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鹤说完,突然怔住了,方才那两个字她不能完全理解其含义,却不知为何本能地说了出来。
她皱了皱眉,撇去心头陌生的感觉,转身离开。
屈阳华则怔在原地,半晌,发出一声嗤笑。
周子鹤已经走远,他赶忙追上去,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老妹啊,你若执意上山我也是拦不住你的,我看你身手不凡,刚刚那人至少也有炼气六阶,你的修为想必在他之上吧?”
周子鹤不解:“什么是炼气六阶?”
屈阳华哈哈一笑:“你连这个都不清楚,还上什么山?修士一般都要渡过炼气、元婴、化神、返虚、归道、渡劫这六个等级,各等级九阶。”
“我没练过。”周子鹤脚步不停。
“那很可能你连试炼第一关便通不过。”屈阳华停了下来,仰望着面前笔直陡峭、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长阶。
“试炼第一关,三千阶。”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辨其方位。
众人茫然地左看右看,却不见声音的主人。
直到上方传来一声轻嗤,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那女子在半空中御剑而立,长袍广袖的藤紫色宗服随风翻飞,腰上系着白带,脚踩长靴,容色昳丽,双眉修长,一双丹凤眼此时正冷冷看着下方的人群。
脚下悬着的剑萦绕着淡淡白烟,细长的剑身泛着凛冽逼人的紫芒。
“这是太晨宫的大师姐柳眉州,话说这宫主北阴尊脾气就够臭了,不想她座下的弟子也不逞多让。”屈阳华啧啧两声。
“不允许使用法器,如有违者,送往朔君,听候发落。”话落,一个飞身,柳眉州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阵唏嘘,窃窃私语。
“听说这朔君是一头凶兽,专吃人的心肝脾肺肾,而且只吃最新鲜的……就是说,它在进食之时人还是活的哩!”
“你哪儿听来的?朔君明明是一种邪祟,没有人见过它的样貌,被邪气入体的人会变成一种无家可归的孤魂,在每年的月圆之夜敲不停地敲每家每户的门。”
“可我听说朔君其实是一个秘境,传说为某位修真大能改造天然灵境而成,只不过那位老前辈不知受了何种打击已经心死,因此那秘境是个没有生门的死境。”
屈阳华笑吟吟道:“老妹啊,你要是怕了,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为何要怕?”
屈阳华笑着摇了摇头:“老妹,你这病没得救了。”
上到将近一千层石阶,速度便开始分明起来。
有的人仍然挺直腰板,举止轻松,有的人体力不支,腿脚打抖,稍不留神就会滚下山去摔个粉身碎骨。
屈阳华发现,周子鹤没有骗他,她确实一点修为没有,此时已经行动僵硬、步伐极慢。
但诡异的是,她像是感觉不到酸胀和疲累一般,机械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上爬,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片刻都不作休憩。
忽然,远处有一点猩红从山顶上滚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好似有生命一般在涌动。
“那是什么东西……血!是血!”有人惊呼。
涛天的血水像瀑布一般直泻而下,裹挟着怒号的狂风,将白皑皑的阶梯瞬间染得通红,化为一片血海。
一声声惊叫此起彼伏,密集的人群在巨大的血浪冲击下纷纷坠落。
周子鹤抬头看见那血水冲灌而来,躲也不躲,掏出身后的菜刀猛地插入石阶数寸。
血水翻涌而过,仅剩的十几人浑身都浸着血,黏腻的触感,腥臭的气味,让人心头涌上层层恶心。
“我就这么一件衣服……”屈阳华捏起自己湿答答的袍子,颇有些惋惜。
周子鹤伸出舌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舔了舔嘴唇边的血水。
“好甜。”
屈阳华:“不好意思,她脑子有病,大家不要见怪。”
周子鹤挤了挤袖子上的血水,意犹未尽地想滴入口中。
屈阳华阻止道:“别喝了,这血肯定很脏。”
“这是我喝过最干净的东西。”周子鹤疑惑道。
接下来的东西更加古怪,飘落的花瓣能割人肌肤,缠绕的藤蔓是吐信的毒蛇,挡住山路的金刚罗刹是一片灰烬……
“没听过往年的第一关试炼有这些东西,莫非……”一位黄衣少女蹙着眉说道。
“别忘了这山上还镇着尊大佛。”屈阳华接住空中飘落的带着火星的碎屑,捻灭在指尖:“这般出神入化的幻术,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
渺远的山峰之上,玉檐翘角都积满了雪,一个瘦削孤寂的身影站在殿前,和背后的群山融为一体。她垂眸俯视着山脚下的茫茫长阶,指尖的那一滴血转眼间便化为了莹莹的甘露。
踏上最后一步,整整三千道石阶,最终只五个人走完整途。
除却周子鹤和屈阳华,还有两名男子皆是极有天赋的剑修,最后一名是那位法修少女,名唤陆绸,祖上三代皆是名门修士,舅舅则是不周山上四大宫门之一的宫主。
“她这个背景,别看人还在这儿,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不周山的山门了。”屈阳华如是道。
“试炼第二关,业莲池。”
“各位需得在池上比试,活者为胜。”
“请各位注意,本次试炼只取三名修士。”
柳眉州再次出现,冷声宣布,临走之前有意看了周子鹤一眼。
隆隆声响,脚底下石板凹陷,殷红气息丝丝缕缕地从地底下涌上来,汇聚成一湾池水。只听见植株破节生长的咯吱声响,一颗颗细芽从缝隙中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长成花苞,再盛开成层层叠叠的莲花,却不是寻常的淡粉色,而是烈焰一般的火红,堆挤在一起,就像熊熊业火在炼狱中肆意蚕食。
一男子将长剑在池内一浸,挑起一点池水,那池水迅速蜿蜒而上,一下席卷了剑身,爆出一簇簇火光。
他连忙将剑一丢,“哐当”一声长剑落地,顷刻间就碎成焦黑的几块碳,风一起,那黑炭就化成粉被吹散在空中。
“你,”那人咽了口唾沫,重新拿出一把剑,指着周子鹤,眉眼阴沉:“先跟我去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