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瑟匆匆从楼梯上奔下来,双眼热切地注视着他的母亲和妹妹。
“母亲、我亲爱的妹妹——埃米莉亚。”德鲁瑟张开双臂,久久抱住她们,才不舍地分开。
“母亲,请原谅我作为儿子的失责,让你和埃米莉亚吃了许多苦……”他心怀愧疚地开口。
“德鲁瑟,不要这样责备自己,你过得一定更不好受,战场是那样残酷……”伊万娜的目光小心触及德鲁瑟的右臂,又迅速移开。
“天啊!哥哥,你一定是个英雄!”埃米莉亚挽起空荡的袖筒,张着小嘴惊叹道。
“不……真正的英雄是牺牲在战场上的万千士兵,我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普通人。”
德鲁瑟惭愧地否认,他最亲爱的战友,格奥尔基,才是真正的英雄。
“嘿,德鲁瑟,索性你平安回来了,战争已经停了,别难过了。”埃米莉亚出声安慰。
伊万娜抚摸儿子的头,满脸忧愁地注视着他的面庞,从中看出了六年来他的成长。
德鲁瑟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少年变成现在成熟的模样了,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她能看出来,她的儿子心地仍然单纯善良。
“是的,我亲爱的儿子,战争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破坏你们亲人团聚的感人时刻吗?”瓦西尔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后跟着普斯。
“神父先生!”埃米莉亚惊叫出声。
“伊万娜夫人,好久不见,您还是一样的端庄美丽。”
瓦西尔走近后左手扶住右胸,身体稍微前躬同时点头,以此表示尊重和敬意。
伊万娜受宠若惊地回礼,瓦西尔总是如此尊敬她,不像其他贵族一般将她们视为地上的污泥,连沾染都让他们面露恶心。
瓦西尔待她们始终如一,伊万娜感受到了尊重,她和埃米莉亚的性命被放在眼中的尊重。
“神父先生!你有想念我吗?”埃米莉亚再次出声提醒。
“当然,可爱的埃米莉亚,你的病好些了吗?”瓦西尔蹲下身子,亲切的伸出手。
“是的,我的病完全好了。”说着她握住瓦西尔的手,转了一圈,脸颊红润。
德鲁瑟将一切尽收眼底,瓦西尔很受欢迎,他不禁想,唯二的亲人都很喜欢他。
“尊贵的女士们,客厅已经备好了下午茶,让我们移步到那里如何?”
四人连带着身后的男仆一同前去客厅,开阔的客厅摆放着六组洛可可风格的沙发,以玫瑰色天鹅绒包裹,搭配金色雕花木质框架,柔软的抱枕上绣着侯爵独特的家族纹章。
母女两人似乎有些习惯,在瓦西尔面前,埃米莉亚也不再大呼小叫,她尽力克制,试图学着他的优雅。
瓦西尔真的像在招待客人一般,放下面对贵族的矜贵,和善地回应埃米莉亚喋喋不休的问题。
“神父先生,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不会孤单吗?”
“我当然会,所以……我邀请了你的哥哥住在这里,排遣我的孤单。”
埃米莉亚闻言撅着嘴,有些羡慕地抬头望了德鲁瑟一眼。
真好呀!要是她和哥哥一样大,是不是也能留下来陪伴瓦西尔了。
瓦西尔说完深深看了德鲁瑟一眼,暗示意味明确。
德鲁瑟再次想起那个问题,他微不可察地低了头,抿着唇。
这样似乎也不错,哪怕世人会指责他的无耻,可他确确实实得到了内心的满足,那更重要不是吗?
德鲁瑟不再犹豫,或者说他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坚定地望向瓦西尔,对他淡淡一笑。
瓦西尔呆愣片刻,立马明白过来,内心的兴奋实在难以抑制,竟然夸张地笑出了声,笑声古怪。
“神父先生,您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埃米莉亚握住叉子的手停住,眼睛从香甜酥脆的巴克拉瓦上移开,看向瓦西尔。
“不,是想到非常让我高兴的事。”
埃米莉亚实在想象不到,瓦西尔还能因为什么而高兴,在她看来,他拥有了一切。
“什么事情会令您这么开心?”埃米莉亚接着发问。
一旁的伊万娜则端着杯子,对几人的闲谈不放在心上,细细品味来自亚洲的进口普洱茶,独特的口味是她从未喝过。平时她连玫瑰花茶都不舍得喝上一口。
“知道心爱之人同样在意、喜欢着我,这令我无与伦比的开心。”瓦西尔一脸的欢愉,神清气爽地回应道。
德鲁瑟目光因羞涩缓缓移开,端着茶杯,望向碟子里的甜点。
“神父先生有心爱之人了?”埃米莉亚无比震惊地叫出来。
“是的。”瓦西尔语气中透露着初恋时的暧昧。
得到肯定回复后,埃米莉亚此刻更加无比后悔,甚至幻想自己能不能一夜之间变成成熟的女性,跑到瓦西尔面前吓他一跳。
“那还真是遗憾呀!神父先生,原本我打算长大后嫁给你呢!我可是我们村庄最美丽可爱的姑娘!”埃米莉亚似乎真的替瓦西尔感到遗憾,摇着头说道。
“是么?你能那样想,真是我的荣幸。”瓦西尔略显惊讶,语气一转再次开口,“不过,最美丽可爱的埃米莉亚值得更好的人来配,那时我已经不再年轻,配不上你了。”
“埃米莉亚!别再胡说些什么了。”伊万娜再也坐不住了,忙出声提醒。
而埃米莉亚不做理会,似乎真的在思考,片刻后,她遗憾地承认道:“似乎是的。”
