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轮游戏结束,费醉和谢谢拟就走了。
眼看离高铁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贺朗阁和许囱决定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再出发。
贺朗阁忙着在房间里收拾颜料,把打开的快干的放在了一起,打算带到学校去用。
许囱就在贺朗阁房间的一角跟贺朗阁家里养的小狗玩。
贺朗阁家养的是一只小小的中华田园犬,刚才谢谢拟和费醉在的时候一直围着他们转,许囱根本没机会跟它互动。
现在好了,他们走了之后,许囱手上拿起了一块面包,才夺得贺门长犬的片刻青睐。
许囱不知道它的名字,就只能“狗狗,狗狗”地叫着,不一会儿就跟它玩熟了。
贺朗阁看着许囱满脸的笑意,只以为许囱喜欢小动物喜欢得要命,却不知道许囱现在的内心是:搞不定贺朗阁,就先搞定贺朗阁家的狗。
许囱玩累了,就一人一狗一起坐在地毯上,见贺朗阁没那么忙了,就仰起头问道:“它叫什么?”
“敌人。”贺朗阁喝了口水,看着这人狗和谐的一幕。
“敌人?”许囱重复道。
贺朗阁一本正经的神情,仿佛这个名字安在这么一只可爱小狗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老贺取的,他说好像现在大多人都不会用这个词了,就取这个名字,没事儿叫两下就不会忘了。”
许囱这种凡人还是理解不了这种取名方式,只是替自己刚刚结交的这位朋友落得这么一个名字感到委屈,许囱显然没有满足只是得知小狗的名字,于是测了侧头看着贺朗阁说:“还能问个问题吗?”
见贺朗阁点了点头,许囱继续问:“你床边这一圈开心超人是什么法阵吗”
“别问了。”
“哦。”
小时候,贺朗阁看小鲤鱼历险记最害怕里边的赖皮蛇。
跟老贺说了后,贺朗阁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老贺在他床头左右两边各摆了两个赖皮蛇。
贺朗阁被吓了一跳之后就去讨伐贺济川的恶行,老贺却说这是在锻炼它男孩子的意志,要他每天勇敢面对。
贺朗阁当时被老贺连篇的道理噎得没话说,没跟他争执没就去上学了。
晚上贺济川回家的时候,贺朗阁早就睡了。
贺济川推开贺朗阁的房间门去给两位站岗的赖皮蛇护卫考勤检查的时候,却看到贺朗阁的床上四条边界被这倒霉孩子用胶水围了一圈开心超人,横向四个,纵向六个,两条赖皮蛇被狠狠的堵在了法阵之外。
这孩子估计是把一整个月的零花钱都用来放学的时候去批发开心超人去了,贺济川从那时候就知道贺朗阁天生有股蔫蔫的倔。
后来贺朗阁长大的时候,虽然贺济川总是用这件事跟贺朗阁打趣,贺朗阁却始终没有把这一圈开心超人卸下来,毕竟当时花光所有零用钱还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贺朗阁揉了揉眼睛,似是有些累了,拾起敌人碰落在地上的书本规整地码在了书柜敌人碰不到的地方,对许囱说:“我们等下出发吧。”
“嗯。”许囱松开了手上的面包,身旁的小敌人因为吃到了食物一脸餍足,
两个人跟奶奶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高铁票是下午三点半出发的,四点多两个人就到了演唱会场馆附近。
两个人去了场馆附近的一个购物中心,随便找了家店各自点了一碗汤面,中午吃得饱,现在就稍微吃点儿垫垫。
汤面还没上来,贺朗阁说要去趟卫生间,就出去了。
十五分钟后,贺朗阁接到了许囱的电话:“面都快坨了,你迷路了?”
