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小说网 > 悟南柯 > 第41章 卖官

第41章 卖官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半日前,勤政殿内。

御侍令公孙瑶垂首立于蟠龙书案旁,将手中文书递给皇帝:“陛下,这是户部呈送的军费明细。”

皇帝接过折子,拧眉细看,神色骤冷:“朕记得去年秋天,粮价不过二两一石,如今怎地涨到六两?”

公孙俯身答道:“经户部查核,症结出在青峡关的漕运。今年过关费用涨了许多,粮商为弥补成本,不得不提高粮价。”

“又是青峡关?”

公孙避开皇帝目光:“是。半年前刚换了漕运使,如今新上任的名为周焕。”

皇帝欲言又止,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顿了顿问道:“这个周焕从前在哪里任职?”

“他在工部担任建司使,负责材料采买和运输。此人一年前本要调往蜀地,后来不知为何,进了兵部漕运司担任漕运使。工部修建青峡关,也是他一同上报的。”

皇帝忽然笑了出来:“公孙,你说这天下的事情怎么总能凑到一块儿?”

公孙顺势笑道:“陛下不知道,周焕大人为人贴心,还为众多粮商专程开了个茶铺。”

皇帝眉头拧起,忽然坐直了身子:“他还有心思开茶铺?”

“陛下不妨看看这个。”说着,公孙向他递去一沓簿子,“这是顺风茶铺的流水,还有闸口材料的采买明细。”

皇帝接过,翻开凝神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忽地一合,“啪”地一声将簿子摔在案上:“那个周焕现在在哪儿?”

公孙答道:“昨日兵部校考,想必他已经从滁州回京,此刻应该正在京中。”

皇帝恼怒的目光投向李福瑞:“让他来见朕!”

李福瑞赶忙道:“是。”

片刻的功夫,田咏便领着周焕进了勤政殿。

皇帝眯着眼睛对他上下审视了遍,开口道:“周焕?”

周焕抬起头来,谄笑道:“陛下,小人就是周焕。”

“你从前在工部建司任职,那朕问你,防讯木桩,要哪种木桩材质更好?”

周焕恭敬回道:“回禀陛下,自然是柏木了。”

皇帝的眼皮跳了一下:“为何这次修闸,运来青峡关的木材都是杨木?”

周焕脸色骤变,结巴道:“微……微臣督查不力,这次回去一定彻查!”

皇帝冷哼一声:“漕运使要干什么你弄不清楚,但你开的顺风茶铺倒日日客满!”

周焕身上顿时一酥,滑溜着跪倒在地:“陛下明察!顺风茶铺只是内眷的营生,与漕运毫无干系!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求陛下给微臣彻查的机会!”

皇帝转过身去,强压着怒火,冷声道:“你先出去候着!”

遣走了周焕,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田咏身上:“这个人是谁指定的?”

田咏道:“回陛下,一年前由端王殿下举荐。”

皇帝眼中又惊又气,紧皱着眉头:“这人和端王什么关系?”

田咏表面解释,但实际放刀:“据臣所知,是易府的人带到端王府,但端王当日并未见过这人。”

“什么!”皇帝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易家勾结吏部,企图染指粮道,而端王自己却连人都不见,可见其对朝政之随意放肆到了极点。

田咏又补充道:“据人说是易府的亲信,至于是谁的亲信,就不得而知了。”他顿了顿,又拿出一本册子,“这里头是周焕打点吏部官员的记录,其中大半进了宫家的口袋。”

这时,门外抬进来一个大木箱,木箱打开,里面装的满满的白银,只不过这白银全都染作茜红,“这五百两银子在滁州乐坊查获,经核实,正是周焕所出。”

皇帝并未翻开册子,只是冷冷看着面前的木箱,深吸一口气,负手背过身去:“你先下去吧。”

田咏还要说什么,被皇帝抬手拦下:“跪安吧。”

田咏离开后,殿内陷入死寂,忽听皇帝怒喝一声:“传宇文拓!”

宇文拓一路跑着到了勤政殿,气喘吁吁地到了门口,见周焕规规矩矩地立于殿前,跟个石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伸腿就要去踹周焕,还好被李福瑞拦住:“殿下,快请进吧。”

宇文拓转头问道:“公公,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李福瑞叹了口气:“方才是田大人在面圣,奴才在外面候着呢,说了什么奴才不知道,不过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殿下好生小心些才是。”

宇文拓低声喝道:“田咏这个贱骨头,定是有人撺掇了他来。”

李福瑞劝道:“殿下,这个时候了,先去面见圣上吧。”

宇文拓压下了怒气,抬眼看了他一眼,作了一揖,掀起衣袍,抬步进去。

“参见父皇!”宇文拓虽自知有罪,但声音却毫不露怯。

皇帝安然坐于龙椅上,手里慢慢拨动着楠木念珠:“上次朕命六部追补欠款,你们都干得怎么样了?”

宇文拓答道:“工部已上缴十万两,其余的儿臣还在同易大人商量对策。”

皇帝道:“你这十万两拿得这么快,不像是往日的作风啊?”

宇文拓心中一跳:“父皇的旨意,儿臣哪敢怠慢。”

皇帝缓缓站起身来:“你所谓的不怠慢,便是拆东墙补西墙?”

