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这正是他们对那些实验体的孩子所做的,要我说的话,他们经历的还远远不够呢。”
费奥多尔:“说的也是呢。这么说来,您可真是仁慈呢。”
奥利弗:“过奖了。阁下您这一番不需要到达现场也能还原事件的能力,更是让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费奥多尔:“哪里。”
两人嘴里敬语拉满,说着一些令普通人感受到惊悚的恭维话语,不听内容还以为是什么外交大使的会客现场。
“这就是最后一点原因。他们将您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能够操纵毛发的攻击类异能力者,对吗?”费奥多尔红宝石般的瞳孔折射出幽幽的光芒,格外妖异。“我想那并不是您的异能力吧。”
“没错,现场的人并非我杀的,而是一位在实验室、在那地狱中活下来的孩子。”
“我只是想办法,帮他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大门,复仇的仇恨火焰便如期燃烧在了庄园的每个角落里,将一切的罪恶燃烧殆尽。”
金发少年漂亮玻璃珠般的蓝色眼珠,仿佛倒映着当年那场复仇的罪恶之火,嘴角的笑仿佛带着某种悲天悯人般的色彩。
“我猜他本来难以熬过那那可怕的地狱酷刑,是您像是恶魔诱惑人类那样引诱了他,让他替您沾染了鲜血,对吧。”
费奥多尔像是赞赏般地轻笑了一声,但很快眸中又透露出了纯粹疑惑的色彩,像是虚心求学的学子殷切地发问。
“那您最后为什么又夺走了他罪恶的异能力,顶替他进入了监狱里呢?”
“您的说法简直像是将我当成了圣人一样,实在是让人羞愧。”
“亲手沾染鲜血可不符合莫里亚蒂家族的行为准则。”奥利弗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却狡猾地并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夺取其他人的异能力的滋味呢,力量的感觉,非常美好。”
“我明白了。”
费奥多尔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对话是一种了解交谈者性格的方式。
离开监狱时,他带走了关于奥利弗的一切犯罪记录,上面曾记载着他从低危被做到中危,又最后被独自关押在高危囚室的全过程。
虽然只有仅仅数条的文字记录,但已经足够他想象并还原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了。
答案是,巧舌如簧的小骗子,并非因为什么赎罪的理由,他是因为垂涎异能监狱中的异能力而主动顶罪进入的。
囚室的一次又一次迁移也证明了这一点。
最开始的低危监狱是多人混住的牢房,数位异能力犯人被关押在一起,因为奥利弗年纪尚小,获得了独自关押的特权,避免他遭受其他罪犯的欺凌。
不过,依然是像普通监狱的牢房那样,用透明的耐异能力防护墙壁将他们隔开,囚犯可以互相观察到彼此。
这种便于狱警观察和监控的设计,可以避免监狱内欺凌事件的发生,同时,这种“被凝视”感觉也可以从心理层面增加罪犯的压力和羞耻感,威慑并抑制他们做出不良行为。
作为一个拥有莫里亚蒂犯罪家族血脉的后裔,奥利弗隐瞒了自身真正的异能力混入其中,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可被偷走异能力的对象。
这就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坐在一群柔弱可口的小羊中有什么区别——这里甚至连巡视的狱警都是异能力者。
那段时间,狱警接收到了大批量异能力囚犯的投诉和求助,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悲惨又恐惧地哭嚎着自己的异能力消失了,让狱警摸不着头脑。
一开始还置之不理,直到事情愈演愈烈才让他们终于重视起来。
可惜,花费了一两个星期,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异能力的盗窃者。
就在头痛的典狱长要从外面请来靠谱的侦探来破案时,在低危监狱中挑挑拣拣吃够了的奥利弗选择了自首。
狱警终于意识到了麻烦。
普通的低危牢房关不住这个孩子,也限制不了他的异能,干脆直接提高了奥利弗的危险等级。
奥利弗被无可奈何的狱警关押在了单人中级牢房,封闭的、无法透视的密闭空间,档案上的异能描述也随之修改——可以通过视觉夺取异能力。
可惜好景不长,异能力窃取案件如汹涌恶浪般,再次在监狱中层区域再度大规模爆发。
这一次,其蔓延速度更为迅疾,涉及规模也更甚从前,甚至连拥有异能力的狱警都被盗取了异能。他们意识到了这位未成年异能力犯人不仅仅能够通过视觉发动能力。
被他触摸到的人,被他听见声音的人,回答他问题的人,被嗅闻到气味的人,都将成为他手中异能力库里藏品来源。
他以堪称挑衅的态度再次在监狱中犯下罪行,让上层大发雷霆。但又有人垂涎他的能力,只是加重了判罚力度。
最后,监狱采取了极为严格的防范措施——将这位来自大英帝国的邪恶异能力者全身拘束,关押进高危牢房。在那严丝合缝的管控之下,监狱内的混乱终于逐渐平息。
说实在,再这么下去,异能监狱都没有存在必要了,毕竟囚犯异能力都被同一个人盗走了,还不如将他们关押到普通监狱里。
甚至还有些思维活泛的监狱管理者考虑能不能控制这位特殊囚犯当做异能力的过滤网,以他为工具控制其他的异能力囚犯——但考虑到最后可能会培养出一个可怕的人形兵器,他们会无法控制这位同时拥有复数异能力的囚犯,因此只能暂时搁置这个计划。
费奥多尔微微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您——夺取了那么多异能力,您是如何从审讯中全身而退的呢?”这相当于在官方眼皮子底下再次犯案,将他们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那么多异能力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甚至还有狱警遭到毒手,不归还或者不付出代价的话,面前的漂亮孩子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被关押,而是接受折磨和拷问了。
就异能力档案来看,监狱方已经知道了他真实的异能力。
金发的少年异能力罪犯嘴角浮现出一丝有些微妙的笑意,“也许我就是还给他们了呢,毕竟我的武力值很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在强权和威逼之下,也只能服从他们的命令啊。”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愿意和监狱的上层沟通,给出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愿意上供某些异能力的承诺。
那些满脑子利益的高层在获得异能力的诱惑下,自然不会管顾底下那群失去异能力的狱警的抗议,更别提那些本身就没有人权的异能力罪犯了。
但哪怕上层不再施压,甚至让狱警好好款待自己,也防不住他们阳奉阴违,暗中使小绊子对他下黑手,所以他就欺骗了那些故意使用职权来看管他的受害狱警,告诉他们说已经归还了异能力,只要耐心等待就能够恢复了。即便他们依旧不甘心,他也可以略使手段整治他们。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并没有说谎,他只是以百分比盗取了这些人身上的大部分异能,只要等待的时间足够,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恢复。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容易呢。”费奥多尔脸上摆出信任的微笑。
奥利弗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其实也无所谓,毕竟像费奥多尔这种人根本不会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的内心早已经有了答案。
随后,费奥多尔又自然而然地拐向另外一个话题。
“那么,奥利弗阁下,是否……要加入吾等「死屋之鼠」呢?”
