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温昼反应过来,“苗南渡也在?”
“他在楼下。”表姐喝了口瓷杯里的茶,很快又把它放在藤椅边多出来的木几上,“我是应了某位小帅哥的请求,在这里等他男朋友起床。”
“小年轻就是藏不住事。”她站起来,动作慢而轻地把搭在侧脸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抱着手臂嗤了一声,“一大早就拉着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温昼心里又一次泛上奇怪的感觉,因为“表姐”不久前撩头发的动作。
“小弟弟,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在意得要死,还得假装事不关己,我都替他着急。”表姐自来熟地勾住了温昼的胳膊,踩着黑色厚底高跟鞋,每一步都避开了木地板拼接的地方,“走吧,带你去看我弟弟的笑话。”
大概天下的姐弟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还没醒呢?”楼下,表姐把暗红色的小手提包随意丢在椅子上,耳朵贴在门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苗南渡满脸没眼看,略带嫌弃地点着姐姐的肩膀把她推远,“你够了。”
说完他面向温昼微微点头,“学长。”
温昼反应慢了半拍,转头和许云珠突然凑近的脸对上。
“喝药。”许云珠把还冒热气的药汁放在一边,啃着粉色胡萝卜离开。
温昼习惯性一口闷,但苦是习惯不了的,谈晚谧不在身边,他只能喝水缓解。
“另一个学长让我给你。”苗南渡把一颗糖放到温昼手心,看着他吃完又继续当门神。
“苗儿,他不会是睡晕过去了吧?”表姐靠在门边,鞋跟有规律地敲着地面,“要不直接叫醒?”
“你过来干嘛来了?”苗南渡瞥了她一眼。
“嘁~”表姐翻了个白眼摊手,突然站直说:“好像有动静。”
她慢慢靠近紧闭的木门,很快,门从里面被拉开,叼着牙刷的江见月被门口的一张脸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杯水就泼了出去。
表姐来不及躲,被泼了个正着,好在她的妆是防水的,不然就是事故现场了。
“对不起对不起!”江见月抽纸给表姐擦脸,含着牙膏沫不停道歉,“你没事站我门口干嘛,吓死我了。”
“没事弟弟!”表姐笑得异常灿烂,“要不你先洗漱完。”
江见月回到屋内,两分钟后又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俨然一个乖小孩。
一边被忽视的苗南渡咳了一下,成功把江见月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刚对视江见月又转头,语气里满是不自在。
“手给我。”苗南渡伸手。
江见月跑到温昼身后,拿他当盾牌,“不给。”
温昼一头雾水,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听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话。
“你这人真搞笑,上来就想摸手占我便宜。”江见月阴阳怪气,温昼竟然觉得有点……欠揍。
要是你没这么紧地抓着我的手就好了。
温昼感觉手上有把钳子,杜绝了他中途离开的可能。
苗南渡被这么一句话定在原地,好笑又无奈地解释:“是谁在朋友圈发牢骚,说手受伤了没人管,雨后彩虹没人一起看?”
