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计划失败,吴瑕被迫坐到李萌下家,后者压低声音,悄悄说:“等下一定记得质疑我。”
吴瑕顺着李萌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MuMu,大概知道她的想法,她想找到表白的借口。
游戏是骗子酒馆,所有人轮流出目标牌,过程中可以撒谎也可以说实话,下家认为上家说谎,可以质疑,质疑成功,上家就需要对自己开一枪,质疑失败则下家对自己开枪。
如果没有人质疑,第一个人出完手中所有牌后,剩下所有人需要对自己开枪。
游戏是临时提的,没有准备道具枪,换做小程序模拟,每人两发空弹、一发实弹,中弹即出局。
八个人一起游戏,吴瑕与李萌配合,成功将后者第一个送出局。
吴瑕顺位前移,成了第三个出牌的人。
这是个考验运气和演技的游戏。可惜吴瑕一样都没有。
第二轮游戏时周弈成功出光所有牌,在场所有人都开过第一枪,吴瑕不敢赌自己的运气,一般来说1/2的概率,她一定会中弹。
这轮目标牌是K,她出了这张,侥幸混过一轮。
下一个是周弈。
周弈丢出三张牌,“三张K。”
下家祝嘉然狐疑:“前面出那么多张了,你还有三张K?”
周弈云淡风轻:“敢质疑吗?”
祝嘉然:“你真出了三张K?”
周弈倚着沙发靠背,偏头看着祝嘉然,抬颌示意:“开。”
“开不开?”祝嘉然看向众人。
有人说开,有人说他既然敢这么出,恐怕是真的。祝嘉然一拍桌子,“开!我今天必须看到你小子拍了谁。”
他捡起这三张牌,翻至正面,摔回桌面——
一张K和两张万能牌。
“不。”祝嘉然痛呼。
这一枪没有送走祝嘉然。也就是说,输家的位置还有两个。
下一轮开始发牌。
这次吴瑕干脆没有一张目标牌,忍不住咬唇,牙齿之下,唇瓣失去血色。
周弈收回视线,瞥了眼手里散开扑克牌,指尖收拢叠合。
身旁的祝嘉然在说话,她看过来,他用牌棱轻点手机。
吴瑕似懂非懂地点开手机消息。
周弈:「不开你」
不开你。
不用紧张。
这是十分钟前的消息。
吴瑕如释重负,下意识想回复磕头的表情包,记起吧台旁的尴尬,只回复一句谢谢。
祝嘉然和他一个女性朋友先后中弹,游戏结束。
祝嘉然拍的最多的是他自己。另一个女孩的表白对象是周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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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瑕后悔了,她甚至想如果刚才出局的人是自己就好了,也许自己去跟他表白,煎熬会比现在少一些。
转念想想,可她不是会主动、大声、热烈地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至少不是在这个阶段。
那女孩叫什么来着?既然是祝嘉然的朋友,那么周弈也认识她吗?她会跟他表白吗,还是只是朋友之间送一份礼物?
周弈他......会答应吗?
如果他答应了,她还怎么跟他一起看电影,怎么借他家的厨房。
吴瑕忽然有点生气,举起玻璃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招手点第二杯。
人在被情绪操控的时候,会变得幼稚、善妒、冲动。
喝到第三杯酒时,吴瑕已有微醺的轻浮感。
这是种神奇的感觉,四肢还属于自己,但头脑控制不了它们。
这大概是吴瑕酒量的极限,再多一口就会醉倒。她跟相熟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取回搭在包厢衣架上的外套,下了楼。
冬夜室外寒冷,吴瑕将外套拉链拉到顶,单手握手机,点开打车软件,选择历史目的地。
今夜没太看手机,微信堆积许多消息待处理,她一一点开回复。
四下安静,偶尔有车轮毂碾压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闪而过。
路过窄巷,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尽管不想去听,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周弈这两个字。
指尖微顿。打车软件提示司机还有三分钟赶到。
吴瑕慢下来的脚步重新回到正常步幅,从巷口穿过。
公交站车站旁有人在等车,吴瑕走去站牌另一侧。
地图显示司机正赶来,离她越来越近。
吴瑕退出与朋友的对话框,视线定格在聊天页表底部。
「不开你」
她咬唇。
身旁有汽车的滴滴声,是来接她的车。
吴瑕将手搭到后排扶手上,忽然做了个决定,“不好意思师傅,等我五分钟。”
吴瑕回头,朝小巷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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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周弈很少探究自己好感的行为方式,但很明确自己讨厌的行为。醉酒是其中一项,发酒疯是其中最不招人喜欢的类型。
女生是海大同学,祝嘉然的学妹,他只记得姓吴,不记得名字。她今晚输掉游戏,周弈配合她完成惩罚——原以为是一句话的事,居然在这里纠缠了十分钟。
学长你好,记、记得我吗?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叫......第一次见学长是去年暑假,你跟祝嘉然学长代表学校参加网球联赛,那天我差点被网球砸到,是你用球拍帮我挡下那颗球......你是我第一次这么心动的人......后来我托人加到你的联系方式,你还跟我说过两句话......我本来对你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听说嘉然学长开了酒吧,还是忍不住会翘课跑过来......
