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另一位剑修早就商量好了,这五人之中,只有周子鹤修为最低,最好对付,先把她铲除。
那人足尖一点,飞身上池,凌空立于莲花之上。
周子鹤正准备上前,屈阳华拦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她连最基本的运气都不会,又如何凌空而行,进了莲花池就是送死。
“兄台,一个小姑娘,你如此针对她,怕是有失君子风度。”屈阳华对那人拱了拱手,笑道。
“不针对她,那不若阁下与我比试一番?”另一位剑修嗤笑出声。
屈阳华掸了掸袍子,泰然自若:“比就比,不过这位姑娘的比试需暂缓,直到我比完为止。”
那人笑了:“这我可做不了主,跟我比试的是你,不是她。如若她不敢应战,自行认输下山便是。”
屈阳华动作一顿,没有回话。
“怎么样?怕死就赶紧下山,真以为什么腌臜破烂都能修仙!”池上那位剑修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皮不屑地看着周子鹤。
“我跟你比。”
就在周子鹤微微皱眉,想说自己不是来修仙而是来治病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那人从周子鹤身边走过,挡在她面前。
“修仙之人便可以随意欺辱更弱者?倘若如此,尔等有朝一日也会受到道高一丈者的折辱。毕竟,天道有眼,神君观心。”
那少女一身鹅黄云纹锦袍,称得她肤色胜雪、面如新月,发上绑着的金带如黄蝶蹁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幽寂的半山腰。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周子鹤,对她颔了颔首。
她生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偏偏眼上又是一对俊俏纤细的长眉,淡化了眼周的柔情,多了一分清丽。
山上的柳眉州见了,只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
那人怔了怔,回过神哈哈大笑,嘲弄开口:“是啊,陆大小姐当然可以满口仁义道德,泡在药浴中长大、用不尽的法器、享不尽的丹药……你以为那些补气养血的药材是哪里来的?你以为你吃得丹药是用什么做的?”
此话一出,陆绸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猛地抬起头,飞身上池,双手结印,眸子深处中隐隐有几分决绝。
那人也二话不说抽出剑,迎面而上。
拆了几十招下来,胜负已见分晓。
陆绸自小开始修炼,修为深厚,已是元婴九阶,差一步突破化神。而剑修虽是元婴六阶,但剑法强劲,招式老道。最重要的一点,陆绸是在比试,他却是在杀人,招招都要见血才好。
剑光袭来,陆绸躲闪不及,气息不稳,脚下一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池下坠去。
柳眉州见状,眉头一皱。
陆宫主吩咐过了,这位大小姐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她手中点点白光凝聚,眼看就要甩出法术。
突然,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接住了陆绸。
陆绸颤抖着睁开眼,只看见了一截白皙的下颚。
周子鹤托着人的手不慎沾染了几滴池水,她将呆愣的陆绸抱起,在一边放下。
而那葱白的手背却已被池水腐蚀的焦黑糜烂。
“你的手……”陆绸惊呼一声。
周子鹤看了看手,径直向莲花池走去,面上仍是一派淡漠。
“你……”待屈阳华想伸手去拦时,周子鹤已经一脚踏进了池中,赤色的池水将她的玄衣浸得更深,火舌顺着脚腕蜿蜒爬上,好似要将她吞没在无边业火之中。
周子鹤的指尖动了动。
红莲业火……
原来这就是红莲业火。
竟让她感到了一丝刺痛和灼热。
第一次,不是从丹田处传来的滚烫温度。
她在剑修惊诧的目光中与他对视:“比吗?”