这一天的下午,一切都很平常,只是德鲁瑟勇敢承认了自己的内心,瓦西尔得到了爱人的回应,而埃米莉亚则短暂的痛失所爱。
从接下来的聊天中,德鲁瑟得知,伊万娜如今在一个和蔼的老妇人家中做女佣,老妇人并不计较多出来的埃米莉亚,甚至很喜欢这个吵闹的女孩,任由她在房间内跑来跑去。
埃米莉亚听了有些神气地仰起脸,“德鲁瑟,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会给母亲再添麻烦了。”
“是的,埃米莉亚,你甚至没有再向我撒娇。”
“啊,我可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埃米莉亚羞红了脸小声嘟囔。
“撒娇和娇气可不挂钩,我是你的哥哥,你的亲人,你有权利向我展现你的独属魅力,埃米莉亚。”
是的,每个人都可以对自己亲近的人撒娇,那不是羞于启齿的行为,那不是女孩专属,那只是你的个人魅力。
“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够解决自己面对的问题,不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埃米莉亚不服气地说道。
德鲁瑟极其尊重妹妹埃米莉亚的想法,意识到她这些年的成长。在许多没有他的日子里,都是靠她一个人陪在母亲身边,她的确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用过晚餐后,母女两人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埃米莉亚探出身子,挥手向德鲁瑟和瓦西尔告别。
“哥哥,下次见!神父先生,记得照顾好我的哥哥。”说完,埃米莉亚重新坐回去,接受母亲的碎碎念。
“埃米莉亚,你又在说什么本末倒置的话!”
瓦西尔不由得笑出声,他开玩笑地出声,“你的妹妹让我照顾好你呢!”
“瓦西尔,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很确切的答复。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绝非普通朋友。”
“瓦西尔,我爱着你。”
路灯下,德鲁瑟的半边脸庞格外清晰,他认真且庄重,夜色将人笼罩,却难以掩盖眼底炽热真挚的心意。
两人被拉长的身影重合到一起,瓦西尔伸手紧紧抱住德鲁瑟。感受着彼此不断跃动的心跳,直至它们不断加快,达到同一个共振频率。
“我知道……德鲁瑟。”
瓦西尔的德鲁瑟只能爱上他。若是这些年,冒出个别的家伙将他半路劫走,他会发疯一般将人绑着,日日夜夜,不休不止。
可如今,他的德鲁瑟也深爱着他,他不必用些惹他不开心的手段去强迫他。
“瓦西尔,我爱你。无关你的身份和地位,哪怕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只是一个贫贱的樵夫,我想我也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德鲁瑟还未说完,瓦西尔迫切地吻上去,这次德鲁瑟主动迎合。
德鲁瑟笨拙地给与回应,憋着一口气,脸被不断涨红,仍不肯推开瓦西尔。
瓦西尔眯着眼,德鲁瑟的蠢样一览无余,他坏笑着调动德鲁瑟的呼吸,给他渡气。
良久,瓦西尔恋恋不舍地撤出来,眼神迷离地望向德鲁瑟。
德鲁瑟半伸着舌头,头脑一片空白,喘着气,舌尖酥酥麻麻的,甚至残留瓦西尔的气味和存在。
“我知道,德鲁瑟,你喜欢这个吻吗?”
“喜欢……”
瓦西尔嗤笑一声,望着德鲁瑟仍沉浸其中的模样,真像个初开情窍的愣头青,“真是个可爱的呆子……”
德鲁瑟将脸埋在瓦西尔的肩膀上,一只手臂完全环抱着他的腰肢。暧昧气氛甜腻的让他招架不住。
瓦西尔欣慰地回抱住德鲁瑟,双臂抚上他的脊背,感受着他逐渐紧绷的肌肉,身下逐渐生热。
“德鲁瑟……我想……”
瓦西尔将话细腻地吐在德鲁瑟的耳边,吞吐的气息忽而浮上耳廓,惹得他心里发痒。
暧昧的气氛,不完整的话语,完整的触觉感受,德鲁瑟知道了瓦西尔焦躁的心情。
“我……可以。”
两人将战场转移至一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衣物从走廊尽头一路散落,似乎逐渐渐入佳境。
……
酒红色的西装领带仍套在德鲁瑟脖子上,在下方低垂着,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摇晃晃。
瓦西尔故意小声在德鲁瑟右耳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仗着他听不清楚。
窗外,侯爵宅邸上,一个殷勤的园艺师,趁着淅沥沥的阴雨天,闯入朦胧雾气,不顾轰隆作响的雷声,在花园中,耐心照顾眼前的娇嫩的玫瑰花苞。
……
这时,雷声逐渐消减,细细密密、持续不断的响动似乎被云层闷住,却仍不断向大地释放信号。
一场滋养万物的春雨即将来临。
园艺师激动地抬头,眼看厚重的乌云压下,他将花盆搬出,任凭雨露“塔巴塔巴”地落下。
春雨蒙蒙,雨珠不停拍打着新生绽放的花蕾。
催化剂一般的声音响起,不可控制的诱导园艺师体内的激素水平升高。
“德鲁瑟……我好爱你。”
“瓦西尔……我……也……非常……爱你……”
……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