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铃响过第三遍冯翊的指甲在奖学金公示栏上刮出几道细痕。涂改覆盖的名字下，他的获奖记录像被雨水打作业本，字迹模糊不清。教务处玻璃门处西装袖口的反光，那枚金属纽扣在晨光中晃得他眯起眼。

"翊裴，看什么呢？"班长林小雨抱着作业本凑过来，发梢扫过他的耳廓，"听说这次名单有？"

冯翊裴收回手指，指腹沾着墙灰。"没什么。"他转身时撞到身后的清洁工具，拖把倒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手机在裤袋震动。何笔许发来的照片里，伦敦沉的天空得很低，穿着校服红色电话亭旁，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翊裴的拇指在发送上方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句号。

"冯同学！"教务处王老师探出头，"来帮档案归档。"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打印机粉的气味钻进鼻腔。冯翊裴踮脚去够第三档案时，手机突然从衬衫口袋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何笔许在操场上的笑脸摔出一道裂痕，横贯他扬起的嘴角。

"干什么的！"教务处主任的声在门口炸响。冯裴手一抖，整排档案盒哗啦倾倒。

抽屉翻倒的巨响中，一截蓝绳缠着塑料滚到他脚边。那是去年校运会时，笔赢来的纪念手链。冯翊裴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塑料珠，新消息提示音又响了。视频里泰晤士河的水波晃，何笔许混着："这边下雨了，你记得带伞。"

食堂后门的阴影里，冯翊裴反复点开又关闭聊天界面。阳光斜照在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餐车推时带起的风掀动他的衣角，像极了那天在机场送别时，何笔最后挥手带起的弧度。

"同学，让让。"食堂阿姨推着泔水桶经过，橡胶轮过他的球鞋边缘。冯翊裴后退两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墙。

教务处第三次广播响起他的名字。冯翊裴摸出手机，上传材料的进度条卡在97%。远处操场上，几个低学生正在踢球，欢呼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有个穿10球衣的男生高高跃起，和当年何笔许扣篮的姿势一模一样。

早餐飘来第一缕油烟味时，冯翊裴看见排水沟里躺着半截被雨水泡发的蓝线绳。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湿漉漉的绳结，新提示音又响了。照片里何笔许举着咖啡，杯垫上印着他们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的logo——去年冬天，他们总爱挤在角落的位置分享一杯热可可。

"冯翊裴！"王老师举着文件夹冲出教务处，"你的推荐信盖章了没有？"

阳光斜射在窗玻璃上，映出何父西装袖口的金属反光。冯翊裴蓝线绳塞进书包夹，指腹蹭到一张便签——那是何笔许登前偷偷塞给他的，上面用笔写着等我回来"四个字，现在已经被得有些褪色。

操场上的哨声突然尖锐起来。冯翊裴抬头看见穿10号球衣的摔倒在跑道上，膝盖擦破一大片。校医拎着药箱跑时，他鬼使神差地按下视频通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压过了所有嘈杂。

冯翊裴盯着手机屏幕，视频通话的界面不断闪烁。食堂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耳膜里血液奔涌的声响操场上的欢呼突然炸开，穿10号球衣的男生被队友们架，一瘸一拐地走向医务室。

"翊裴！"林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物理老师找你。"

冯翊裴的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屏幕上的等待提示跳动。他抬头看见林小雨手里拿着实验报告，发梢还沾着晨跑时的汗水。

"马上。"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视频突然接通了。何笔许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伦敦阴天空。他的头发风吹得乱糟糟的，鼻尖冻得发红。

"翊裴？"何笔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细微的杂音。

冯翊裴的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很多话，却只挤出一句："你那边下雨了？"

何笔许笑起来，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刚停。"他把手机镜头转向天空，"看，有彩虹。"

林小雨在旁边轻咳一声。冯翊裴这才注意到她还没走，手里还拿着那叠实验报告。他匆忙对屏幕说了句"晚点聊"，挂断了通话。

"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林小雨把报告递给他，"下周的物理竞赛，老师让你去办公室确认细节。"

冯翊裴接过报告，纸张边缘有些卷边。他跟着林小雨穿过走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路过教务处时，他看见何父正在和校长谈话，两人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

物理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冯翊裴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推门进去，物理老师从电脑前抬起头，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坐。"老师推了推眼镜，"竞赛地点改在南京了，需要提前一天到。"

冯翊裴翻开资料册，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目光落在日程表上，那个时候应该会会回国参加我的物理竞赛吧。

"有问题吗？"老师问道。

冯翊裴合上册子。"没有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我会准时到的。"

走出办公室时，午休铃声正好响起。走廊上瞬间挤满了学生，喧闹声像潮水般涌来。冯翊裴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后背不时撞到别人的书包。食堂方向飘来饭菜的香气，混合着青春期的汗味和洗发水味道。

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何笔许发来一张照片，是泰晤士河边的长椅，上面落着一片枫叶。"像不像我们学校后山的那把椅子？"消息跟着个笑脸表情。

冯翊裴停下脚步，靠在走廊窗边回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把何笔许发来的照片镀上一层金边。远处操场上的足球赛还在继续，穿10号球衣的男生已经回到了场上，膝盖上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

冯翊裴的指尖在实验报告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走廊尽头的校长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何父的皮鞋声瓷砖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林小雨猛地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空荡荡的物理实验室。

"你疯了？"她反锁上门，声音压得极低，"教务处主任正在查监控。"

实验台上烧杯里的水还在微微晃动，映出冯翊裴紧绷的下颌线。他解锁手机，云端上传进度条停在99%。窗外传来体育老师的哨声，尖锐得像是某种警告。

何笔许的消息突然弹出："我爸助理刚给我打电话，他们在恢复监控数据。"配图是咖啡杯下压着的机票，日期改签到了明天。

冯翊裴呼吸滞了一瞬。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起来，照亮了他手背上不知何时蹭到的蓝色墨水。林小雨抓起抹布用力擦了两下，墨迹反而晕染得更开。

"别管这个了。"她突然凑近，从实验服口袋里摸出U盘，"昨天我帮物理整理课件时，看到了这个。"

U盘和U盘接头插入手机的瞬间，操场上的欢呼声突然炸响。冯翊裴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文件夹——"2023届保送材料备份"，日期正好是他们发现被篡改的那届。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小雨飞快拔下U盘和U盘接头塞进冯翊裴手心，冰凉的贴上他掌心的汗。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僵住。

"冯翊裴？"物理老师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竞赛报名表需要你签字。"

冯翊裴把U盘塞进裤袋里，起身时踢翻了脚试剂瓶。淡蓝色液体在地砖上蔓延，散发出刺鼻的氨水味。老师推门进来时，他正弯腰去捡滚落的瓶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透过实验台玻璃，他看见教务处主任的身影映在走廊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