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声轻笑没有多少意味,不少人仍被蛊惑得近乎恍惚,下意识跟随其一举一动。
只见她眉目轻转,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又似捉不住的薄雾,缓缓落入人群里。勾得众人心痒痒,纷纷猜测谁会是那个让宗主不惜强行出关也要见到的人。
她姿态沉稳地向前行进了几步,步伐很快。
祁渊谟站在人群,清楚地看见她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微微抬起。扫过人群中某个被忽视的角落,笑意稍纵即逝。随后,她看向了自己。
至于她在这之前看的是谁,在场除宗主自己外唯有祁渊谟心知肚明,连被看的芦瑶都没有察觉。
芦瑶站在角落里,已经意外得知上回那个同门给她的金疮药是二宗主给的。她下意识望向站在众人最前面、离宗主很近的祁渊谟,看不到他戴着面具的脸,但他身姿挺拔,即使在美若天仙的宗主面前也依旧平静、温和。
他与宗主站在一起,竟毫不突兀。
“宗主。”在宗主看向自己的一瞬间,祁渊谟反应极快地行了一礼,态度毕恭毕敬。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行礼。但她们仍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宗主为了一人出关,她口中的人会是谁?难不成是二宗主?这个念头一出,众人顿时觉得可笑。在目光触及二宗主那张可令孩童啼哭的脸上时,一切遐想都会消失殆尽。
她们胡思乱想什么呢?诚然宗里有一个隐秘的传闻说是二宗主暗恋宗主,但宗主又岂是二宗主这样的人配得上的?此次,宗主必然是因为有正事找二宗主。何况,宗主也不是她们能够妄议的。
“宗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出关是为了哪一个人?”落在她身后的月姬风风火火地追上来,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月姬说完朝宗众看去,她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可恶,竟敢打扰宗主闭关修炼!
“别胡闹。”美人淡淡一瞥,声音犹如雨后初霁的空灵幽谷中传来的阵阵回荡,似近非近,似远非远,透着不真实之感,又带着一丝威严。
“不说就不说嘛。”月姬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句,最终在她的余光里老实地噤了声。
祁渊谟看着这一幕,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一向放飞自我的月姬被宗主一个眼神就压制住了。
“宗主,此处不便议事,不如移步议事堂。”见她微蹙眉,祁渊谟立刻心领神会地提议道。
记得这一段剧情的祁渊谟知道,众人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宗主出关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给宗里的小透明芦瑶撑腰。芦瑶前不久被打,她是宗主带进合欢宗的,如今有人趁宗主闭关欺负芦瑶,与打宗主的脸无异。
说起来,若真要问责,最该被问责的应该是他才对。剧情里,此时的杨末尚未完全暴露虚伪的真面目,也就月姬从始至终看穿了他。因此宗主惩戒了那几个欺负芦瑶的人后,只罚了他一个治下不严之罪。待到日后发现始作俑者除了芙雪还有他时,才会更罚得更重,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少有人知道,合欢宗宗主的心狠手辣程度比她的美貌更甚。任谁犯了错捅到她面前,无需周全的证据,都逃不过严重的责罚。杨末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会迫不及待邀她去只有宗主和堂主可以踏足的议事堂,最好能将此事盖棺定论,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议事堂?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宗主。”月姬虽然不知道杨末打的什么算盘,但打定主意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宗主面前说些她不喜的谗言。
宗主没有斥责月姬这临时起意的话,月姬立刻明白她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于是心情舒畅地瞥了眼一时无言的祁渊谟,同时不忘叫上她的小跟班芦瑶。宗主仍未说什么。
芦瑶从角落里走出来,沉默地跟在月姬身后。尽管算计落空,祁渊谟还是神色温和地对她笑了笑。芦瑶小声地喊了声“二宗主”后,一想到刚才心里对他和宗主之间关系的臆测,莫名觉得尴尬,立刻越过他跟上走得极快的月姬。
这是发现什么了吗?若真是如此……祁渊谟脸上的面具闪过一丝亮光。或许他的补救措施起效了。剧情提前一点总比剧情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强。
几位打了芦瑶的男子被叫去议事堂,自从上回领悟了二宗主话里的意思后,老实了好几日。没想到今日竟被带到气氛肃然的议事堂,这议事堂他们平时可踏足不了,突然出关的宗主此时正淡淡地瞥着他们,身旁站着目光凛然仿佛下一刻就会揍人的月姬,还有一旁微低着头的芦瑶,以及坐在一侧看不出态度的二宗主。
他们瞬间明白是为了什么事,连忙道:“宗主恕罪,是芙……”
“此事是我的错。”祁渊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把主谋的罪责先认了下来。芙雪日后还有不断针对芦瑶的戏份,为了稳定剧情,他尽可能不让她在这里有麻烦。
“你的错?自然是你的错!还用你说?”月姬今日才知道她的小跟班因为她不在被人欺负了的事,比宗主还晚一步知道,看几人跪在下方神色紧张的模样,心中火气顿时冒了出来。
“是,月堂主教训的是。”祁渊谟坦然地敷衍着。他正在思索此时少去半条命会如何,顶多身体自带的武功弱一半,至于对其他马甲的副作用,无非是林大的“离魂症”频繁些,梁七双腿更孱弱些,对主线剧情无太大影响。
月姬见他这副全然不怕宗主责罚的模样,磨了磨后槽牙,故意道:“宗主,我们芦瑶一向不爱惹事,如今伤成这样,决不能放过这些家伙!特别是主谋!”
