒楼订了一大桌席面送到家中,姐姐一家和爹娘也早早地过来帮忙。

“祖母最近气色看上去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啊。”辉芸私下里和晖华说着悄悄话,“但是祖父怎么看上去老了很多?”

“祖母不能动,祖父最伤心,他一天三次按摩都要亲历亲为,年纪大了身体有点吃不消。”

“不顾个护工来帮忙照应吗?”

“祖父祖母都不让。”

“年纪大了都固执,让小九去说。”

“嗯。”

“前段时间三表哥有给我递信。”辉芸说。

“舅舅还好吗?”

“那次轰炸舅舅被炸伤一条腿后就一直在医院住着,但是后面省城又被炸了一次嘛,有炸弹落到医院,好多医生和护士都死了。创口一直不好,医疗资源也紧张,医生害怕大面积感染,把舅舅的脚截肢了。”

“啊!舅舅现在还好吗?”

“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舅母在照顾他。”

“能保下性命也是万幸。”

“是啊。等会你别跟娘提这事儿,今天安安百天宴,不和她说这些伤心事,免得她哭哭啼啼的。”

“好。”晖华答应下来。

“快来快来,快把沛怀抱过来。哎哟我的乖孙孙,你们看这小子胖得哟。”祖母在躺椅上招呼道。

肖母把安安抱到祖母身边,祖父笑眯眯地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祖母。祖母接过来打开锦盒,说:“这是竹勋父亲小时候我爹给他打的长命锁。来,给沛怀带上,愿我们沛怀平安,快乐地长大,一世安乐无忧。”祖母拿出金项圈给安安带上,拍了拍他肉鼓鼓的胸膛,在他肉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安安躺在榻上摇手蹬脚,一脸懵懂,笑得口水直流。

众人也一一给安安送上百天礼。托安安的福大家酣畅淋漓地享受了一顿美食,好好地聚了一场。

夜里,肖竹勋和祖父议事,晖华来到祖母房里,祖母正在梳头,晖华接过木梳,小心翼翼帮祖母梳理。木梳轻轻穿过银白发丝,祖母看着镜子里的孙媳妇,只淡淡地在唇上扫了点唇脂,就已十分明丽动人。祖母不由感叹道:“老咯。”

“祖母,我来给您按腿吧,我娘都夸我按得好。”

“照顾安安都一堆事了,哪里好让你来?我这年纪,摔了就很难恢复如初了。”

晖华听了正要说话,祖母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说:“晖华,生死有命,两边都有我的亲人,只不过从这头走到了那头,我并不怕死,就是有些舍不得。我和你祖父是家里安排成婚的,我们那个年代可不像你们现在自由恋爱,大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祖母回忆起当年,神色有些放空,“你祖父的家族早年非常显赫,可惜就在他爹这一代,把家里败得一塌糊涂……”祖母两手一摊,笑而不语,晖华赶紧点点头。

“城南李少帅你知道吗?李少帅的爹小时候叫小李头。你祖父小时候与小李头一块儿长大,他俩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你祖父聪明,从小学习上就没少给小李头帮衬打掩护,可惜后来你祖父家道中落,他们最后也走了不同的路。”

“倒是便宜我了,我家只是商贾,住得离他们家不远,我从小就知道你祖父这个名人。”祖母捂嘴笑了一会,随后又感叹:“要不是他家落魄了,我爹又恰巧在那时帮了肖家一把,我哪里又能嫁得意中人?”

“祖母,你和祖父携手共度半生,情深意重,我好羡慕你们。”

“何必羡慕?他们肖家都是好儿郎,你祖父是,你爹是,你小九哥肯定也是!”祖母哈哈笑道。

晖华也跟着笑了起来:“祖母,你要保重身体,安安还没长大呢。”

“好,祖母都听你的,好不好?”

“嗯!”

