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就是背叛,不能言说的苦衷只是减轻背叛者内心的愧疚。如果普拉门真的将他们当做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不能言说的苦衷可以被说出来,可以被大家一起解决。
正是斯托扬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久久煎熬。
房屋内的众人几乎陷入无法抑制住的痛苦中,这时,斯托扬却推开门闯了进来。
“安娜,午饭准备好了吗?”
安娜被打断思绪,回过神来,“还没有,斯托扬你可饿的真快。”
“你的厨艺值得。”
德鲁瑟望向再次返回的斯托扬,“斯托扬,我永远不会背叛我们,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
“行了,这种郑重其事的话我可听不惯……你要是有什么猫腻,我绝对饶不了你。”
斯托扬忿忿地别开脸,德鲁瑟的视线实在炙热又真诚,难怪西尔维亚和迪米特尔会被他“哄骗”,他可不会再被骗。
西尔维亚和迪米特尔同步笑了出来,德鲁瑟足够真挚,可以打动任何人。
“行了,伙计们,今天聚在这里可不单单品尝安娜的厨艺的。我们今天要商量许多事情呢!”迪米特尔轻敲桌面,吸引大家的视线。
“工会那边进行的很顺利,大批工人已经开始接受我们的观点,我们要近一步推动社会主义思想在国内生根发芽。摆脱战争的唯一途径是建立一个巴尔干联邦共和国。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建立共和国!”迪米特尔振臂一挥,声音雄浑有力。
王室与外国势力勾结,顾不得体面地将国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罗列清楚,呈放在他国领导人的桌面上。斐迪南一世频繁更换二十二届政府,鲍里斯三世仍祈求他们的“善心”,来将国家翻新、改造。
四年前一手促成的战争最终以失败收场,成为首个投降的国家,多么可悲!可笑!可叹!
为了掠夺领土的野心而加入同盟国,初期短暂的胜利便大张旗鼓地庆贺,资源枯竭、战略误判和内部崩溃……他们迅速战败。
迪米特尔一个人仍无法扭转国家的局势,他需要更多、更新鲜的血液去灌注这片因战争而贫瘠的土地。
反战宣言的签署,思想觉悟的提升仍是抵不过斐迪南一世滋生出的的野心。可惜他又蠢又笨,为自己找来的两座靠山同样不靠谱。
德鲁瑟不由地站起,目光追随着迪米特尔动作,声音灌过他的耳朵,流入他的心窝。
多么美好的未来!德鲁瑟只觉双眼温热,他笑着拂去。
“会的,历史会证明一切,我们终将取得胜利。”西尔维亚站起身,自信开口。
“当然!我们如今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国家、人民奔向自由。”斯托扬跟着起身。
安娜举起胳膊,弯曲手肘,将拳头定在目光平视处。
“我永不后悔!”
红色屋顶的小房子,聚集着迪米特尔和几个野心勃勃的青年,他们试图改变、他们终将成功。
*
孤家寡人的侯爵先生一夜无眠,普斯久久地站在床边不肯离去。
“普斯……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别在这碍眼,自作多情,我可不会记得你的好。”
“我记得您的好便够了。”
“彼得还没有找到德鲁瑟吗?”
瓦西尔侧脸看过去,此刻的普斯陷入夜色中,连月光都吝啬,独独避开他。
“没有,这里没有什么人认识他,找起来很困难。德鲁瑟甚至可能离开索菲亚。”
总而言之,找到德鲁瑟的可能实在渺茫。
没错,普斯就是这个意思,侯爵先生也应该意识到。
“不可能……他不会离开,他一定藏在某处……怎么会没有人认识他呢?”
突然,瓦西尔从床上坐起,瞪大了双眼,原本了无希望的双眼此刻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西尔维亚……”瓦西尔说完不由得哈哈大笑,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溺在水中侥幸得到几口救命空气的落水者。
普斯疑惑一瞬突然全身发麻,如电流一般,不好的预感空降。
瓦西尔大口喘着粗气,逐渐冷静下来,他从床上爬起来,双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普斯面前。
“西尔维亚,明天,我要见到她。”
瓦西尔抬手轻拍普斯的脸,冷漠地警告他,“别搞些小动作,对你没任何好处。普斯,离了我,你连名字都没有,更别提体面和尊严。”
“是……”普斯低下头,一边脸颊的凉意未散,他紧咬牙关。
“德鲁瑟……德鲁瑟呀!别再逃走了,现在的我,瓦西尔是侯爵,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理想是个什么虚伪的东西?比成堆的金银更诱人吗?”