温昼只想给江见月比个大拇指,就说他怎么突然拍他的手,还奇奇怪怪说要他当一下手替。
但谎就是谎,不见面还好,一见面是必然要被拆穿的,他有点担心两人会又吵起来。
“关你屁事呢……”江见月底气不足,脑门磕在温昼后背,一不小心忘了控制力道,差点把温昼砸到地上。
温昼心里那点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他把江见月从背上撕下来推到苗南渡面前,“既然来了就好好说话。”
“温温……”转身刚走出两步,江见月就弱弱地呼唤他,听起来怪可怜。
算了。
温昼终究没忍心让江见月离开他的视线,和表姐结伴看两人扭扭捏捏。
实际上只有江见月一个人扭捏,毕竟他前两天刚让苗南渡滚。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温昼正出神,被表姐一句话打断。
他回忆了一下,没有关于这位表姐的其他记忆,“没有吧。”
“可我觉得你眼熟呢。”表姐在他身上仔细嗅了一下,像个确定猎物身份的捕猎者,“我们肯定见过。”
温昼不断后退,表姐开始得寸进尺,把他拦在了角落,如果不是被苗南渡打断,温昼可能要做一些比较冒犯她的事了。
比如直接把她掀翻之类的。
“来了。”表姐在温昼鼻尖点了一下,“别乱跑啊弟弟。”
怪人。
温昼把手环点亮又点灭,重复十几次,又给活蹦乱跳的兔子补了干草。
兔子的三瓣嘴贴着温昼的手背,显然是把它当成了口粮,吸着往里拽。
“别咬。”温昼疼得打了兔子的脑袋一下,和右手虎口多出来的红痕大眼瞪小眼。
“我真是脑子坏了,才会接了个大爷回来。”温昼任劳任怨地给兔子挪了窝,隐约听到说话声,找了一圈发现声音来源是屋内。
许云珠和赵明星在里面。
一楼空间比二楼小,好处是够高,四面都有窗户,哪怕温昼隔着一层纱窗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也没干什么,许云珠面前摆着ipad,两只手在屏幕上滑动,根据她骂人的口型来看估计在打游戏,赵明星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
“嗨呀——”许云珠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中气十足地骂了句“草”,片刻后拉开门,把旁观的温昼拽了进去。
被按在椅子上的时候温昼依旧没反应过来,只看到许云珠在屏幕上某个地方点了一下后对他说:“说句话。”
“什么?”温昼不太懂,但还是照做,“要说什么?”
许云珠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你说会飞的泳裤天下第一美。”
“会飞的什么?”温昼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姑娘。
“泳裤啊!”许云珠点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我的游戏ID,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他就是看到了才会问,谁家姑娘取这么一个名字?
“快说。”许云珠用口型催促他。
“会飞的……泳裤天下第一美?”每念一个字温昼就做一次心理建设。
“听到没!”许云珠做了个OK的手势,对着屏幕恶狠狠说:“就他妈的你有人撑腰我没有是不是?”
世界安静了几秒,温昼怀疑地盯着许云珠的后脑勺,许久,对面才发出一句变了调的:“小哥哥玩游戏吗,我可以带你呀~”
“他不玩。”许云珠十分豪迈地在温昼背上拍了一巴掌,“他男朋友可凶了,不让他玩。你死了这个心吧!”
可凶的男朋友站在二楼阳台打了个喷嚏,面无表情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
温昼有点想死,但他更想拖着许云珠一起死,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
“对不起。”某泳裤小姐看起来不是诚心忏悔,反而非常真挚地邀请温昼,“你要试一下吗?”
温昼看了屏幕上没动的一团不明物体一眼,“我不会。”
“我教你。”许云珠咧着牙笑,把平板塞到温昼怀里,“你左手滑动屏幕的时候这个小人就会动,来,试试。”
两分钟后,温昼满脸无辜,“我真的不会。”
“没事没事。”许云珠看着簌簌往下掉的分数心疼,“你确实不适合这个,还是去找江见月玩吧。”
但江见月貌似没时间和他玩。
温昼抽空看了眼窗外,江见月靠在栏杆上,整个人被苗南渡挡住,他根本看不清。很快,门被敲响,温昼过去,猝不及防被抱住。
“拜拜啦弟弟,我得走了。”表姐结结实实抱了温昼一下,幽怨地看了苗南渡一眼,“白眼狼,亏我还替他着急。”
“你不留在这吗?”温昼有点意外。
“别了。”表姐嫌弃地挥手,“我一个单身狗在这看你们两对撒狗粮吗?”
两对?
温昼看向一边,果然看到了江见月和苗南渡握在一起的手,准确说是苗南渡强行握住的。
挺好。
“小谈——”表姐把手放在手边对着楼上喊:“我走了!”
