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许囱一字一顿地说。
神情像是开学第二天,许囱从队伍后边盯着点名册想知道是哪两个字一样认真。
语气像是那一天动员结束后,贺朗阁站在阳光里无可奈何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那样闲适,嗓音里透着那天的阳光,筛过了那天的烦躁与紧张的距离,变成了亲昵却又清晰的模样。
许囱说完,又补充道:“朗是野狼伴着海浪声听见蟑螂朗朗读书声的朗,阁是母鸡进了阁楼之后发现哥哥在隔板后于是开始咯咯笑的阁。”
贺朗阁觉得有点离谱:“你记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许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记住了这些没用的桥段,但是刚才回想到那个时候,不自主地竟然说了出来。
许囱,你没救了,许囱暗自斟酌,接着说:“可能为了这个时候能够有加分表演吧。”
儿童乐园里始终闪烁着彩色的灯光,比夜空中的眼睛还要亮。
这一刻,两个人眼睛中仿佛都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似水,也像虹。
回去的路上,许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在那之前,每一次以开玩笑地口吻对贺朗阁脱口而出说喜欢你,许囱心里都是紧张和后悔的。
许囱知道贺朗阁喜欢郑重,也应该被郑重,但是又不知道贺朗阁能不能接受,又怕他尴尬,掂量来掂量去说出来的话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呗”、“真的”、“当然喜欢你啊”。
每次都是一小捻的话,说出许囱却觉得很漫长,总是来回来去地掂量着,怕说得过火,也怕不够真诚。
不过这下好了,什么都好了。
第二天早上,许囱睁眼的时候,谢谢拟和贺朗阁已经去上课了。
许囱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躺在床上走马灯似的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像过山车一样迅速驶来,也消失在了过去,许囱还没缓过神来。
昨天,贺朗阁不会是因为喝多了吧,他要是今天早上跟我说忘了怎么办,不能吧,不能这么渣吧,许囱醒了醒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囱叹了口气,起床了。
许囱刚从床上起身,就发现自己的枕边放着两张折起来的纸,打开一看,是封信。
信的背面显露在外边的空白部分被画上了很多东西,有昨晚的旋转咖啡杯,有啤酒,有长椅,长椅旁边有躺在地上的黑色帆布背包。
图形的右下方写着一行字:“没喝多,都记得。”
这是被猜中了,许囱边看边琢磨。
翻到正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贺朗阁的字很松散但是很清晰,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用得一丝不苟。
许囱觉得贺朗阁那么喜欢搞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定会在信里整什么花活儿,比如,每一行的开头,搞一个藏头之类的,许囱先是看了每一行的开头,结果发现没有什么独特的设计。
字迹很整齐,很郑重,也很小心翼翼,许囱慢慢地从脑袋读到了尾巴。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贺朗阁写下的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跌了跤,拿了小红花,退了合约,放弃演员,上了大学,一桩桩一件件。
很少见到有人能够这么客观描述自己的经历,就是写下而已,没有一句抱怨,也没有一丝骄傲,就仅仅是写下而已,让人觉得憨憨的又有点可爱。
许囱怔了怔,虽然只是平淡的叙事性的文字,许囱看到的却是贺朗阁毛茸茸的棱角、还带着红领巾的成熟和一次次被驱赶式的长大。
原来他这是把命名为贺朗阁的文件打包给自己了。
读完之后,许囱感觉贺朗阁像是一个初生的小兽,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独特生灵,对这个世界有各种奇怪的问题,但是真的在认真地探索世界,在好好地雕刻自己。
最后一段写着:我拼死护着上边这个有各种不合时宜的缺点的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或是人改变自己。被人说不好,我又只能死守住,不愿意动摇,因为我如果失去了这些不能说得上是好但却真真切切属于我的部分,我也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部分了。
谢谢你,真的喜欢把我最拿得出手的部分,不过你不亏,我也在用心等你。
谢谢你在我身上落脚、暗访,多呆一会儿吧,喜欢我的话(最后的标点不是句号,他的男朋友把句号画成了一个小小的戒指,轻巧又恰好地点缀在了末尾。)
中午的时候,贺朗阁一个人回来。
今天中午费醉和谢谢拟都有事,贺朗阁就把饭打包回来吃了。
许囱上午出门做了个图书馆的志愿活动,活动时间并不长,早早地回来了,正坐在宿舍看书,见贺朗阁回来,直接把书扣在了桌子上。
贺朗阁一进门就看到许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搞得自己也有点紧张,定格了一秒钟,贺朗阁开口问:“干什么?”
