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叶明显是无比凌乱地站在原地。周围的同学不知不觉间已聚成一圈开始起哄。依然站在旁边的玖稍微转头,居然在白叶眼里看出明显的极少见的无措。
能在外交场上直面统治者都镇定自若的她…竟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吗?
人群喧闹着围绕他们,杂乱的声音不知被谁带了一下头,汇聚到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我……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她很轻声却清晰地在人群的喊声里开口,把手放在对方举着的信封上,却没有拿起的动作,而是轻轻覆着往下用力让对方把它放下。
“可…可是……”过于直白的拒绝让堇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与纸张,好像不知道该把还在手上的信放到哪里,“连机会…都没有么………”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然后是窃窃的低语。
“抱歉…其实我……”白叶再次带着歉意地开口,却被对方忽然如珠线般快速落下的泪水打断。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想伸手去安慰对方,却又在抬起了一半时意识到不能这样而堪堪停住。
“打扰了……对不起!”堇听突然再次猛地向下鞠躬,却不给她再作回应的机会,紧接着就转身边哭着边挤开人群奔跑离开。
“……”
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就被凝固了。白叶还戳在人群中央,却在寂静的目光汇聚间独自慢慢低下头,阴影覆上半张脸庞。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呢?她竟有些不合时宜而痛苦地往深处思索着。明明她们互相之间并不熟悉,所见到的不过是彼此展露在外的一小部分而已,为什么就能拥有这么大的勇气,说出“喜欢”,甚至“爱”…?
还是说,这几个字眼其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沉重?
“都堵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来。人群无声地散开避让,蓝发的黑服青年一身杀气地从最后面走上来。
空泽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还提着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的黑服外套搭在右肩上,明显是刚结束任务回到学院,回寝半路正好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他不满地眯起眼环视一圈,五秒后人群直接从视野内全部自动消失不见。
“……谢谢。”白叶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向对方道谢。
“啊。”空泽很随意地应了一声走上来,明明目睹了全过程但并没有对事件作出任何评价,“听说你跑了一趟唐城回来?”
“…消息真是灵通啊空泽殿。”白叶再次舒气,几秒后恢复常态笑着道。
“没有,有人大赛想找你搭档,结果学院里找不到你人,我就顺便看了眼你通讯表的大概定位。”空泽回答。
“?”还站在旁边默默听着的玖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该说不愧是黑服吗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别人的通讯表位置。
“喔。”白叶已经完全见惯不怪,“所以,是谁找我?”
“源溯。”
“……”白叶忽然沉默了三秒,“…你最近是不是有哪里惹到他了。”
“…有吗?”空泽沉思。
“他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你啊空泽殿……”她捂脸,“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主动来拉我去打高三的场……”
而且搭档的事其实通讯表发个消息就好了他偏偏来找你说明根本就没打算真的来找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只是你们美好友谊的一环好吗好的。
白叶默默地在心里一口气快速吐槽完,然后看着黑服青年似乎有点醒悟过来地点着头。
“所以?”
“我去找桑好了。”
“别放弃治疗啊……”白叶笑道。空泽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开玩笑,不过话题确实被迅速扭转到另一个地方了。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空泽稍稍转头看了玖一眼,而后迈出步子,用空着的左手朝后面随意挥了挥。
“回见。”
“大赛竞技的…搭档?”十几分钟后玖收拾好次日的物资就来到三号馆白叶的房间内,坐下后抠出刚才听到的信息点又开口重复一遍。
“啊,对。”白叶点头,抬手给他沏了茶再递过去,“每年的大赛竞技都是以同年级两人一组的形式参赛,可以自由组队。”
“可是源溯学长是高三的?”
“低年级学生可以自愿去和更高年级的学生组队,不过一般不提倡。”白叶向他解释,“到时候会有正式通知发布解释详细规则,不过通常情况下组搭档这种事会在私下里提前开始,新搭档磨合也需要一定时间。”
“是全程需要合作竞技吗?”他询问。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知为何白叶笑起来,“所以挑选搭档时也要谨慎——并不是越强的人就越好,锋芒毕露的两个人很可能会互相误伤。不过这只是理论上来说。”
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那理论外来说呢…?”
“如果有保证能一挑二的水准的话其实找谁搭档都无所谓的。”她肯定地点头。
“……”怎么感觉在无形中秀优越呢……
“好了说回正题。”白叶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是关于那个传说的后半段。”
“你找到残卷了?”玖惊讶地道。
“不算是,但也算是吧。”喝了口茶后她继续说道,“我白天在宫里其实就已经在偷偷观察了,参观时确实看到了所谓的‘御书房’,但当时里面的人都盯着我我也不好做什么。”
“所以?”他顺着继续询问。
“所以我就在白天找借口触碰了一片后院里的树叶,傍晚的时候再换位过去。”白叶道,“但我几乎去翻遍了所有的卷轴也没有找到内容类似符合的,很多卷轴甚至看起来都很新。”
“但楚苍那时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传说来,他也明确说了有两个不同版本。于是我就想到,会不会其实御书房才是幌子,传说确实有,只是并不在书房里。”
玖点头表示能跟上:“那还会在哪里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唐城如此发达,反而只有首府还保留着较早的制式?”
