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本地人推荐的饭馆果然好吃。”吃饱喝足后他们慢慢往回走，白叶满足地在夜风里呼出一口气。饭馆的老板听说他们是来参加庆典的外乡人后立马热情地给他们免费赠送了不少小吃，现在居然吃得有点撑。
“准备回去了吗？”玖转头看她。
“差不多了吧，明天还要去野外生存竞赛。”她懒懒地回复，“材料准备过了吗？”
“材料…？”
“野生竞会大幅度限制灵力和武器，很大程度上锻炼的是你的体术。”白叶解释，“竞赛为期两天两夜，所以你看着量准备点便携的食物。另外还有备用武器和基础物资之类……”
“……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于是二人顺着导航指示找到某处还在营业的商业街内购物。玖注意到白叶购置的大多是类似于长绳和金属卡扣之类的固定用品。
“是要制作陷阱捕猎吗…？”
“想到哪里去了。”白叶笑道，边确认手上长绳的承重，“按照往年的惯例，学院肯定不会只是让我们在野外活过两天这么简单。至于苦无什么的武器我回寝室拿一趟就好。”
“喔。”玖似懂非懂地点头，“那通知里提到的大赛竞技…？”
“啊那个是学期末左右举办的。几乎大部分异能学院都会参加，但通常情况下能够进入决赛的都是sritana，kinto和maskiter三所主要的学院。”白叶漫不经心地又买了点压缩饼干一类的食物去结账，“拿了冠军学院就能拿到公局下发的大笔奖金，总之也算是一年一度的最大活动了。”
“原来如此。”
玖跟着在食品店里转了一圈后也拿了一些便携的面包，结账时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里的钱是……”
“通用货币也能支付，你用通讯表就行。”白叶在一旁回答，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钱不够？”
“呃……”应该坦白说他有存钱的习惯所以手上现金永远很少吗……
“不应该啊你没找她们要任务报酬吗？”白叶走上前去替他结了账，随后把东西全都打包起来放进背包里甩到肩上。
“没来得及……”
“那你干脆就再回去一趟好了。我这边也还有些东西要确认。”白叶看着通讯表里早已列好的清单一项项校对着，“总之流程大概就是这样，你心里有个数。物品清单我到时候也可以发你一份，你明年自己当负责人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好。”玖有些惊讶地抬头。该说不说……他的负责人还是头一回这样直接把饭喂到他嘴边。
“不是我列的，横野传给我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从他的负责人那里拿来的。我只是稍微改动了一点地方。”白叶完全看透了他表情般地笑道，“你取完任务报酬之后来在这里汇合就好。”
…这也能代代相传的吗？玖点头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商店。
另一边白叶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他离开。半分钟后也走出店面拐弯进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匿。”她把包放下，双手结印念出字诀，身形逐渐模糊与环境融为一体。
有风险，但总该试一试。
三秒后，一片本属于首府内部的树叶突然凭空出现在角落里她原来站着的位置上，飘了几下后准确地落在了背包上方。
等玖成功拿到报酬再回来，已是二十多分钟后。白叶还在原来的地方半倚墙刷着通讯表等他。
“你怎么手上还多了只鸽子？”白叶察觉到他后“啪”地合上通讯表盖子站直身。不知道为什么，玖莫名感觉她有点灰头土脸…不，风尘仆仆的。
“呃她们说如果留在那里可能很难在不白手上活过明天，所以还是交给我比较好，反正也用不上了。”玖解释，顺便把手里还在有气无力挣扎着的鸽子举起来看了看。被运来运去挣扎了大半天还真是辛苦它了。
“你要带回去养着？”白叶也凑过去看小鸟还有没有活着。
“…呃大概？”学院里好像没有明确规定说不能饲养动物，同学间也有在养各种奇奇怪怪的使役兽的人。
“小心它远在他乡水土不服。”白叶半开玩笑地道，顺手把背包拎起来，“走吧。”
走出商业街后周围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入秋后天黑的早，虽然是节庆期间，但天色晚后街上也并没什么居民在闲逛。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唐城的道路照明工作做的相当好，道路中间也装饰有各种喜庆的彩灯，形成与学院风格完全不同的繁华夜景。
“哎，对了，你在首府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巨大的日晷？”白叶在玖身边随意地开口闲聊。
“看到了，怎么了？”玖回答，习惯性地仰头。可惜城市夜景换来的是看不大清楚星星的夜空。
“唔…你看着它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特别恐怖，还喘不上气…之类的？”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一点，但没有那么多？”
“难道我有巨物恐惧症？”白叶自言自语地喃喃，“不应该啊须佐能乎什么的也老大一只的……”
“诶等等，这里是……”玖转头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几所连续的纯白色哥特式尖顶建筑旁边，样子相当眼熟。
“怎么了？”白叶也转头去看，“…教堂？”
“嗯。”玖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学姐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里面有我认识的人，我想去和她道个别。”
“你随意。”白叶耸耸肩，顿了顿后又笑起来打趣他，“诶，你不是血族吗不怕被十字架克死？”
“…这是刻板印象好吧。”他无奈，“只要不是附魔过的十字架就基本没什么特殊效用。况且我也不是纯血统，就算是克制也影响不大。”
“啊……这样。”白叶自己随便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来，笑着抬头看他，“说得真轻易啊——纯血什么的。”
“怎么…？”
“我听说血族一贯很看重是否是纯血，血脉越纯能力就越强。而非纯血者的社会地位和能力都会差一大截。”白叶轻声说道。
“…是。”玖明显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咽了下口水，“所以……我才会住在那种地方。”
“啊——是这样吗？”她又笑起来，歪头看着他。玖被她这样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草草地说了一句“我先进去了”就赶紧往教堂里面走。