“哦?那不如在议事堂住上半月,如何?”宗主不甚在意月姬对杨末的态度,随口定下了惩罚。
月姬万万没想到宗主对他们的责罚会这么重。
宗主看似没罚什么,实则话中另有意义,议事堂下面是养了毒蛇的水牢,让几人在水牢里住上半月,恐怕连命都没了。
杨末过去从未忤逆过宗主,对此不会有意见:“是。”
“宗主饶命!”下面的几人却吓坏了,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见她不为所动,他们情急之下齐齐看向到现在为止还未说过什么的芦瑶。
芦瑶内心并非毫无波动,之所以不说话,完全是因为沉浸在了刚才二宗主亲口承认的话里。她深知这几人之所以针对她完全是因为芙雪,可二宗主却为了芙雪主动承担了罪责。
她先前就不该犹豫,早该把芙雪打赌的事告诉二宗主,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她又想了想,那不过是她和芙雪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没必要在这里提起。对于一见到她就把她带进合欢宗的宗主,芦瑶对她并不算信任,也不愿因为这种事麻烦她。
“芦瑶,你觉得这样罚满意否?”宗主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以为她对此并不满意,轻声询问道。
“不。”回神的芦瑶脱口而出,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住在这里半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不满意?那不如把他们就地斩杀。”宗主唇瓣轻启,指尖微微有所动作,月姬知道这不是玩笑话,而是宗主动杀心的表现。
等等,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宗主对芦瑶为何如此关注,甚至到了不问原因就替她出头的地步,她口中的为了一人指的竟是芦瑶?
芦瑶虽并非毫无优点,但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宗主的特别关注?月姬灵光一闪,忽地想起芦瑶被分到她手下正是宗主状似无意时提起的。难不成宗主对芦瑶……
月姬捂住脸,有点不敢想下去。她自己喜欢男子,但对于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并无意见。可宗主毕竟是她最敬重、亲近之人。宗主不像宗里其他人一样为了修炼魅术见一个爱一个,宗主只要站在那里,众人皆为之倾倒。因而月姬认识宗主以来就从未见过她对谁不寻常过。
无意中发现这个大秘密的月姬仔细探究后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不寻常之处,比如宗主的目光十之七八都放在了芦瑶身上。她的目光足够隐秘,以至于芦瑶半点没感觉到。
月姬不由叹了口气,美若天仙的宗主与普普通通的芦瑶,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若真让宗主为了芦瑶杀了杨末,事情就严重了。
她一狠心,道:“宗主,二宗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不查不问就给他定了这么重的罪,怕是难以服众。”
“你说是吧,二宗主?”
“……”祁渊谟见她一副不情不愿替他开脱的模样,没想通原因,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认罪。”
诚然月姬最被宗主信任,但她还是不如他了解宗主。杨末若是和那几人一样求饶,在势必要为替芦瑶做主的宗主那里反而会起反作用。无论有没有证据,杨末在宗主闭关期间没有管好宗里事务是既定事实。在宗主眼里,杨末不过是一件帮她做事的趁手工具,若是工具不好用,换一个就行。
剧情里没有月姬出来搅局,杨末背后的腌臜手段还没被发现,尚因为治下不严被责罚,如今更不用说。
祁渊谟心想杨末在月姬那里的印象实在过于糟糕,她这么一说,他的另半条命恐怕就要不保了。剧情提早太多也不好,属于杨末的剧情直接走到头,他的其他任务很多重要剧情点还没走,恐怕都没办法完成了。
“是吗?”美人一笑,怕是有人要遭殃。跪在下面的人听到她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惶惶。
宗主第一个发难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二宗主。
只见她几步来到祁渊谟面前,手指划过他的左眼,她手中一用力,那张银色面具骤然生出裂纹。
面具落在地上,露出他那张骇人的脸。
祁渊谟未有反应,芦瑶已经下意识捏紧拳头,脚迈出一步,却被月姬拉住了。
“宗主误会了,二宗主没什么错,此事与二宗主无关,只不过是我与这几位同门间发生了些许摩擦。”
月姬拦住她的动作,却拦不住她的嘴。
美人的动作倏地顿了顿。
“算了,死了多没意思。”看着祁渊谟那张脸,宗主无端露出一抹笑,在他耳边轻喃了一句。随后一触即离,回头看向她们,“我何时说过要让我们的二宗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