宇文拓仍旧装傻:“若父皇所说是修补青峡关一事,工部的确没有盈余的钱款继续动工。若非户部侍郎张意初做事太过操切,提了这个建议,说不定青峡关下月便能建成。”

皇帝深深凝视着他:“下个月,你嘴上说没钱,手里动作倒是挺快。”

宇文拓听言,脸色一变,低下头去:“不知父皇所谓何意。”

皇帝怒道:“门外那人是从哪里来?你这十万两又是从哪里来?你到现在还要来蒙朕!”

事已至此,宇文拓心里明白此事已无处可藏。此人是易家通过宫家塞进兵部的,他能被田咏顺利带到圣前,其中有多少凶恶在背后作祟,即使纨绔如宇文拓,也一清二楚。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自己若咬死不放,再多说一句,在盛怒的父皇面前就多难堪一分。

宇文拓旋即哭丧着脸道:“父皇,儿臣不孝,儿臣不忠,收受此人钱财确实是为了弥补国库空缺,儿臣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用这个手段了。”

“被逼无奈?”皇帝挑起了眉毛,“你知不知道前线军粮频出状况,就因为你卖的这个好官!”

“工部的银子本身就不够用,加上建闸支出庞大,百般为难,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只好动了这个歪心思。”

皇帝甩给他了一簿账本:“你看看,这里面说的,好像和你嘴里讲的完全相反呐。”

宇文拓狐疑地看着皇帝扔过来的账本,翻开一看,浑身一颤。泛黄宣纸上密密麻麻列满了青峡关修建的价目比对,光是其中木材一项,原本该用的柏木被替换成了价低五倍的杨木!更骇人的是,吏部和工部在其中勾兑染指的数目记得清清楚楚!

“这……这……”宇文拓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声音沉了下去:“易望林在晌午拿着一百万两,长跪于殿外,请辞了工部尚书一职。”

此言一出,宇文拓更是意识到自己捅的篓子有多大了。

“父皇,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儿臣这么多年来,虽不说殚精竭虑,但也勤勤恳恳地为工部出了力,这些银子他易望林还了,儿臣也能还!”

“你能还?”皇帝再也忍受不了他牵强的说辞,厉声大吼,“既然能还,为何还要卖官?”账本飞了出去,直抛向殿外。

“父皇,儿臣将府中银两拿来补贴工部开□□易望林贪得无厌,儿臣跟他不同啊!”宇文拓也厉声自辩,仿佛声音越大便越不容质疑。

皇帝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由怒变冷,眼中一汪深潭,直直地射向宇文拓,似乎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诚。

宇文拓知道应该将头抬起来了,恭迎询望,满脸都是真诚。

皇帝深凝了他一瞬,恨声道:“你遇事推诿,视朝纲若儿戏。身为皇长子,不思为国尽忠,反而一心贪墨,竟至勾结群党、卖官鬻爵的地步!”说完,俯下身子直视着宇文拓的双眼,哀叹道:“你说,朕要如何饶你?天下人要如何饶你?”

宇文拓眼中露出了恐惧,他开始意识到此事已不再像之前一样,不过是禁足半月便可一笔勾销,现在的父皇已经对他耗尽了所有耐心和宽容。

“陛下……陛下三思!”丽妃的哭声从殿外传来。

“额娘!”宇文拓转头一看,母亲丽妃正焦急地小跑进来,眼中的恐惧更深了。

丽妃一个扑通跪在皇帝脚边,抓着皇帝的衣角乞求道:“陛下,拓儿一时糊涂,再给拓儿一个机会吧。”

皇帝无奈转向她:“丽儿,你来前朝做甚?”

“陛下,臣妾听闻拓儿犯了大错,不忍心看到陛下手刃亲生骨肉!”丽妃的眼泪从脸颊滑落,我见犹怜。

皇帝收敛了心神,俯视着儿子,沉声道:“宇文拓行为之恶劣,为国法所不容。你要朕瞒着天下人,包庇这个祸害吗?”

丽妃见眼泪无用,立即磕起了头:“陛下,若您要为拓儿定罪,也将臣妾一并罚了吧。”

这话反而起了反作用:“你在威胁朕?”皇帝眉头紧拧,“乐白落马一事,朕暂且放过,如今你竟然还要来左右朕的决定?”

丽妃吓得浑身颤抖:“陛下,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还望您看在拓儿伴您膝下这么多年,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吧。”

皇帝背转过身,脚步如铅般沉重,一步一步重新迈向丹樨上的龙椅。

丽妃目光悲切地紧盯着皇帝的背影,呼吸也随着他的脚步一重一轻。

只听皇帝缓缓扬起头,重重地叹了一声:“李福瑞。”

李公公这会儿才敢从门外进来:“奴才在。”

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勤政殿内悄然无声,李福瑞就这么躬身在丹樨旁等着。

陡听得龙椅前一声:“拟旨。”

李福瑞装作犹豫地瞧了瞧座下的丽妃母子一眼,又仰头望着闭目的皇帝,轻叹一声,拿来了笔墨准备拟旨。

丽妃一惊,又无法扑到丹樨上的皇帝身前痛哭,只好膝行至台阶底下,仰头望着他哀嚎。一旁的宇文拓反而安静下来了,垂首凝视着地面,眼眸中尽是冰冷。

“端王有失惑无常之性,身为皇长子,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废端王之位,降为四品郡王,削去统领工部之职。若无诏书,不得进宫。其母宫氏教养无方,降为丽才人。”

言毕,殿内悄无声息,只有丽妃呜咽的哭声。

宇文拓跪在地上,像块被废弃的石头。良久后才听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儿臣……领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