还不是时候。他闷头走路，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全然不知这一切都被长椅上正看似放松靠着的人尽收眼底。
——你什么时候会沉不住气呢，玖？
教堂内部比街道上要暗的多。玖摸黑走进去，穿过空荡荡的几排长座走到另一端再顺着后门出去。
整齐的草坪在眼前展开，爱鸟的修女果然坐在小型喷泉的边沿上，嘴里叼着根烟看着她的鸟儿们在地上三三两两地蹦跶。
玖再走近几步，费尔南达有些懒洋洋地抬起眼来看他，张嘴吐出一口烟。
“小孩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要走了。”玖回答，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张开。那只鸽子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手上，小小的胸膛还在羽毛掩映间起伏着，“这个…你能收下吗？”
“……”费尔南达立刻把嘴里的烟掐灭丢在一边，小心地从他手中接过鸽子，仔细看了看后认出来，“…你真从首府弄来的？”
“……对。”他点头，“就是现在有点…呃不方便还回去。”
“你等一下。”修女没有再多问，而是自顾自地捧着鸽子走进院子旁边的小屋里。玖站在原地等她。几分钟后她空着手回来，又掏出一根烟放到嘴里点燃。
“没什么大问题，简单处理了一下，稍微给它喂了一点点药粉……”她重新坐回来，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对着天空吐出，“…这种时候就真羡慕那群精灵啊…天生就拥有治愈之力。”
“……”玖没吱声，但跟着坐到她旁边。
“看在你救了一只鸟儿的份上，给你个提问的机会，”见他没有搭腔，费尔南达继续道，“想问什么随便问。”
玖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她。对方看起来现在心情确实不错而且也比较有耐心。其实他本以为能从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风语者那里得到些线索所以才去接了任务，没想到反而在这里得到了提问的机会。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您以前…是在血域生活的吗？”
“是啊。我隶属于反抗军的血猎。”费尔南达漫不经心地抬手让一只飞过来的乌鸦停在她的手臂上，“看起来你确实不认识我，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以前是血猎的二把手，只是现在不做了。”
“噗。”玖差点没坐住，赶紧伸手扶了一下喷泉的边沿。这么看这位修女刚见面时没直接杀了他还真是大发慈悲……
“死在我手下的血族不计其数，也不差你一个。”修女又抽了一口烟，语气平静地道，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喂鸟般很日常的事。
“那……”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可以拜托你帮我杀一个…不，找一个血族吗？”
“不能。”修女拒绝得很干脆，“我现在对过去的那些事没有任何参与的兴趣。”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吗。他沉默，有些不甘地低头握紧了拳。费尔南达瞟了他一眼开口：
“你知道亚伯拉罕吧？”
他点头：“知道，血域的统治者。”
“呵…他和奥伦斯那家伙其实也早就知道你，只是懒得管而已。”
“等一等……”玖震惊地看向她，“你…认识我？”
“你在我们内部很有名啊。只是把名字和脸对上号要稍微花点时间。”费尔南达语气理所当然地吐出几团烟圈，乌鸦从她的身上扑棱棱地飞走，“那帮血族高层也有不少人大概知道你，但是你能好端端活到现在，说明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玖皱眉。既然如此，那那些曾经对他父母的追杀又是从何而来？
“Nephilim（拿非利）。我们都这么称呼你。”修女伸出中指和食指夹住嘴里的烟朝他道，“不过我能认出你还是因为我曾经差一点死在你母亲手里……她的那双眼睛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
“……”母亲。玖垂眼。白色睫毛稍稍掩映了黑夜中发亮的红色眸光。
“让我找血族，是打算找那些人复仇吗？”
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吐出一个音节承认。
“……啊。”
“那就别把眼光只放在血族这里。”费尔南达吐出半是告诫的话语，“我言尽于此。”
玖抬头看她，而后又把头转回去，脸色明显是阴沉了一下。
“…我知道。”
费尔南达不再说话，目光转向她的鸟儿。两人似乎坐着各自在想各自的心事。玖停顿了好久，才重新朝着她轻声开口：
“为什么要离开呢？都已经…做到那样的高度了。”
“因为血域里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就没有一个好的。”费尔南达半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喃喃着，“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逃离那里罢了……
“我问你，你觉得唐城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玖一愣。他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勉强斟酌着词句：“很…秩序，或许会有些不近人情？”
“每个初到唐城的人都会这么说。”费尔南达不加掩饰地笑起来，喷出一团团烟雾，“我当时也这么认为，但没得选，所以我留了下来。适应了之后，现在我倒是有些新的感受。”
“以前天天和那帮血族战斗，不拿点什么东西刺激自己，人就很容易会不知不觉间麻木掉……我的纹身就是那时候纹的，舌钉眉钉是那时候打的，烟瘾也是那时候有的，到现在都还戒不掉。”
她说着又狠狠吸了口烟，继续道，
“…还有这该死的眼睛和头发……总之，我带着一身糟糕的过去就这么来了——严格意义上大概也算是个偷渡客吧。”
“但这里确确实实接纳了我。虽然改变曾经的生活方式并不容易，但唐城容许我有保有过去的自由，也给予我新生的权利。”
她的身上充满了过去，但她如今可以是一个崭新的人。
唐城会给每一个人新生的机会。
“你也看到了，这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血统，什么样的种族都有。可是它仍然开放有序，甚至很好地保留了原本的文化。”费尔南达终于把她的烟丢到地上踩灭，又弯腰去拾起烟蒂，“这可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