“…?”这么一说他好像最早还真吐槽过。
“是古董店给我的启发。”白叶扬起一侧的嘴角,“我想到——如果首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古董呢?”
“诶?”他有些明白过来的喃喃,“所以才要保留大部分的形制……”
“对。”白叶点头,“而通常来讲,古时候人们要记载事情最常做的就是——”
“把字刻在石头上。”
“Bingo~”白叶愉快地笑起来,像给予通关奖励一样终于把通讯表的图片调出来给他看。
照片上是一面赤色的宫墙,上面不大显眼地刻着字迹。其中一部分已经被风化得不大清楚,还有被人为损坏的痕迹,但总体上还是有不少字能够勉强看清的。
又是古文啊……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逐字逐句辨认阅读。
“玉石传”
“古有少年志凌云,扬帆直欲征星海。名曰霓……”
王曰:“善。”
“……壮志易有,慎行难得。急功近利,好心坏事。审时度势,方得始……王薨,天下昭告……(大量难以辨认的字迹)
王曰:“善。”
“嗟乎。勇者失其勇,智者悲其乡………唯一幸者无瑕而已。是以:勿嗔,勿痴,勿慢,勿餮,勿惰,勿妬,勿贪。”
(较新的字迹刻在了“勿慢”二字的旁边,看起来被反复刻了好几遍,)
“勿忘。”
王曰:“善。”
“……不得已,化万物为本初之砂,立……为期。至是旋干转坤。然翻覆间终无人可念,无人可知。”
王曰:“善。”
玖读完了全文,默默咀嚼了一会儿后开口:“这和上一篇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是啊。”白叶也叹出一口气,把通讯表收回去,“看起来还是个结局有些沉重的故事…虽然很多内容看不清了,但信息点确实要比前一篇更多。”
“另外……”
还有件事令她有些在意。
“除了标题,整篇文章只字未提‘玉’。”玖已经能默契地接上她的话。
“对。”她点头。脑中隐隐有些未具象的想法浮现。
该怎么形容呢……
“显得太…理所当然了?”
这就像是…玉石的存在,在故事里是被默认的,以至于根本无需明确指出?
可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存在,会被笔者默认呢?
沉默后玖抬头与白叶对视,显然也是和她想到了一起。
“会不会…同样是宝石的持有者写的呢?”
“有这个可能……”她皱眉,“但大部分内容看起来都已经是很久之前刻上的了。而唐城又以短生种居多……”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并不能向他们提供更多相关的线索。
“不过也还有别的可能性就是了。”白叶舒一口气重新笑起来,“过几天我再抽空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资料。”
“好。”玖点头。他实在对文言文不大感冒,直接用翻译器的话又怕漏过什么关键信息。这方面的工作确实是白叶更擅长一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
“所以,你答应过我的,需要我帮忙的事究竟是什么?”他终于问出。
“啊…这个。”白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往后靠到椅背上,无奈地笑着低声喃喃,“看来确实还是有那么丝丝缕缕的联系呢……”
玖没有接话,而是耐心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让你帮我关注一个人。”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抬头并与他对视上,表情严肃起来,“但不用特地做什么…稍微多注意些就好了。”
“嗯。”玖点头,“那个人是谁?”
茶杯被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祝清梨。”
——开学时的小测,她稍微展露了来源未知的力量;楚苍袭击的那天她在场,振动让自己快速察觉了楚苍的位置;楚苍与自己对谈感受到心脏振动时…她在进行服级鉴定。
“她就是拥有宝石的第三个人。”
几千公里之外同样是夜晚。
急匆匆来禀报的家伙被他随手屏退了,于是这周围空荡荡的又只剩下他一人。
寂静,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寂静。
表白?情书?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门外墙上几盏廊灯透进来冷色的荧光。精灵半靠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只手捂着脸。深色的长袍从椅边垂落到地上,暗金色花纹绘在衣摆后,华丽而厚重。他披散着长发没有束起来,突然面露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眼竟已成了灿金色,在一片黑暗中发出有些诡异的光。
“……”
上一次犯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概几十年前,几百年前…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太多…太多欲念了。像潮水一般汹涌地瞬间涌上来,轻轻松松就淹没了他。
他有些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去翻房间角落放着的大箱子。三道锁后箱子被打开,显露出里面满满一箱装着的价值连城的珠宝和首饰。金色眼眸发出的光芒照上去,映射到宝石上折出各异的美丽光泽。他痴迷地看着,蹲下身再伸手抓了一把举起来。冰凉的金属缓缓经过他的手掌,再从指缝间滑落。
他的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都是我的。”
接下来是什么?
拥有所有的财宝。
拥有整个世界。
拥有她。
——都是我的。全部。
……拥有?那她是属于谁的?脑中突然间出现不和谐的杂音,让他极为烦躁地甩了甩头重新站起来。
当然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不对,她只能属于她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又说话了。这是底线。
“……”
他恍惚地走到镜子前抬头,眼眸里的金色已经愈发浓郁。
现在就要见到她,占有她,得到她的一切。
——不,你不能。
“…该死!”
一盏漂亮的琉璃台灯从房间的这一头狠狠砸到门外的走廊墙上,被瞬间摔个粉碎。玻璃破碎再散落一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他就应该让她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