“没有,打算逛一逛。”
贺朗阁意识不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许囱又拿起筷子把贺朗阁的面搅了搅,无奈道:“行,逛好了就快回来吧。”
一会儿贺朗阁回来了,手上拿着几贴暖宝宝。
贺朗阁是真的绕了点路才找回来,这种购物中心用手机软件很容易找到目的地,当然不至于说是迷路。
贺朗阁看许囱穿得薄,待会儿检票在外边要排一会儿队,说不定能用上,中途遇到店铺有在卖,还顺路买了暖宝宝。途中路过卖这种发饰的,就也买了个。
许囱不一定会用,但贺朗阁想到要看演唱会了,实在是很开心,看什么好像都要冲动消费一下。
许囱接过贺朗阁递过来的暖宝宝,许囱又要老板加了一勺汤,两个人坐在面馆窗户旁不疾不徐地吸面条。
贺朗阁看着窗外匆匆行走的各异行人,笑着忙着,自己和许囱就在温暖的面馆安静地吃面条,竟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两个人吃完东西,就开始往场馆那边散步,五点半就可以检票入场了,反正也没事做,就打算早些入场坐着。
场馆附近少建筑,有些空旷的广场,给了北檐的冬风自由施展的舞台。
贺朗阁和许囱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大地的鼻尖,许囱使劲攥了攥手上的热源,深感贺朗阁买些暖宝宝是明智不过的选择。
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许囱和贺朗阁站到了队尾,身边还有很多没有买到票的粉丝在这里拍照打卡。
刚站定,在他们旁边突然有个黄牛掏出几张票喊了一嗓子,一帮人蜂拥而至,把贺朗阁和许囱都挤散了。
许囱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过身就看到贺朗阁蹲在地上检查被撞掉到在地上的书包着急的模样。
许囱看见被打开的书包里有电脑,还有自己送给贺朗阁的小杯子,在确定气泡膜把被子保护的很好之后,贺朗阁长舒一口气。
一抬眼看到许囱正朝着自己这边看的贺朗阁尴尬地笑了笑。
许囱大跨几步走过来,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浅声问:“被挤疼了吗?”
“没有。”贺朗阁摇头。
许囱的心早就被刚刚贺朗阁紧张的神情揉碎搓软了,眼睛一直向下盯着贺朗阁的眼睛,于是又蹲下来,以同样的高度和贺朗阁置身于一片喧闹之外的小小空地上,又问道:“书包呢?”
贺朗阁不知道许囱为什么突然蹲下来注视着自己,有些匆忙地往怀里揽了揽书包,后知后觉地回复:“哦,还好电脑没事儿。”
六点多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检完票进了场,贺褒途给的票不是最前排,但也是比较靠前的座位了。
来得比较早,周围的人尚寥寥无几,两个人百无聊赖地盯着偌大的场馆,四周响起嘈嘈切切的讨论声。
贺朗阁今天戴着棒球帽,额头细碎的头发都被包裹进了帽子里,五官显得十分突出,在人群中有些扎眼。
许囱看着贺朗阁,感觉和他看过的贺朗阁小时候的照片还是很像,讨人喜欢,不过多了一些男生的硬朗,已经不能用漂亮去形容了。
“你最喜欢杜加的哪首歌?”许囱挑起了话题。
贺朗阁正靠在观众席的椅背上仰着头盯着不断变换的灯光看,闻言便收敛起目光转向许囱,沉默一会儿后回答:“恋初。是她很早之前的一首歌,其实是我妈喜欢。你还记不记得恋初封面上有一句词,是……”
许囱在脑中搜寻一遍,抢先回答:“暗含告白的谜语,你故意猜错许多,各自冠冕堂皇,忽而,白发苍苍。”
贺朗阁笑了笑点头回应:“对。”
“这个歌词,大多人都说是无疾而终的婉拒,只有我爸妈觉得是难得又难得的情投意合,是暗恋成真。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贺朗阁沉声说道,眼睛里流转着喜悦,说完,贺朗阁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补充道:“我说的是我的亲生爸妈,老贺是我的继父。”
“后来呢?”许囱显然不想在贺朗阁的补充内容多做停留,对后续的故事表示好奇。
“后来事实证明,这么冲动的爱情是不靠谱的。”
贺朗阁苦笑着,舞台上白色的灯柱正好扫过他平静的脸上。
“那时候我太小了,印象已经很模糊了,那时候我妈妈经营一间画室,爸爸在一家公司做部门经理。无论多么,周六日的时候他们都会陪我呆在家里,或者带我出去玩。”贺朗阁毫无避讳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语气冷静得不可思议。
“后来,我爸爸工作越来越忙,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是记得他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
贺朗阁说着说着笑了出来:“我当时开始讨厌他,有一个古怪的原因,我觉得我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他让我妈妈知道的越来越少。”