造化弄人,半年后,祖父突染恶疾,猛然病倒,人已有些神志不清,祖母每天推着轮椅守在他床头同他说话。祖父弥留之际,祖母让肖竹勋给祖父换上自己亲手做的外衫,祖母握住他的手,在祖父耳旁轻声说:“你一个人不要怕,我马上就过来找你。万一我晚了,你别着急走,等等我,啊。”祖父眼皮抖动几下,嘴角好似笑了一瞬,然后咽了气。

办完祖父葬礼不出两周,祖母于睡梦中安然离世。

之后一年,肖竹勋在菱海的厂子慢慢做大,一家人不想分隔两地生活,遂告别晖华父母与姐姐姐夫,夫妇俩带着安安与肖母,一家四口搬往菱海定居。

次年,晖华于菱海生下次女肖云琪,希望她杰出、光彩,拥有幸福顺遂的一生。

战火还没蔓延到菱海便协议停战,赵娘子身体本就不大好,晚年奔波劳累,更是不好,临原的医疗条件一直没有发展起来,于是后来,姐姐、姐夫也携全家搬来菱海发展,梁老板一家得以团聚。

之后,肖竹勋和晖华又去了一趟安阳,战后的安阳还是老样子,但旅途中的那家旅店已经找不到了。他们四处打听之后,才知道帮助过他们的徐大哥早已搬离安阳,去更大的地方发展了。

等孩子们更大一点,晖华在菱海应聘了一所中学教师工作,在这里她遇到了以前的老朋友林方洲。林方洲自报社被炸毁以后,就来到菱海,现在他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没想到会再次重逢,重逢亦是益友。

一直跟着肖竹勋的司机李叔早已年迈,肖竹勋很早就给他在菱海买了一套小房子,现在又给了他一大笔退休金养老。“这……”李叔拿着包得厚厚的一沓钱,泪眼汪汪。

“李叔,这么多年劳您照顾,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长辈,这些钱你拿着,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让李哥来找我,你知道怎么找我的。”

“少爷……”

肖竹勋抱住已经有些瘦小的李叔,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说:“你永远都是我最信任的李叔。”

李叔一下子哭得稀里哗啦。

这天,田齐生日,晖华和肖竹勋带着孩子去给姐夫贺寿。小孩子们早已跑去找姥姥姥爷和两个哥哥撒娇、玩耍,只剩夫妻俩在酒席上应酬。

席间,姐姐领着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的中年男人来找他俩,姐姐带着他和两人同坐一桌,问:“你们还认得他吗?张叔现在可是我们厂里的骨干。”肖竹勋率先认了出来:“张叔!你现在在田齐厂里做事啊,真是有缘。”

“哎,上次听到田老板提起你,才知道原来田老板是恩人的亲戚,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呐。”张叔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要不是当年您救下我们父女,我还不知道日子得过成什么样。春来现在也很争气,噢,春来就是我女儿,她现在在一家报社做排版员,日子终于有了盼头。”说到女儿,张叔的脸上布满笑意。

晖华张了张嘴,她想起当年逃难途中在车上做的梦,原来张叔的女儿真的叫张春来,她真的在从事报社排版员的工作,一时真真假假晖华有些分辨不清。耳边叮的一声,肖竹勋与张叔碰了碰酒杯:“张叔,敬你,敬生活,敬未来。”

晖华从晃神中回过味来,默默笑了。

这时,田齐带着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绅士走了过来。“竹勋,快来,这位可是你的大恩人。”

晖华转过身望去,今天真是老熟人扎堆了。谁也不能想到,来人竟是李少帅。他孤身一人,穿着平常的西服打扮,一脸笑意,想必已是离开军界多年。

晖华也起身说:“李少帅!今天怎么也大驾光临。您这是?”

肖竹勋也迎了上去:“李少帅,有失远迎。”

李少帅拍拍肖竹勋的肩,朗声笑道:“时代变了,早就不是李少帅了,果然青年才俊,一表人才,长得和肖叔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手里的拐杖,“以后就喊我李哥吧,我已经不管那些是非了,现在这时代,再也没有什么少帅大帅,我也和大家一样,安安稳稳做个生意人。刀光剑影,不如柴米油盐啊。这不,阴差阳错又和小田成了合伙人,将来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照应。”

“应该的,李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讲义气,等会我们喝一杯。”

“该是我来敬您的。”肖竹勋说。

“哎…我们不讲究这些。”

一群人推杯换盏,席上聊得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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