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秦艽记得自己是关上门说话的，她大喝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于知栀面色沉静地走进来。
“于司侍？”
“领导？”
“司主。是我，我来的时间不太巧，您正在和汤女士交谈，我不便打扰，所以站在门外等候。”于知栀给秦艽行礼，又朝汤梅点头示意，解释道。
秦艽心道，偷听就偷听，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她也不在意于知栀听到什么，反正自己也是要告诉她的，现在正好不用再转述了，只是不确定于知栀到底听了多少。
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于知栀坐下，等于知栀坐下，秦艽把话题绕回来，朝汤梅道：“汤女士，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今天来就是想求证一下你到底做过哪些事情。”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汤梅有些不高兴，秦艽没管她，继续说：“我见到了你的孩子。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看到她过得很不快乐。她不敢面对你，所以她拒绝你托梦给她。她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吓得跳窗。你刚刚给我讲的故事，你想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给我讲述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儿子怎么会拒绝我托梦？你一定是在骗我……”汤梅摇头，极力否认，没有回答秦艽的问题。
秦艽厉声打断她，“她是你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是！是你！是你强行改变了她的性别！不！你根本没有改变她的性别！她是女性，从性染色体核型到性别认同都是女性！你在否认什么呢？你的否认没有意义！”
“不！不……不……”汤梅一脸抗拒，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隔绝声音，但秦艽语速飞快且声音洪亮，她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秦艽牢牢抓住汤梅的手，继续说，“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但你从来没有爱过她。她是你获取爱情的垫脚石，是你得到公婆资源的牵线桥，是你扮演慈母的道具。你承认吧，你根本就不爱她！你只爱你自己！”
秦艽不顾汤梅挣扎，一股脑地说完，放开了她，汤梅瘫坐在沙发上，哭得泣不成声。秦艽冷眼看着，于知栀也无动于衷，秦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发现于知栀神情恍惚，竟然在发呆。
秦艽轻轻地咳了一声，于知栀才回过神来，问她道：“司主，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托梦失败跟我司又没有关系，是她女儿自己拒绝了她托梦，发公告解释清楚不就好了。”秦艽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于知栀摇头，刚要说什么，被一旁的汤梅打断了，“我儿子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说我不爱他吗？”
“不，你女儿没有说。是我这么认为的。她如果能发现或者说接受你根本不爱她，你们母女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你认为？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知道什么？你根本没有做过母亲，你根本就不懂母爱！你不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我怎么会不爱他！”汤梅上半身伏在沙发上，秦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疯狂气息。
于知栀见势不妙，想要阻止秦艽继续刺激她，但没拦住，秦艽持续输出：“如果你真的爱她，你不会吃“转胎药”让她变成你的儿子，你不会让她连续三年吃激素损坏身体健康，你不会逼她回家、结婚，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情，你不会反复托梦致使她失眠抑郁、患上心理疾病。汤梅！你、不、爱、她！”
“哈哈哈哈哈哈……”汤梅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周身燃烧起黑红色的火焰。于知栀道：“不好，她要异化成恶鬼了！”说着掐诀施法稳住汤梅魂魄。
“什么！那现在怎么办？”秦艽大惊失色。