贺朗阁顿了一下,接触上了许囱的目光,贺朗阁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全然是质朴的单薄的分享的欲望:“小时候我问什么问题,我妈妈总会有答案给我解答,但后来我问她明明以前爸爸和咱们打出个双黄蛋都能开心半天,现在你送他礼物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反应,我妈妈好像是那时候才学会了摇头叹息这个动作,她说她不知道。现在想想,我从小就这么不懂事儿呢。”
“你那时候很小。”许囱有伸手支撑住贺朗阁的脖颈的冲动,但中途又收回了,许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触碰不到那个时候小小的不知所措的贺朗阁。
贺朗阁察觉到许囱被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搞得有些紧张,胳膊抬起又下意识收回的动作有些刻意。
贺朗阁只是想分享,这种副作用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于是趁着许囱的格博还停留在空中,顺势把脑袋枕了上去,自然地笑着:“小是真的小,不懂事也是真的不懂事,我还拉着妈妈,说他是坏人,我们跑吧。”
许囱从未预想过贺朗阁会主动把头依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两个人接触的一瞬间,许囱几乎是静止了,只感到一阵酥麻从皮肤传递到头皮。
许囱也没想到贺朗阁会放心地愿意同自己分享这些事情,毫无戒备地分享自己的想法。
看贺朗阁和爸爸关系那么好,许囱从来不可能预想到贺叔叔不是贺朗阁的亲爸爸。
贺朗阁也是有些累了,有个软靠枕不躺白不躺,于是有些放肆地倚靠在许囱的手臂,把一部分重量分摊给他。
“后来一段时间,他每天把自己关进房间,我记得妈妈很多次拉着他去看医生,他反应很大,总是不耐烦的。”
“后来情绪越来越淡了,逐渐不会对我们说话了。他去看医生的时候,说感觉没什么能激起兴趣的东西了,跟别人也没话,什么也不想说。”
许囱隐约感觉到贺朗阁谈论起自己的亲生父母,语气是平淡的,但有些隐藏的情绪却浓密得像雾,包裹着他,让外部的人探寻不到其中的情况。
平静得像是讲述别人的事情,像是在陈述一只野兔穿越丛林的行踪,是真的放下了吗,许囱希望是这样的。现在贺朗阁总是用尽一切精力寻求能让自己产生兴趣的事情,与那个时候的影响有关吗。
许囱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希望能扮演好容器的角色。
“小时候的我看到他去医院后,当然知道他病了,不过那段时间没有持续很久,短到我还来不及弄清打倒他的究竟是哪片鸡毛,哪块蒜皮。”
“后来他们出车祸了,就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妈妈去世了,爸爸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之后几年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就一直在医院住着,没有监护能力,我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
后来,贺朗阁听到有邻居讨论,是他爸爸开车故意造成的事故,害死了他妈妈,自己没死成。
最后警察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意外事故。贺朗阁那时候小,听个懵懵懂懂,后来长大了,也再也不愿意了解。
“他可能是故意的,可能是无意的,也有可能是开车的时候不舒服了,”贺朗阁悄然闭上了眼睛,小声嘟囔着。
“或许他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刻,真的会有解脱的感觉,甚至是隐隐的快意。但那都是我探寻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去问。”
贺朗阁很少会回想起那起事故,毕竟自己家里的变动并不是突然袭来的,而是经过了漫长的铺垫。
提到自己的过去,贺朗阁总是能想到的是,事故发生的那个下午,他跑到妈妈经常会待着的露台去找她。
贺朗阁妈妈总会在阳台上摆弄她养的花,一簇一簇地开满了整个阳台,那天下午贺朗阁再靠近露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阳台上的花还是被精心修剪过的样子,窗户打开着,有风不断涌动进来,花被风吹着摇曳,贺朗阁了然再也不会有人在那里等自己了。
许囱抽动了下手臂,贺朗阁顺势扬起了头,知道自己压了有一会儿了,再靠下去许囱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