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学前，李薇把汪寻钱小茹李佳明姜卓约出来吃饭，美其名曰给汪寻过十八岁生日。
虽然她生日在三月这会才二月，李佳明才是刚过完生日的那个人，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高考前最后放纵一把。
聚会地点选在一家西餐厅，里面暖气开很足。汪寻“噼里啪啦”脱完身上的聚酯纤维，抬头发现众人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颇不自然摸了摸脸，“都看我干什么？”
姜卓不客气道：“大姐，你这穿的也太多了吧？出门看天气预报没？”
“我冷。”尽管身体是年轻的，但心态或多或少有点变化，哪怕升温也不肯轻易换上薄衣服。刚坐下，一杯热水已到身前。“谢谢。”她刻意避免与李佳明的视线接触。
“喝水多没意思-”姜卓轻叩桌面，金属开瓶器在他指尖转出银光，深红色液体在半空划出抛物线，“都成年了，来点不一样的！”
钱小茹捏着高脚杯的姿势活像握试管，“看着像葡萄汁，我尝尝。”抿了口立即皱眉，直抒胸臆：“难喝！”
“暴殄天物！”姜卓晃着泛起紫罗兰光泽的酒液，“要像品鉴香水那样—前调是黑醋栗，中调......”话没说完就被李薇的叉子敲断：“得了，别装。这酒哪来这么多味道让你这个大家品鉴。”
姜卓正要说点什么挽尊，忽而察觉到对面人的小动作，立马尖叫：“不是吧！你往红酒里兑雪碧？”
“少见多怪。”汪寻端起充满气泡的酒杯还给钱小茹，后者再次尝试表示好喝多了，称赞还是她有办法，能化腐朽为神奇。
“没品！李佳明来点呗，别喝你那破可乐了。”
作为场上唯一的生理上的成年人，李佳明反而是滴酒未沾的那个。姜卓不知是从哪个饭局染上的恶习，不顾他人意愿硬要劝酒，搞得他难以招架。汪寻前世工作偶尔也会遇到酒局，处理这种情况还算有经验，抬手把姜卓递过来的酒杯推了回去，“他过敏。”
“真的假的？”姜卓狐疑地看向她，妄图从表情上找到她撒谎的证据。
“骗你干嘛？真过敏了你给送医院？你能负责的了吗？”
姜卓一问三不知，只觉得两人实在扫兴。恰巧主菜被端上桌，他泄愤般切了块牛排肉大快朵颐，电光火石间寻到一处漏洞：“你又是怎么知道他酒精过敏的？你俩到底什么关系？赶快从实招来！”
“你和我什么关系我和他就什么关系喽。”
“什么跟什么？我和你可清白了好么？难不成你从高一开始就对我芳心暗许？那你死了这条心吧，小爷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姜卓煞有其事地抱紧自己，往李佳明那边挪。
汪寻只是笑，十分不给面子：“大可不必如此高看自己，大家都是朋友。来，寿星和你干一个。”说着就要去和姜卓碰杯。
姜卓像见鬼般躲过了。“我才不要！你俩闹什么矛盾，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好吧。”
“哪来什么问题，就你话多。赶紧吃，我下午还想去唱歌。” 姜卓问起两人关系，汪寻脑海中莫名出现《普通朋友》的旋律，突然冒出去KTV一展歌喉的念头。
服务员推着插满蜡烛的蛋糕走来，电子生日歌混着四人不齐的哼唱实在称不上动听。但该说不说，她很受用。许完愿刚要去吹蜡烛，李佳明递过来一张纸巾，用手指她鼻头示意有东西。原来是闭眼的时候钱小茹恶作剧抹上去的奶油。
“多大了还搞偷袭。”汪寻捞了块蛋糕往钱小茹脸上抹，得逞后才去接一旁的纸巾。“滋啦”一声，两人交碰的手同时后缩。
“你俩确实来电嘿！”钱小茹擦完脸没心没肺道。
汪寻摸了把头发后去牵她的手，果然再次静电。她笑嘻嘻往钱小茹身边凑，语气十分欠扁：“瞧我俩这心电感应！不愧是天下第一好。”
“你们是天下第一好，那我算什么？”李薇装作不忿的样子打掉两人紧握的手。
钱小茹耸肩，“得了，还没问你呢！听说方旭尧和你表白了，你还是咱们fff团成员吗？”
方旭尧是高二的学弟，因为长得不错被李薇破格录取，成为她的追随者之一。但眼下提起这个名字她就头疼：“那又怎样？我早说过高中不恋爱，他非要跨红线，这下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害她每天在学校少看一个帅哥，怎么不算罪大恶极。
“啧啧啧，好渣嗷～坏女人薇薇～”
“说到渣，这不还坐着个高手吗？”
受全体目光注视的渣男姜卓正在蚕食蛋糕，很不认同她们的观点：“这怎么算渣？我只不过是平等地给每一个喜欢我的女生机会。”
李薇：“真以为自己贾宝玉？”
钱小茹：“顶级渣男，没救了。”
汪寻笑笑不说话。
李佳明一如既往的沉默。
唱完歌已近黄昏，看着晚霞汪寻有感而发：我想起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
三月百日誓师大会，台上慷慨陈词的号召引得台下共鸣一片。
学生代表王浔意气风发站在报告厅中央领读：“请全体同学与我宣誓：这一百天，我们选择紧握笔根，扎根此刻！整理……”
跟读声在耳边起起落落，隐没于人群中的汪寻被震撼，从不屑一顾到沉浸其中。“我相信：熬过的夜会变成光！刷过的题会垒成路！”
