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昊在房间里打了半天电话,手机电量告急时才发现忘了带充电器,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发现没准备,发了几条消息给裴良瀚也不见回。
他走出房间到客厅,看见裴良瀚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发什么呆,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发消息给你怎么不回?充电器在哪?”
裴良瀚有气无力的回头看他:“来得正好,今天晚上我们轮班,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谁也别想睡了。”
裴成昊嘴角抽搐,对亲弟弟他的耐心更是稀少:“谁 tm 又招你了,不睡觉在这发神经。”
“姜策跟我闹起来了,今天晚上我得守着,免得出事。”
裴成昊嗤了一声,觉得他小题大做:“能出什么事?离家出走?你小时候最爱这种把戏了,这下倒是找了个能治你的。”
裴良瀚深吸一口气,单手捂着眼睛倒在沙发靠背上。
“七八个月前我跟他吵过一架,那天要不是我没睡听见动静跟出来,姜策就从这个阳台跳下去了。”
他有点忘记那时候他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了,只记得是一个非常炎热的晚上,远处的高楼里彻夜亮着灯,阳台的推拉门没有关,湿热的夏风吹室内又卷着空调的凉气离开。
那段时间公司事多,他在外忙得脚不沾地,在家对姜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一言不合吵起来也是常有的。
姜策是一个惯用冷战来表达不满的人,争吵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裴良瀚懒得理他,也不去哄,反正总是过几天就没事了。
深夜的时候,裴良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打算去阳台抽根烟。
夜风吹得窗帘簌簌作响,打开灯看清眼前的一瞬间,仿佛一股寒意从头到尾灌进身体里,他因为夜深有些混沌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冲了上去。
姜策站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阳台的玻璃栏杆,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
“姜策!”
裴良瀚箭步冲上去将他拽了下来,他用力过度又太过慌乱,以至于抱着姜策一起摔在地上。
姜策默默从他身上爬了起来,面上平静,脸色苍白得像新丧的怨鬼,一言不发转身又往椅子上站。
那天晚上把裴良瀚吓得够呛,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姜策拖回房间里,眼都不敢眨的守了一晚。
第二天姜策睁开眼,又恢复到了平日里听话温顺的样子,亲亲热热的与他拥抱接吻,微笑着问他早饭想吃什么,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惊险的梦境。
裴良瀚经此一事惊魂未定,找人迅速安装了阳台的透明防盗网和全屋窗户限位器。
他从那时开始意识到姜策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想让心理医生上门给姜策诊断,但姜策表现出极度不配合。
裴成昊听完了他的讲述,出乎意料的表示了赞赏和鼓励:“行,那确实挺有魄力的,比你强点。恭喜恭喜,找了个硬汉,不愁没有苦头吃了。”
他饶有兴致的坐下,看裴良瀚吃瘪是他从小到大的爱好之一:“这会又是怎么了,跟我说说。”
裴良瀚对他已经习惯到麻木,现在他也没功夫再和他哥吵架。
“我跟姜策提了苏屿的事,我的意思,想让苏屿和他见一面,但姜策情绪很不好,怪我多管闲事了。”
“我才知道他一直知道苏屿在哪,只是从来不联系。”
裴良瀚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我费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为了他好吗?现在人没哄好,惹了一身骚。”
“你自找的麻烦,查姜策就是为了弄明白他的底细,只要线索清楚了就行,谁叫你做额外的事情了。”
裴良瀚神情颓丧,整个人几乎陷在柔软沙发里:“姜策没什么朋友,我以为他会高兴。”
裴成昊是同龄人中最顶尖的那一撮,这么多年在形形色色的场合中混迹多年,和各种人精中的人精推杯换盏彼此试探,对于看透人心也算有些手段。
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中,他已经敏锐觉察出这两人相处中的症结。
裴成昊垂眼看着满脸丧气的裴良瀚:“我理解你的心情,一片真心迫不及待地想哄他开心,但方法出了问题。”
裴良瀚问:“说说你的高见。”
裴成昊:“我难得想管你的破事,给我放尊重一点。”
人与人之间不同,对待不同的人和事更要对症下药精确调整,但也不是没有通用的公式。
姜策的特征算比较好总结的,身世凄凉,无亲无友,被有钱alpha包养,性格内向但自尊心强,现在看来还有心理疾病。
裴良瀚对他有感情,但这点对姜策的喜爱不足以压过两人之间地位的悬殊,所以对待姜策他永远高高在上,意图掌控一切。
本质上其实不在乎姜策的任何想法,只做他觉得对姜策好的事情。
就像他认为姜策不应该一直待在家里,也就是所谓的希望姜策有更好的未来。
裴良瀚的做法是完全忽视姜策的感受,在明知道姜策的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不停不停不停地逼迫洗脑他,甚至自我感动认为自己呕心沥血一片苦心被辜负。
姜策太年轻,一时被他的思想所笼罩牵着鼻子走,前路的迷茫让他止步不前,内心的挣扎痛苦又让他想要逃离,裴良瀚始终想要完全掌控他。
他弟弟太傲慢了,偏偏姜策不是一个能温顺到死的人。
在裴成昊看来,对姜策隐瞒他怀孕这件事,才是裴良瀚埋下最大的一个雷,用不了多久肯定会炸开,稍有处理不慎,就会迎来一个非常惨烈的结果。
如果真的想要姜策心甘情愿地生下这个孩子,裴良瀚必须改变做法。
“我不明白。”
裴良瀚十指交握,无意识地纠缠:“这段时间,我已经尽对姜策好,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好,我不觉得这有问题。”
裴成昊笑了:“你对他好,他的状态好转了,这是好事,但不能说明你做的就是对的。如果你的做法真的没问题,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讨论了。”
姜策的状态好转很好理解,他本身是一个非常缺爱的人,对裴良瀚有惧怕有依赖也有爱,突然感受到关心和爱,又有信息素的安抚,内心的恐惧被爱抚平,心理疾病自然就没有那么严重,
裴良瀚追问:“那你觉得是哪方面不好?”
“自己去找,我是你哥,不是付费的情感导师。”
答案其实挺明显,只看当事人愿不愿意去想。
裴良瀚沉默地望向窗外的远方,而裴成昊顺利找到了充电器,离开客厅回房间前,转过来对他说了一句话:“关于孩子的事,你问过姜策的想法,我们再来决定吧。”
“那你要等,这事快不了。”
“这么大的事,就算不把他当孩子妈,也该把他当人看。”
裴良瀚下意识想要反驳,裴成昊已经关上房门,把那一句:“什么意思?谁没把谁当人看?”隔绝在房门外。
太亲密的关系中容易产生轻视,姜策在曾经向他述说过些许过去的苦难,在心疼和怜惜过后,他也抓住了姜策的软肋和痛点,不自觉拥有了优越感。
阳台的门依旧大开着,今夜风向变化,寒风没有光临室内,只听见风声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