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村同学，你果然是我们棒球部里唯一的笨蛋。”

绫濑大大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几份试卷铺开在方桌上，对面是荣纯涨红的心虚脸，大家围站成一圈吃瓜看戏。在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中，棒球部的王牌考出了完美契合背号的成绩——年级排名111/126位。

吊车尾学渣荣纯唰唰唰地收好试卷抱在怀里，悲愤地把矛头对准其他人：“什么啊！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习的！太狡猾了！”

“不，就是正常上课吧。”柴田信（28位）无奈吐槽，高桥秋雄（35位）点头同意，两人都收获了荣纯充满怨念的瞪视。

“我回家会做习题。”苍月若菜（9位）发言。她是棒球部二年级中名次最好的，大家钦佩地看着她，纷纷送上赞扬。

荣纯的黑色怨念在一声声夸奖中逐渐实体化，转头看见前辈的微妙表情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我现在开始学也.绝.对.还来得及啦！话说回来大家是不是忘了什么，绫濑前辈的成绩我们没一个人知道吧！”荣纯站起来哐地带翻椅子，大嗓门填满了整个活动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平时忙得不可开交的绫濑前辈想必更没有时间学习，就算长了一张聪明的学霸脸指不定成绩和我差不多糟糕哈！——泽村荣纯（已黑化）

“来吧不要害羞，让我们看看！”荣纯一拍桌子，以三个王牌背号叠加的气势向绫濑发起挑战。

众人被他的不怕死精神震得齐齐后退一步。

真是可爱。绫濑悠哉游哉地从包里抽出成绩单，大方地递到荣纯眼皮底下。

“噶！！！”荣纯瞟了一眼，就被打击成了一座失去灵魂的灰白石像。

其他人好奇地凑过来，瞬间被这张金光闪闪的成绩单刺得睁不开眼。

“竟然是第7位，好厉害。”若菜上下扫视绫濑的成绩，除了国文和音乐外其他都是名列前茅的优秀，惊叹到：“三年级和棒球部的杂事应该很多才对。”

当了两辈子学霸的绫濑：小意思，都学过一遍了怎么可能考不好。

绫濑收回成绩单，轻飘飘地提醒：“我特意问过老师，夏季大会的时间和我们期末考试的补考时间冲突。”

“也就是说，泽村，如果你期末考试不及格，我们队就只能让苍月替补你上场投球了。”

无端被波及的苍月若菜慌张地摆手：“诶，我完全不行的啊。”

荣纯维持着石化状态，听了这话终于回魂，蔫巴巴地哭丧着脸保证：“我知道了，为了棒球部我会努力学习的唔......”

绫濑满意点头，以防万一问了句：“你现在学到哪里来了？”

荣纯颤颤巍巍地从书包里抽出算数习题，国小六年级版。

“呜哇......"棒球部活动室里一片死寂。窗外树林里的乌鸦适时地嘶哑鸣叫，无言地嘲笑。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来不及了吧。”

“来不及了呢。”

“若菜，你要不要从现在开始练投。”三岛木合情合理地提议，随后迷茫地看着被逗笑的所有人：他是认真在想办法啊。

“一点都不迟啦！别这么快就抛弃我啊！”荣纯流着泪扑向三岛木，在一片乐不可支的笑声中摇晃他的肩膀，“连前辈都在笑！说好的相信我呢！”

绫濑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发出真挚的邀请：“既然这样，那来我家，我帮你补习吧。”

当天，棒球部活动时间结束后。

绫濑看着家门口不曾预想的一大串人，颇有几分无语地说道：“好多人啊，热烈欢迎。”

荣纯站在最前面露出无辜的狗狗眼：“因为大家回家后都没事就跟来了。”

“而且这可是三年级学霸前辈的授课，大家都想听。”广川顺换上好学生面孔，“我们有带伴手礼！我家特产的长野紫提，还没上市哦！”

“谢谢，不用的...等等，这店原来是你家的吗？”绫濑接过那篮色泽光亮的紫提，震惊地退到一边让大家进门。

“前辈家好干净。我们突然拜访太唐突了。”比起干净，更多的是空旷，感觉完全没有生活痕迹一样。若菜一边礼貌地说着打扰了，一边悄悄打量着这个家。

“没关系，我一个人住，而且每周都会请保洁。”绫濑走进厨房认命地拿出两套茶具，阻止了想进来帮忙的若菜，又把紫提洗好装盘端进客厅。等待他的是长桌两边众人的齐刷刷的震惊眼神。

绫濑决定跳过这个环节直奔主题。他推出白板和记号笔：“好了，我们从分数开始吧。”

广川顺举手摇了摇提问：“我有问题。前辈的父母呢？一个人住不会害怕吗？”

记号笔在白板上重重一顿，嗞啦一声噪音。

众人在桌子下狂踹读不懂空气的提问者。后知后觉的广川顺尴尬地从雷区缩了回来，捧起茶杯猛灌一口。

绫濑拿起板擦抹去痕迹，背对他们整理好表情。回头无奈地笑着跟所有人解释：“我父母都在国外。平时会给生活费。一个人在日本住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及治安很好，我不会害怕。还有什么教学无关问题吗？”

大家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松了口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很好。那我们从小学分数开始。”