右手放下的那一刻，她已说服自己这次会有好结果。
宣誓结束后的流程是在横幅上签字。尽管有老师指挥，但现场还是熙熙攘攘。大家都想挑个心怡的位置。
汪寻顺着人流在边角写完名字，退出去时鞋跟不知被谁踩掉了。踉跄的瞬间，李佳明的声音漫过头顶。“小心。”他虚浮的手掌悬在肘弯两厘米处，哪怕再拥挤也小心翼翼不碰到她。
“谢谢。”
李佳明勉强扯出个笑容：“以前也不见你因为这点小事感谢我。”
汪寻不知做何回应，说不出因为我们这样有点暧昧了要有边界感这种话。她前世从未有过蓝颜，交往尺度到底在哪摸不清，暂且放任不管好了。
李薇站在队伍末尾等待集合，把玩着什么。大小姐不需要冲锋陷阵，自有拥趸为她开道。
汪寻眼尖，一下就看出那是颗纽扣，半真半假称赞道：“这位痴心人还挺浪漫。”他们校服是蓝白相间拉链款，能送纽扣也算有心。
“这节点还有心思制造‘浪漫’，我只觉得他有病。”李薇玩一会也腻了，随手把纽扣扔进垃圾桶。
同班男生同理心泛滥，不满质问她不要为什么接，被她一个白眼翻回去。她还想质问那个人凭什么自说自话给她颗纽扣又消失不见，连脸都不让她看清。
*
四月春暖花开，学校组织高三生去隔壁公园春游。公园有座山，山上有座远近闻名的古庙，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山道上的青苔被晨露浸得发亮，汪寻第二次踩滑时，后衣领被人揪住。李佳明抓着她卫衣帽子把她拎回台阶中央：“看路，别太亲近大自然。”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去求姻缘的。”李薇挤进两人中间，不咸不淡点评一句。
“别吃醋。”汪寻嘴角上扬挽她胳膊，“也可以是求我俩姻缘的。”
“我倒是想，只怕你不乐意。”
“李薇，正常点。”李佳明难得对这个妹妹不满。
“说啥呢？”钱小茹从后面扑来，然后三个女生愉快地说起小话，再没有李佳明插嘴的余地。忽略汪寻中途觉得背包太重把里面的保温杯给他背的话。
文殊殿前的队伍蜿蜒到台阶下，衬得西侧的财神殿门庭冷落。汪寻满意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殿内檀香缭绕，金漆的财神爷塑像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慈祥。
“你们不是来求学业的？”钱小茹捏着刚买的金元宝挂坠一脸惊讶地跟了进来。
“不管了，直接一步到位。”汪寻掏出硬币投进功德箱。趁现在人少，得赶紧让财神爷记住她。
李薇紧随其后塞了一百，换来钱小茹真情实感的羡慕：“财神竟在我身边。”
三人跪在蒲团上许愿，钱小茹憋不住话，一句“我们这样好像桃园三结义”令其余两人哭笑不得。
李佳明一向不热衷这种活动，独自站在殿外阳光里等待，于他而言也算放松。
下山拐角处传来争执声，几个女生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男生。汪寻定睛一看，那男生居然是曾经孤立李佳明的一员-陈文浩。冤家路窄，她果断绕过。李佳明却凑上前，轻声询问怎么了。
这时候就别做圣父了。汪寻腹诽，磨蹭着靠近。
“他肚子疼得走不动了...”女生焦急解释，“可能是吃坏东西。”
李佳明蹲下身，轻轻按了按男生腹部：“这里疼？还是这里？”手指在几个位置点按，一副医生模样。
“我没事…早…早上没吃饭而已…”陈文浩虚弱地推开李佳明，他可不要被人看笑话。
“想不想上厕所？有呕吐感吗？”
陈文浩强撑着摇头，周围女生却替他抖落个干净：“有的有的！这些症状都有！”
李佳明沉思片刻，斟酌着措辞：“难道是诺如病毒卷土重来？”
“对哦！我上次感染就是这个症状。”
“要不打120？”
“我看还是先找班主任。”
女生们被他看似专业的动作唬住，开始附和。
“我…真的没事啊…”
尽管陈文浩多次强调自己无碍，但无人在意，最终被几人拖着去找班主任。
他们一走，呆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汪寻立马笑着走近李佳明：“你真学坏了，我看他只是低血糖。”
“我只是合理推测，具体什么毛病还得检查。”
陈文浩是体育生，月底进行专业考试，今天被拉去检查怎么说也得耽搁一下午的训练时间。
汪寻一点不可怜他，毕竟陈文浩是能干出大夏天往别人桌肚里扔腐烂垃圾的极品。不过李佳明的“误诊”确实出乎意料。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旧梗重提，李佳明也笑：“和你一样。”
“李医生以后可是要救死扶伤的，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少干。”
他转头看她，“为什么觉得我会当医生？”
她眼神闪烁：“你之前说过叔叔阿姨希望你考医学院。”
“没想到你对我的事能记这么清楚。”
“别误会！”汪寻突然急了，极力澄清的样子让李佳明语气淡了些：“没误会，但我不想当医生。”
我还想和你念一所大学一个专业，哪怕知道你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