谈晚谧很快下楼,身后跟着行动不太方便的赵明先,向表姐点头以示回应。
总算舍得出来了。温昼踢了下木地板,假装没看到某个人。
“他找我是想确定近期去向。”谈晚谧抬起生闷气的温昼的下巴,“昨天我回去得太晚,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叫你。”
“那你们商量好了吗?”温昼本来就没怎么生气,谈晚谧一解释他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嗯。”谈晚谧按在温昼下嘴唇的手指用力,强迫他张嘴,“药喝了吗?”
“喝了。”
“我们大概七号回去,他到时候和我们一起。”谈晚谧松手,捏着眉心靠在温昼肩上,显示出了浓浓的疲惫。
温昼有点吃力地架着他,盘算着接下来几天怎么过。
事实是不用他盘算,谈晚谧早就提前计划好了一周,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适合温昼的药方以及增强他体质的办法。目前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还连带着解决了赵家兄妹未来一段时间的去处。
赵明星跟许云珠挺投缘,决定跟着她回学校,至于赵明先,谈晚谧给他定了更好的去处。
7号中午,一行人吃完午饭后在两兄妹的小院告别,许云珠和赵明星搭苗南渡的车回学校,赵明先则单独上了谈晚谧的车。
谈晚谧在这里睡不好,温昼后知后觉,后面几天没敢多闹腾他一点,几次夜跑都是自己跑完自己撑着走回去,乍一放松下来,他抱着一只大型玩偶睡着了。
“你说的那里真的适合我吗?”赵明先还是忐忑,他太久没与外界来往,怕自己把事情搞砸。
“去了你就知道了。”谈晚谧单手控车,右手空出来在温昼越界的手背上画了两个兔耳朵。
他们要横跨几个区,花的时间便比来时多出几倍,加上堵车,下午快三点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精神病院?”赵明先下车先观察了四周的环境。
“对。”谈晚谧叫醒温昼带他下车,“你想要安静少与人打交道,这里就很合适。而且这是公立医院,你不用担心有人针对你。”
“谈晚谧。”温昼突然停下来,“我记得有另一条路可以去后面,对吧?”
“那条路很远,你确定要走吗?”谈晚谧观察温昼的表情,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你怕那些病人吗?”
温昼默认了,谈晚谧果断带他绕路,彻底避开那栋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大楼。
这一次没人等在楼前,谈晚谧带赵明先走电梯上楼,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原本认真工作的人察觉有人来,惊喜抬头,又快又轻地到谈晚谧跟前拍他的肩膀。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找的徒弟吧?”郝老师打量着赵明先,越看越满意,“你说他特别适合跟我,适合在哪?”
赵明先已经发现他们适合的地方了,在郝老师走过来的一瞬间。
他的脚,竟然也是跛的。
“你猜。”谈晚谧嘴角带上了放松的笑,推着赵明先到郝老师面前。
“老师。”赵明先被郝老师扶了一下才站稳,开口时仍旧没什么底气。
“哎!”郝老师笑开了花,像个慈爱的老父亲摸着赵明先的头发,“孩子,你以后就跟我吧,咱们一老一小两个瘸子还能作伴儿。”
赵明先心里突然释然,这大概能称之为“同频”。
“谢谢。”赵明先送两人到这所特殊医院的门口,“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全。”
“不要谢我。”谈晚谧毫不留恋转身,“谢你自己吧。”
谢他身上有一丝温昼的影子,只是活于不同时空。
可赵明先有他帮忙,当初的温昼又有谁帮忙呢?想到这谈晚谧心里开始堵,伸手紧紧抱住了身边的人。
“对不起。”
“你怎么了?”温昼慌了,手忙脚乱拍谈晚谧后背,“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对不起。”谈晚谧的手越收越紧,紧到温昼不得不抬头才好呼吸,“是我太没用了,花了这么久才重新走到你身边。”
害温昼多吃了那么久的苦。
“谈晚谧!”温昼挣开谈晚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