“明明不用刻意强调小学也可以吧。”荣纯委委屈屈地小声抗议。

虽然开头有些窒息的尴尬，但绫濑还是完完整整地讲了两个小时，浅显易懂，直击要害，把荣纯的数学基础往上提溜了一大截。

“我看到了及格的希望！”荣纯激动地拍起了爪子。

“确实，我也学到了很多。“若菜翻看笔记。他们已经从绫濑家离开，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走在黄昏下的河道边。

“绫濑前辈可以去当老师了。”荣纯欢快地一蹦一跳，“大家一起补课感觉也不错嘛。”

“但是下次还是要提前说一声。”若菜皱了皱眉，责备到：“而且阿顺你太失礼了，那时候绫濑前辈明显不想提的。”

“就是啊，我都紧张死了。”柴田信深有同感，“幸好是在国外工作，我还以为是双亲都...”双亲都不在了。

广川顺低头对手指，虚心接受所有批评并改过自新：“明天我会去向前辈道歉的。”

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话：“绫濑前辈也太神秘主义了，一起打了半年球我们还是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吧。在今天之前有人知道前辈是独居吗？”

“呃，我知道啊。”荣纯歪着头指了指自己。大家都吃了一惊，若菜暗自嘀咕：怪不得当时小荣没反应，我就说。

“什么！好吧，我只是想再多了解前辈一点啊，他从来都不谈论自己的。”广川顺辩解到。

“阿顺说得也是，明明只有两个月前辈就要退役了...”秋雄没头没脑地感叹一句。其他人停住了脚步，扭头瞪着他。

读不懂空气的中学生笨蛋真是到处都是。若菜转头看向荣纯，说到底对这件事最接受无能的应该是小荣才对。

但荣纯双手背在脑后，一脸理所当然的天真：“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之后大家再去一个高中不就好了吗？分别只是暂时的啦，等高中我们所有人都还会再一起打棒球的。”

“而且大家怎么说都还在长野，想什么时候了解把绫濑前辈拉过来玩就OK！”

“倒不如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夏季大会！”荣纯握拳，眼底如黄昏云般绚烂，笑得明亮，“这是我们国中一起去全国最后的机会了，为了绫濑前辈，我们也一定要拿下优胜！”

曾经信誓旦旦说出的梦想如今不再是虚言，这支队伍已然具备了夺下优胜的所有条件，赤城的灵魂在钻石球场上闪烁，不过夺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众人自发地聚集在荣纯周围，如同最初那样，从心底发出必胜的呐喊。

“说得没错！”

“对，我们赤城会拿下胜利！”

“啊，不愧是小荣，单细胞笨蛋真好啊。”广川顺有气无力地说到，让荣纯听个正着。荣纯用右肩撞过去，两人在人群中心笑闹着推搡起来。

欢笑间，离歌却已悄然奏响序章。彼时少年们浑然不闻，曲终人散才惊觉一切结局都已早早注定。

万幸他们仍有时间共谱最后一曲。

——

“对不起！！！”广川顺九十度大大鞠躬，把绫濑吓退了三步。偌大的棒球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和其他人说好了晚点再来，让他有机会单独道歉。

绫濑本就对他没啥疙瘩，现在倒生出被中学生照顾心情的尴尬感来：“不用道歉，我真的没怪你。”

“真的吗！”他抬起头，表情是天然的喜悦，这表情太具感染力了，绫濑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不用在意的。”

“太好了！绫濑前辈果然是平易近人的好前辈！”广川顺高高跳起，被绫濑吐槽：“你今天才发现吗？”

“嘿嘿嘿。”他笑着不说话。绫濑问到：“其他人呢，今天明明有打击测试吧。”

广川顺笑容凝固：“啊？什么时候说的？”

两人相顾无言，广川顺猛然想起昨天补课后绫濑特意提醒的话，表情逐渐惊恐。“我马上带其他人过来！”他一溜烟跑得飞快，风断断续续送来了保证。

绫濑站在空无一人的棒球场，不知道第多少次无奈叹气。他环视整个球场，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球场打球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转身走进活动室，绫濑找到了最开始买的那架发球机。墙壁上贴着A4纸记录着所有人能完美打出去的最高球速，用不同颜色的笔涂涂改改了很多次。绫濑苍介的名字以150km/h的发球机球速上限稳稳高居榜首。

绫濑伸手抚摸着那四个字，或许他能把名字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末了又笑着摇头，把消极情绪扫出脑海，绫濑将发球机搬上投手丘，撑着手臂等棒球部的其他人。远处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待众人越跑越近，他调侃到：“今天可是最后的棒次决定战了，大家这么没紧张感吗。”

“前辈你明知道不是！”荣纯冲刺过来发出谴责，把其余人甩在身后，“好！既然是我先到的就从我开始吧！”

绫濑拉住他，对陆陆续续赶到的人说：“我们按现在的棒次顺序来。三岛木，你可以的吧。”

“当然。”

没有最初的紧张和犹豫，也不需要若菜站出来为大家鼓劲。三岛木拿起球棒从容地走进打击区，就像他在赛场上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发球机的球速也从最开始的115km/h月月累加，来到了135km/h。

绫濑向三岛木确认：“准备好了吗？”

少年点点头，动作是被绫濑手把手纠正过无数次的、适合他们每个人的等球动作。球飞驰而至，球棒也看准时机大力挥出。

“哐——”

棒球场上回荡着声声脆响，白球在蓝空中划出轨迹，如纯白的幼鸟嘹亮鸣叫，展翅离巢。

夏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