许囱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是特别聪明呢。”贺朗阁在信里写到自己了小学的时候,死活学不会一元二次方程。
贺朗阁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许囱站了起来,对着贺朗阁问:“咱下雨知道往家跑吗?”
贺朗阁本来以为回来会被许囱问,信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之类的问题,已经准备好接受拷问了,没想到许囱竟然问他知道下雨往家跑吗。
“废话。”贺朗阁回答。
贺朗阁还没说话的时候,许囱已经开始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下一秒许囱抿着嘴说:“那就成。”
许囱一边傻乐一边说:“你现在是我的对象了是吧。”
贺朗阁支支吾吾地说:“是吧。”
许囱注意到了贺朗阁有些脸红,并没打算放过他,于是继续穷追不舍:“那确认关系之后,你管我叫什么。”
许囱心里默念着不同的答案,期待着贺朗阁有什么反应,表情故作单纯地小声说:“我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应该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亲密无间的味道?”
贺朗阁重复道:“亲密无间?”
反应了一下,下一秒贺朗阁说:“老许?”
许囱显然并不满意:“我怎么感觉我下一秒就会被猫吃了。”
许囱突然固定了一个方便提示的答案,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想再尝试一下,能听到一声爽一下也行啊:“但老对了,老什么。”
许囱指着还别在自己胸前的志愿者工牌,铁质工牌,银灰色冒着光。
许囱在心里默念:工牌,工牌,工牌,能不能叫一声老工。
贺朗阁一下就领会到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地说:“这不好吧。”
许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想着我对象就是聪明,赶紧说:“没什么不好的,我准备好了。”
贺朗阁扬了扬嘴角:“好的,老铁。”
当然,在那之后,贺朗阁没有继续管许囱叫老铁,还是像以前一样叫许囱,没变,名称是这样,关系也是。
确认关系后的一段时间,贺朗阁并没有感觉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更没有发生贺朗阁曾预想的谈恋爱会花费掉很多时间在无意义的相互等待和无聊的争执上。
许囱不会提出自己不想参加的活动,偶尔周末的时候,自己出去走走逛逛的时候,许囱会提出一起去,贺朗阁也逐渐习惯了周末的时候和许囱出去玩,甚至有些期待每周的尾巴。
许囱这边感觉却贺朗阁变化很大,话比以前多了很多,每天都在跟自己分享,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喜欢的或是不喜欢的。
要是让许囱形容的话,贺朗阁就像是自己把自己打通的迷宫,如果他认可了你,会把正确的路刷明晃晃的金色的漆直接告诉你,恨不得让你直通谜底。
许囱告诉了贺朗阁自己觉得他像迷宫,贺朗阁问许囱是觉得自己弯弯绕绕多吗。
许囱摇了摇头说迷宫存在的意义不是要刻意为难进来的人,而是保护自己的中心。
两个人说是要磨合一段时间,最后发现两个人好像根本就不用磨合,好像自己的空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变小。
这周六,贺朗阁给许囱发消息:今天忙完了,我们出去玩吧。
许囱:今天有点忙,可能没时间出去。
贺朗阁:那就明天再说。
许囱:这样吧,我明天一睁眼就贴在你旁边,抱歉。
贺朗阁:不用抱歉。
第二天的时候,贺朗阁请许囱去看电影,到了电影院,电影还没开场,于是坐在按摩椅上,贺朗阁先睡着了。
许囱到了之后,看到睡着的贺朗阁,想着开场再叫他,结果自己一会儿也睡着了,一场约会就索性以两段特别健康的睡眠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