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亚的死不会横隔在他和德鲁瑟之间,那样他和德鲁瑟便永无可能了。
“普斯,将她关起来,对外界宣称西尔维亚被邀请到我的府上住上些日子。”
“德鲁瑟不会来的,我的性命会献给唯一的信仰。”
西尔维亚确信,她的死势必会激起更多人心中的浪花。只有亲眼见证贵族和王室将人命视为草芥,被一味压迫的底层民众才能感到恐惧和失望,他们才会奋起反抗。
“我要做的,只是撕开众人沉默的裂缝,让自由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虚伪……”
瓦西尔看见了西尔维亚眼中几乎疯狂的光亮,不禁让他退后一步。
这样可怕的信念,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前所未有的魄力,可惜是个女人。瓦西尔竟然对自己厌弃的西尔维亚生出几分同情。
“若你不是个女人,这个国家或许真能被你闯出一片天地。”
“女人如何?男人又如何?我们的精神何其饱满,品质何其宝贵,我们做的事情,又有几个男性敢去做?”
“西尔维亚,你注定不会被人理解。”
“我并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他们只要惧怕我就足够了。历史会证明,我是正确的,至于他们,不过是夹缝中的怯懦者,不配出现在历史书上。”
西尔维亚一番慷慨陈词后,瓦西尔已经缓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向普斯再次下达指令。
“好好照顾西尔维亚,在德鲁瑟出现这里之前,她要和今天的模样一样。”
西尔维亚未曾料到瓦西尔竟然大发善心地放过她,亦或者是她未曾料到德鲁瑟在瓦西尔心中的分量。
“瓦西尔,你不该再困住德鲁瑟。”西尔维亚朝瓦西尔喊道。
“我没得选择……”瓦西尔的声音幽怨。
瓦西尔只能选择困住德鲁瑟,沉重如执念的爱同样将他困在其中。
惨败的现实离他那样近,他没有足够的豁达心胸去忽略。
西尔维亚被瓦西尔囚禁起来,德鲁瑟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瓦西尔囚禁了西尔维亚?”德鲁瑟惊讶地喊出声。
“老兄,是这样不错,不必这样惊讶,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放出的消息。”斯托扬再次重申,“贵族可都是这样无耻的家伙。”
“瓦西尔不会是这样的人,我敢肯定。”
“啧,事实证明你就是错的,你的离开引来了他的报复。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有你不愿意承认罢了。”斯托扬不耐烦地反驳。
“现在重要的是怎样做才能把西尔维亚救出来,我们得想一个主意。”安娜忍不住开口。
“很简单,既然是格奥尔基招惹来的麻烦,由他出面再好不过了。”
“嘿,斯托扬,认真些,我们不能把伙伴往火坑里推。”
对于瓦西尔囚禁了西尔维亚这个消息,德鲁瑟半信半疑,可斯托扬对瓦西尔的无辜指责,他并不认同。
“那便由格奥尔基来说说有什么主意。”
斯托扬转过头,轻蔑地注视着德鲁瑟,他不对德鲁瑟有什么期待,只是借此发难于他,希望他认清现实。
“我会给瓦西尔写信,请求他放了西尔维亚。”德鲁瑟沉声开口。
斯托扬嗤笑一声,“你以为是在过家家吗?你要人他就放?”
这是博弈,是战争,是会有人流血牺牲的革命。
“瓦西尔会的。”德鲁瑟面上此刻出现一种莫名的自信。
“随便你,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西尔维亚的处境很危险。”
“是的,格奥尔基,请你快些吧!”安娜紧张地开口,不禁蹙眉。
德鲁瑟接过安娜递来的纸笔,开门见山地写道——瓦西尔,请你放了我的伙伴。
斯托扬斜睨一眼,笑出声来,“老兄,你可真聪明!交易达成的前提就是给与益处,你现在只是一个向父母索要礼物的孩子。”
于是德鲁瑟接着下笔,写下几个字符后,抬眼望向两人,视线交错。他没好意思地背过身,再次下笔。
亲爱的瓦西尔:
等我们成功的那一天,国家将没有阶级,我便可以自豪地站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寻个郊外的小木屋,自在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为了早日的胜利,请快些放了我的朋友好吗?