表白的话语是刚才斟酌了一晚上的,逐字推敲,生怕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却没想到对方神情冷淡,置若罔闻。
周弈在忙另一件事。人是跟他一起喝酒的人,此刻又单独和他在一起,醉酒后神志不清,站都站不稳,万一磕碰到哪,他怕被讹。单手虚扶在她身侧,另只手操作手机给祝嘉然打电话。
“......出门右拐的巷子里,赶紧出来.....立马。挂了。”
周弈的耐心快要耗尽,尤其是在看到巷口一闪而过、丝毫不受影响的人路过时。
见周弈不耐烦,却没有转身离开,女生故作洒脱,玩笑道:“学长......你不要推开我,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真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其实在第一次见面就馋你的身子。”
她笑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我身材也不错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彼此坦诚一些......人生短短几个秋,不是吗?”
女生脚步踉跄,抬头看了看这张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脸,深眉峻眼,她张开手臂朝前扑去。周弈闪身躲开,女生撞至水泥路灯灯杆。
“开口前过过脑子。”
冰冷的水泥杆让人恢复理智,女生攥紧手掌,精致圆滑的长甲嵌入掌心,“对不起,我喝醉了。”
巷口脚步声,周弈以为是祝嘉然,回身朝外走。
逆光的小身影逐渐清晰,周弈怔住。
吴瑕在周弈身前两步的位置站定,脸颊因醉酒与小跑而泛红的脸颊,呼吸间吁出白雾,“周、周弈。”
“你是谁?”周弈身后的女生表情不善,伸手去抓周弈的手臂,“学长......”
吴瑕跨步,挡在周弈身前,“我有话对他说。”
“学长?”女生皱眉,如果她表白失败,至少今晚不该有成功的人,尤其当对方是周弈。
吴瑕没有说话,星亮的眼睛紧盯周弈。
袖口有牵扯的力道,周弈垂眸,哑然失笑,是被她拽住了,只有袖口的位置,却攥得指节泛白。
他抬颌示意她带路。
醉酒的女生恼羞成怒,在身后大闹。周弈没去管。他知道这种好感的成本极低,今天是他,明天是别人,转瞬就是过眼烟云。
吴瑕闷头朝前走,也不知道面前是哪个方向。觉得差不多了,停步抬头,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小巷,身旁是周边住户的石阶和窄门,路灯低矮昏淡。
前不久海城下雪,道旁积雪尚未融化,沿弯弯曲曲的巷子蜿蜒。
“刚才不是直接过去了么?”身后的人问。
吴瑕才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袖口,连忙松开,低头踢着地面的小石子,瓮声瓮气,“不想打扰你们的告白时间。”
周弈绕到她身前,高挑身影遮住她面前大部分光源,“那怎么又回来了。”
“你讨厌我打搅你们?”
吴瑕抬头看周弈,后者摇头。
“那不就结了。”她嘟囔,低头踩雪,“我看你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因为她没什么礼貌。”
“没礼貌?”
“有礼貌的人不会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表白。”
“啊.....这样。所以你要我怎么感谢我。”
“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吴瑕一愣,慢慢抬起眼睫,看向他。
巷子一边是老城区的住户,另一侧是的商业街,此刻正热闹,然而风声呼啸,那些喧哗仿佛都离得很远。
周弈背对低矮灯光,略显蓬散的发梢泛着金色,下颌轮廓格外清晰,明明是张清冷傲倨的脸,此刻眼睑低垂,深色瞳仁似浓湖,显得蛊惑人心。
吴瑕手指微动,忽然想要触摸他面部的骨骼,她想知道那薄白肌理的触感,骨感是否如想象中坚锐。
对视之间。
呼吸交错。
“吴瑕。”
有些人只是轻唤她的名字,就会让她心悸——
这两个字经历了气流擦过口腔,自他唇舌间脱口而出。
是种隐忍的,克制的,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告诉我你镜头里是谁。”
吴瑕如同受人引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臂。周弈俯颈,一手握住她的腕,引导她的手掌触摸自己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