瓦西尔不屑地轻哼一声,他可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家伙,张口闭口就是理想、前途……不过半途,名利场里不能自已,情欲场里不能自拔。
沾染上的欲望哪怕抽丝剥茧,也理顺不得。因为欲望啊!本就是个无底洞。
落差那样大,一天前的抵死缠绵,一天后的席塌空无一人。
瓦西尔宁可德鲁瑟是那道貌岸然的家伙,为了他的金钱、权力痴痴留在他身边。
那样的德鲁瑟,与他正相配。
“德鲁瑟……总是那样好,自私不了一点……”
漫长的夜啊!枯坐一宿的滋味,瓦西尔心力交瘁,德鲁瑟的离去似乎抽走了他的部分灵魂。
一天便这样难熬,可怜的瓦西尔,今后要怎样熬下去?
“普斯,西尔维亚呢?”
“先生,已经和当初推荐她的伯爵小姐——玛格丽塔取得联系了。”
“最迟下午,我要见到她。”
“是……”普斯仍未退下,犹豫再三仍是开口,“先生,从昨天到现在,您还没吃过东西。”
“你觉得我有心情吃吗?”瓦西尔冷冷开口。
普斯无奈退下,桌台上的冷饭也被女仆撤走。
瓦西尔已经呆在德鲁瑟的房间整整一天。
期间,玛丽娅心虚地送来口信打探,也被瓦西尔拒之门外。
“嘶——不就一个男宠嘛!瓦西尔这就一蹶不振了?”
玛丽娅可想不明白,长情的侯爵?这在历史上都算骇人听闻。
要不,她明天就给陛下递信,自己早早打道回府,省得瓦西尔反应过来,无处发泄的怒火波及到她。
玛丽娅提笔写下自己的诉求,以及与瓦西尔的交易。
于是,一封出自玛丽娅·露莎公主的信从侯爵府邸加急送往王宫。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老实呆着,她那荒唐的父亲说不一定真能将她送给瓦西尔泄愤。
真到那时,她希望善良的德鲁瑟可以对她施舍点善心,出面救下她。
玛丽娅·露莎才十六岁,没享受多久的无忧人生,生来便是公主不是她的错,她那混账祖父以及糊涂父亲干的事更不能算在她头上。
鬼知道她当初听到要发动战争的时候有多害怕,可她又能做些什么?
穿上这件衣服的她只能沦为笼络权力、巩固统治的工具,她的父亲看不到她的聪明才智,读不出她的心思,用连串的装饰物堵住她的嘴巴,用刻薄的话浇灭她的野心。
“德鲁瑟,跑远些吧!”
至少别被瓦西尔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此刻的瓦西尔捧着那张唯一留下的信纸,他的眼睛一行行停留,他逐渐回归平静,他再次是个冷漠又自私的瓦西尔。
现在,他无比确信,德鲁瑟的消失与西尔维亚脱不了干系。
疲惫的身体,耷拉的眼皮,瓦西尔苦苦支撑着。
西尔维亚,狡猾的西尔维亚,可恶的西尔维亚……
“侯爵先生,西尔维亚来了。”普斯俯下身在瓦西尔耳旁开口。
瓦西尔猛地站起,眼底希望被重燃,脚下步子似乎都用了几分力气。
西尔维亚仍提着一模一样的手提箱,神色没有任何起伏。
“瓦西尔先生,不知您找我所为何事?”
“西尔维亚,是你将德鲁瑟带走的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西尔维亚佯装不解地询问。
“呵,我没心情给你兜圈子,既然你在这里,就该知道我有十足的把握确认这件事。”
只要不停给玛格丽塔施压,她的伯爵父亲为了讨好瓦西尔,不得不做些什么。像西尔维亚的一类人总是有着为他人着想的好心肠,他怎么会得不到结果呢?
“瓦西尔先生,他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他离开你,那是他的选择,你不能再扭曲他的想法,更无权干涉他的决定。”西尔维亚直视瓦西尔,开诚布公地开口。
瓦西尔上前,抬手在西尔维亚脸上落下一个响亮的耳光,“所以你便蛊惑他为你们的事业牺牲自己吗?”
西尔维亚擦去唇边的溢出来的血,“瓦西尔,你从未理解过他。”说完冲瓦西尔挑衅笑着。
瓦西尔被她的话语真真切切刺激到了,几乎难以站立在她的面前,他踉跄了一下,被普斯扶着。
从未理解过他……
她凭什么这样说,她没有资格评价他和德鲁瑟的感情……
“西尔维亚,不要妄图激怒我,我不会杀你,你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