德鲁瑟亲笔
德鲁瑟写完后抬起头,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
“写好了,安娜,拜托你找人送给瓦西尔。”
安娜接过信封,有些不自信,这封薄薄的信真的能救出西尔维亚吗?可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德鲁瑟的信上。
几人焦急等待着,惶恐不安中度日如秒。
信件的确被安娜托人转交给一个车夫,由他送去瓦西尔府上。可惜信纸实在普通,廉价到普斯都不屑于打开,将它随手丢在废纸篓中。
瓦西尔对信上的内容一无所知,他仍旧沉浸在失去德鲁瑟的阴霾中。
“普斯,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德鲁瑟现在应该已经听到消息了吧?他赶到这里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吧?我再等三个小时,他便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先生……玛丽娅·露莎公主要回去了。”
“回去便回去吧!不必知会我一声。”
“她说您与她的交易令国王很开心。”
“交易?交易啊……”瓦西尔想起来了,他还要将迪米特尔撒向土地名为“反抗”的种子一一铲除呢!
“普斯,派人去将迪米特尔·布拉戈耶夫调查清楚,他的痕迹、做事风格都要知道。”
“是。”
只要没有迪米特尔·布拉戈耶夫,没了他领导的组织,德鲁瑟会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的,时间不会太久,他也撑不了太久。
门客通禀,男仆得到瓦西尔的准许后,安吉莉娜走了进来。
“神父先生,下午好,今日我是来辞别的。”安吉莉娜说完优雅地屈膝行礼,眼中不再害怕迷茫。
“现在外面的形式不甚理想,今后只会更糟糕,你的坚持、理想都会被摧毁的一塌糊涂。安吉莉娜,即使这样,你也要离开吗?”
“神父先生,经历挫折后我想我会更加勇敢,再没有什么能将我摧毁。”
“前些日子,你可还要自杀。”
都是这样,德鲁瑟是这样,安吉莉娜也是这样,每个人似乎都蠢得无可救药。
瓦西尔烦躁地起身,在方寸之间踱步,错落的脚步声并不会掩盖他的情绪。
“是的,是您和德鲁瑟将我从地狱中拉了回来,我想去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
和他们一样的人,他是怎样的人?
“你只是期望拯救那时的自己……”瓦西尔沉默几秒后小声开口。
“既然如此,走吧!安吉莉娜,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神父先生、瓦西尔先生,我将在心底日日为您和德鲁瑟祈愿。”
安吉莉娜低下头,闭上眼双手合十,唇边露出淡淡的微笑。
达妮埃拉与她一同走了,侯爵先生再次只有自己。
西尔维亚终是没能回去,瓦西尔也没能等到德鲁瑟,却等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基里尔·亚历山德罗夫男爵。
“侯爵先生,下午好!我很冒昧打扰您,只是前来确认心中的疑惑……”基里尔拘谨地摘下手套,握紧出汗的拳头。
“你是?”
“基里尔·亚历山德罗夫”,他又忙补充道,“侯爵先生,我只是个男爵”。
“所以,基里尔,你有什么事?”瓦西尔对于眼前的家伙不抱任何期待,毕竟和德鲁瑟唯一有关系的贵族是他。
“侯爵先生,在此之前,请原谅我的无知和唐突……”基里尔再次试探性开口。
瓦西尔只是垂着眼眸不说话,甚至未分给面前的基里尔半分目光。
“先生?”
“你且不妨说说。”
“是这样的,侯爵先生,昨日我的仆人竟告诉我,您将西尔维亚女士邀请至您的府上,真是荒唐极了!”基里尔说完谄媚地笑笑,似乎在期望瓦西尔的肯定。
“不,确有其事。”瓦西尔满不在乎地反驳。
基里尔怔愣片刻,忙开口:“那一定是西尔维亚那家伙惹恼了您……”
“的确呢!她拐跑了我的爱人。”瓦西尔冷冷开口,侧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无措的基里尔。
基里尔僵住,紧张地忘记了呼吸。他不禁想起西尔维亚领导的全是女性的组织,侯爵先生的爱人也在其中……
“侯爵先生……”
“你今天来是为了西尔维亚吧!不过,在我的爱人不能安然无恙地返回之前,我是不会放了她的,你不妨去告诉他们。”
“侯爵先生,至少……不,我祈求您能让我见她一面,我一定会劝她将您的爱人带回来的。”
基里尔卑微地恳求,本就不能挺直的脊背将要再次缩回他的温热腹腔中。
“为了一个女人,你可真是卑贱……”瓦西尔轻蔑地出言讥讽,讥讽的对象却不止基里尔一人。
“侯爵先生,我本就是个卑贱之人。”基里尔万般无奈地承认。
“普斯,带他去吧!”
软弱涣散的基里尔,连同情都招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