剑修动了动喉结,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提剑砍去。
刀锋相接,一时间鲜血四溅。
周子鹤没有学过剑法,唯一的招式就是跟村里大娘学的杀鸡刀法。她看着刺入右肩的长剑,歪了歪头,伸出手握上剑身,刀锋割得手心鲜血淋漓,随后她猛地一扯,将那人直直从半空中拽下来。
那人摇摇晃晃,勉力稳住身形。
不料周子鹤目光一动,手腕一转,握着剑朝自己的身体里刺入,一瞬间,剑身贯穿了躯体,她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拉。
“扑通”一声,那人的身体最终被池水吞没。
周子鹤将插在肩上的长剑抽出,一并丢进池中。她低头看着池水中疼得撕心裂肺叫喊着的人,眼底深处竟涌上一丝艳羡。
我永远无法触及和感受的疼痛。
你却那么容易就得到了。
直到最后一点声音消失,周子鹤才踏出了莲花池。
而她的下半身却早已血肉模糊,被腐蚀的焦黑皮肉、深处显露出的阴森白骨,触目惊心的场面震得余下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她挥动着挂着烂肉的白骨走向另一名剑修,举起菜刀:“比吗?”
*
最后是周子鹤、屈阳华、陆绸三人被带入华箐殿,进行最后的拜师。
“老妹,你没告诉我原来你是千年老乌龟转世啊,这么耐造……”屈阳华幽幽看着周子鹤,低声道。
身旁的人此时笔直站在殿上,身上完好无损,一丝伤痕也不见。
周子鹤一顿:“我以为你算的出。”
屈阳华:“……”
一声清咳响起,三人走进了大殿。
为首那人身后跟着柳眉州,同样是一袭深紫色宗服,衣摆下绣了奇异的鎏金花纹,墨发用玉簪高挽,始终紧抿着殷红的薄唇。
那花纹周子鹤在柳眉州衣上也见过。
“她们的宫纹好生奇怪,花不像花,草不像草。”屈阳华道。
“是鹰。”周子鹤说。
“鹰?怎么可能?哪有向下飞的鹰?”
言谈间,那人转身落座,抬起双眼。
竟然是一双异瞳。
眼眸泛着蓝紫色的暗芒,瞳孔比常人都要更小更细长,仿佛只轻轻用墨一划,点在眼珠中央。
“脸色如此之臭,一看就是北阴尊。”屈阳华撇了撇嘴,又看了她一眼:“还真是个异瞳,看来传闻不假。”
周子鹤闻到她身后那股带有压迫性的刺鼻味道,默默屏住了呼吸:“确实很臭。”
旁边坐着个穿着袈裟的胖和尚,脖挂佛珠,耳垂至肩,手拿法杖,嘴角挂着微笑。
“这位估计便是玄光宫宫主,梦禅法师。”屈阳华似乎想到了什么,来了兴致:“你闻闻,他是什么味道?”
周子鹤冷冷开口:“色|欲。”
“这最后一位,”屈阳华看了看神情隐隐有些激动的陆绸,意有所指:“应该就是天罗宫宫主,陆将刑。看他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他总不能有什么古怪罢?”
周子鹤看了座位上那个面容宽厚、气场亲和的人一眼,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里他的味道最重。”
“什么味道?”
“嫉妒。”
“奇怪了,那位神君怎么没来?”屈阳华小声嘀咕着。
“伽音神君并无收徒之意,各位海涵。”北阴尊的目光从屈阳华身上掠过,淡淡开口。
“神君没有,我还是有的。”陆将刑笑意盎然地看着陆绸:“陆绸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天分也是极佳,入我门下不会委屈你吧?”
陆绸知晓这是舅舅在与她打趣,眼眸一弯,立马应下了。
“你可自行选择。”北阴尊看了屈阳华一眼,好似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屈阳华刚想说“梦禅法师”,身旁突然瞥来周子鹤古怪的眼神。
话到嘴边急急打了个转,他脱口而出:“北阴尊!我要入你门下……”
话一出口,屈阳华看见北阴尊鄙夷的眼神,顿时心如死灰。
“至于你,”北阴尊最后看向周子鹤:“我们不收。”
她轻幽漠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上。
“你没有金丹,修不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