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冲刷着城郊破庙摇摇欲坠的屋檐。沈清晏怀抱着谢无咎逐渐冰冷的尸体蜷缩在角落,血水混着雨水顺着地面沟壑蜿蜒,在神佛斑驳的金漆脚下汇成暗红溪流。他机械地擦拭着谢无咎染血的脸,指腹掠过那道熟悉的剑疤时,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方才为逼退追兵,他强行运功震开了旧伤。
“哐当!”庙门被踹开的声响惊得他浑身一颤。数十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涌入,为首之人腰间的血衣楼令牌在雷光中泛着冷芒:“沈清晏,交出谢无咎的尸体,留你全尸。”
沈清晏缓缓起身,将谢无咎的头枕在自己膝间。他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忽然笑出声来,笑声混着雨声在空荡的庙宇回荡:“全尸?你们血衣楼何时有过慈悲?”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袖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被一道黑影截下。
谢无咎的旧部阿七不知何时从梁上跃下,手中短刃还在滴着血:“沈大人快走!我拖住他们!”可他的后背早已被箭矢贯穿,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沈清晏看着那张与谢无咎同样年轻的脸,恍惚间又看见地牢初见时,那个浑身浴血却笑着威胁他的少年。
“想走?”阁主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烛火亮起的刹那,他手中玉瓶折射出诡异的幽蓝,“喝了这瓶‘千机散’,我便让你带他走。”玉瓶倾倒,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青烟,“此毒需活人每日以心头血为引,若断供——”他目光扫过谢无咎的尸体,“你猜他的尸身能撑几日?”
沈清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怀中的人尚有体温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用这样的方式留住他。阿七突然暴起冲向阁主,却被一道银光贯穿咽喉。“阿七!”沈清晏的嘶吼被惊雷劈碎,他颤抖着接过玉瓶,喉结滚动:“我喝,但你要发誓,不得动他分毫。”
“晏晏,别信他!”染血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沈清晏浑身剧震,低头对上谢无咎染着血丝的眼睛——不知何时苏醒的人,竟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挡在他身前。谢无咎的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却仍死死攥着他的手:“我早知...血衣楼的毒无解...”
阁主的笑声刺破雨幕:“执刃者大人到现在还天真?”他挥袖击出掌风,谢无咎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撞向墙壁。沈清晏扑过去接住他时,掌心触到一片滚烫的湿意——谢无咎后背的伤口正在融化,皮肉如沸水煮过般翻卷。
“喝!”阁主将玉瓶狠狠砸在沈清晏额角,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滑落。谢无咎突然暴起咬住阁主手腕,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抢过玉瓶仰头饮尽。“不——”沈清晏的哭喊被谢无咎的吻堵住,腥甜的毒血混着气息渡入喉间,灼烧感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
雷声轰鸣中,谢无咎的身体重重倒下。沈清晏抱着逐渐冰冷的爱人蜷缩在血泊里,看着阁主带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谢无咎曾说塞外的雪能洗净罪孽。他低头亲吻谢无咎青紫的唇,轻声呢喃:“等我,这次换我来寻你。”暴雨冲刷着庙宇的裂痕,将两人的血迹一点点冲刷成苍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