奥利弗一怔,又听费奥多尔继续用他那充满蛊惑的音色说,“在我看来,无论是心性、异能力,以及犯罪天赋,您都非常适合我们,异能力盗贼,与地下盗贼组织,甚至有些天造地设的意味呢。”
不错,这好像是命运的相逢。
自称是盗贼的他,被世界范围的恐怖国际盗贼组织看上并招揽,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说不定在后人看来,他甚至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甚至核心根基。
不过……
“唔,您作为组织首领想要招揽我的话,难道不应该展现出一些诚意吗?想必作为首领的您,应该有千百种手段控制住此时在最虚弱状态的我吧。”奥利弗堪称恭顺的柔软语调,恭维着对方,暗示着什么。
费奥多尔像是才刚刚想起这件事情,轻笑一声,“哎呀,这可真是失礼。”
他抬起手,奥利弗背后幽灵般冒出两人,似乎是一直站在角落阴影中的守卫,听从了召唤后走到了奥利弗两侧,手脚利落地为他解开手脚处的麻绳。
奥利弗揉了揉酸疼发软的手腕,长久遭受到束缚的细白腕骨上勒出一圈樱红的痕迹,像是两道烙印上的伤疤。
——完全没察觉到那两个人的存在,简直就像是和阴影融为一体了一样,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这两人就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后,监视他的动作么?
奥利弗下意识抬头与那两位守卫对视——空洞如同无尽深渊、没有焦距的眼眸让他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他们像被人完全掏空了大脑,抚平大脑褶皱,被操控了思维的空壳,是没有思考能力的□□。
洗脑?!……费奥多尔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奥利弗心中警惕更甚。
像是感受到他的惊疑不定,坐在对面的费奥多尔双手规规矩矩地交错放在膝盖上,和对面的奥利弗保持惊人的一致,语气温和,口吻随意地解释起来,“他们是我的下属,不过,现在只是会机械地听从我的一些简单指令的普通人罢了。”
奥利弗倒是从中听出了某种隐含的威胁,这种感觉,好像某种悄悄弹出柔软爪垫的尖锐之物在轻轻刮挠自己的脑神经,令人不禁一凛。
“哎呀,有时候真的挺苦恼的呢,我的下属,净是些只会等待指令又缺乏自主性的家伙,很少见到有能够看得上眼的头脑。”
此时费奥多尔的语调难得有种俏皮的可爱,他仿佛普通人向伙伴大吐苦水,亲昵又无奈地吐槽着下属。
他甜蜜的话语如小勾子一样划拉着奥利弗的心脏,让其忍不住为之一动——这是在夸他么?
奥利弗压低眉眼,眼眸中浮现了略微诚惶诚恐的色彩,“莫非阁下您的意思是,我是能入您眼的头脑么?”
“当然,您可不要妄自菲薄呢。不过像您这样谦逊的性格,在普遍恃才傲物的聪明人中,倒是很少见呢。”
强大的力量被恐惧,聪慧的头脑被警惕。这种事在行动间就会体现出来,不需要额外用言语去夸赞的。
被认定有头脑的人夸赞是一件值得暗喜的事,但奥利弗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得,反而感到有些——微妙的、被轻视的不爽。
居高临下地夸他聪慧,却又认为自己只能成为他的部下,这是认为自己无法超越他的想象和掌控么,归根结底也只是聪明的棋子。
“可真是承蒙您的夸奖了,着实让人惶恐。”奥利弗笑着将指节交叉,手肘抵住扶手,没有表露内心真实的想法,“您这样愿意平等对待未成年人的大人更是难得一遇,许多成年人总是居高临下地认定自己比未成年人更具有智慧。”
“哎呀,我们就不必继续互相恭维了。毕竟我是真心希望手底下能有一位愿意主动思考的部下呢。”费奥多尔优雅地摊开手,猩红的眼眸让奥利弗忍不住幻视中世纪的吸血鬼欧洲贵族。
“——那么,您的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