“通知叶司主！快！我撑不了多久的。”于知栀急忙道，她虽说比秦艽能力强多了，但独自对付恶鬼还是第一次，她深知自己绝对控制不住汤梅，若汤梅成为恶鬼，后果不堪设想。
秦艽知道各司主可以通过触发司主令牌传信，但她如今功德缺少，根本不具备施法触发令牌的能力，她绝望地说：“我不会。”
于知栀还在勉强支撑，听了秦艽的话皱紧眉头，没忍住露出秦艽从没见过的嫌弃表情。
“不然我去楼下找物业借个车……”秦艽暗骂自己真是废物点心一个，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通知戍冥司，她试探着问，话没说完，前方传来一声“废物”，秦艽心想：不是吧，于知栀就这么直接骂出来了吗？她不是最懂礼貌的吗？果然也被我的无能激怒了吗？这窗户纸一捅破，以后要怎么相处？
她抬头一看，不是于知栀，叶卓凭空出现施法控制住了汤梅，汤梅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魂魄化作一团幽蓝色的光晕，叶卓把光晕收起来，嫌恶地看了一眼秦艽，伸手朝她眉心一点，三人就来到了幽冥署。
谭佩兰坐在办公桌前，看见秦艽，第一次没有露出笑容，秦艽心头一紧，顿觉大事不妙。
叶卓上前道：“署长，已经处理干净了。”说着转头看了秦艽一眼，目光不善，“具体情况还要秦司主说明。”
“秦司主，你作何解释？”谭佩兰问她。
“我、我……”秦艽想是解释汤梅为什么异化，还是解释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她凭直觉应该是第一种情况，“我见到了汤梅的孩子，她是主动拒绝汤梅托梦的，与我司并无关系。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汤梅，她难以接受，所以异化了。”
“胡说！你怎么能见到人间的活人？整个地府只有牛头马面在勾魂时能去人间。”叶卓气势汹汹质疑道。
秦艽也不知道，她就是睡着了就见到了齐安，甚至第一次见齐安都不是自己主动睡着的，她不敢说自己不知道，怕叶卓一个眼刀把她扎死，但她又确实不知道，于是站在原地畏畏缩缩、支支吾吾，这窝囊样子到底还是惹怒了叶卓。
叶卓还没发难，于知栀站出来替她说话：“署长、叶司主！司主确实与汤梅之子有过接触，司主提供了很多汤梅档案里没有的私密信息，经汤梅证实，这些事情只有她与其子知道。至于司主为什么能够接触人间，或许司主也未可知。”
秦艽点头如捣蒜，叶卓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说：“话都不会自己说，果真是个废物。”
秦艽怂怂地在心里吐槽：凶什么凶，等我以后变厉害了，你再说我，我给你嘴封住！眼睛也遮住！她也就敢在心里说，甚至不敢抬眼看叶卓。
谭佩兰神情严肃道：“叶司主，不得对秦司主无礼！”
秦艽尴尬地笑，佯装大度：“没关系的。”叶卓又瞪了她一眼，秦艽不说话了，她心想：这叶卓不会是有什么废物恐惧症吧？不，是废物狂躁症，怎么这么针对我。我是废物，那也不用次次对我这么暴躁吧。生气多伤身体啊，我才不生气。正所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秦艽默念完《莫生气》，心情好了许多。她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见到了汤梅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办公室里突然觉得头好晕，我一头栽沙发上，睁眼就是她卧室，她见了我还用枕头砸我，不过枕头穿过了我，没砸到，嘿嘿。我以为是做梦，第二次见她是我回司主府睡觉，闭上眼睛就又出现在她卧室，然后我就和她聊了一晚上。”
谭佩兰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她话锋一转，问：“你打算如何处理汤梅一事？”
叶卓不是处理完了吗？秦艽偷偷瞥了一眼叶卓，被逮到了，叶卓觉得这个人真是蠢到家了，恨恨地说：“看我干什么！问你怎么向魂民解释！你们昨天自己说今天下午就汤梅一事给出合理的解释。”
就如实回答呗。秦艽跟张白纸一样，太好懂了，叶卓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刚想骂她蠢，看见谭佩兰还在场，把话咽下去了，差点咬着舌头。
叶卓朝于知栀使了一个眼色，于知栀解释道：“司主，汤梅已被叶司主净化，所有记忆都被清除，她转世时机已到，今日就要送往轮回司。若魂民们不见她，或许会猜测是我司想推卸责任，强制安排她转世，以实情相告恐怕难以服众。”
秦艽看了一眼于知栀，她眼睛一亮，“你不是戴了执法记录仪吗？公开记录视频……”秦艽还要继续说，于知栀轻轻摇头，示意秦艽别再说了。
“什么视频？”叶卓接过话，她朝于知栀伸出手，于知栀看了秦艽一眼，一脸“你自求多福吧”，拆下执法记录仪递给叶卓。
叶卓查看视频内容，于知栀来得很早，秦艽和汤梅的全部对话都记录下来了，办公室里回荡着秦艽尖锐而激烈的质问。叶卓越看脸色越难看，谭佩兰脸色也不好看，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艽。
秦艽心里一沉，直道完了完了，这事儿还是被自己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