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之后不久,泽芜君带着魏前辈来到云深不知处。我自回来后就一直在入口处等待,见他们回来忙迎上去行礼。
“魏前辈,含光君在寒潭,我领你过去吗?”
我领着魏前辈去寒潭,泽芜君自回寒室去了,吩咐我有什么事及时去告知他。
“含光君,魏前辈来了。”离寒潭尚有十步距离,我便停步向含光君通报。魏前辈径直绕过遮蔽的树木走了过去。
我听到含光君飞身穿起衣物,同时喝道:“走开!”声音冰冷至极。
“蓝湛,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想重新回答一遍。可以吗?”魏前辈语气温柔讨好的说。
“不必!”含光君说着人已穿戴整齐,仍是一眼也不看向魏前辈,向寒潭外走去。
魏前辈戚戚艾艾的跟在他身后。直至静室,含光君转身用剑柄抵着他道:“请去别处!”说罢进室关门。魏前辈在含光君面前的样子和之前在金陵台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若非我自己亲眼所见,我简直都不敢相信。
魏前辈并不敢推门,站在门外道:“蓝湛,有些事你即使再不愿听,可我还是要说的。”
“你那天问我那些话时,我骗了你。”
“你问我上辈子乱葬岗那次,我是不是把你当成了江澄,我说是。其实我是骗你的……”静室的门突然打开,魏前辈来不及高兴,含光君已御剑离去。
魏前辈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御剑,即使能御剑,也追不上含光君的速度。他想了想,走进了静室。
我身负泽芜君交代的使命,也未离去,只在静室外静候。
直至戌时,含光君才慢慢走回来,他打开静室的门,见魏前辈在静室里,转身便要离开,魏前辈已从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腰。
“放开!”含光君身体一僵,旋即怒道。
“蓝湛,你听我跟你说完。”魏前辈急切道。
“放开!”含光君声音中已带上威胁的意味。
“我不,我想你想的快疯了。”魏前辈说着一口咬上含光君的左耳。
含光君被魏前辈一口咬上耳朵,浑身一颤,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抵御的力气。“蓝湛,我爱你,我只爱你。我好想你。”魏前辈紧紧抱着他,嘴上一边说一边从他的耳朵吻向他的脖颈。含光君面上突然闪过愠色:“你爱的是江澄!”说罢使力狠狠甩开魏前辈。魏前辈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含光君不待他爬起,直接御剑离开了云深不知处。
“魏前辈……”我忙进去将魏前辈扶起。魏前辈叹了口气道:“他被我伤透了,真是不肯理我了!”
“魏前辈,含光君真的是很爱很爱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就这么走了。”我很怕魏前辈就此离开。
魏前辈道:“放心吧思追。就算你们含光君真的不再见我,我也要把我该说的话说出来!”
含光君直到第二天辰时才又回到静室,一进去就将魏前辈轰了出来。魏前辈被轰出来时,衣服都还没有穿好。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蓝湛,你真要想从此不见我,就听我把话说完。我保证说完以后转身就走,再也不打扰你。”
里面没有声音。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魏前辈转身在静室门口坐下,背靠着静室的门,接着上次的话说道:“我什么酒量你不知道吗?那些温四叔自己酿出来的酒,别说七八坛,就是七八十坛,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多撒几泡尿而已。如何能喝的醉我?你又何时见我喝醉过?”
“蓝湛,你那次来乱葬岗找我时。我们已一年零三个月未见了。我见了你只觉又感动又高兴,实在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我没想到你会回应我。后来发生的一切,我控制不住自己,但却十分清醒。既没有把你当做旁人,也清楚的知道和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吗?在那次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爱一个男子。我知道你在我心中和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同的,但也没想到这个不同,居然是这样的不同。蓝湛,上辈子我对情爱并无经验,我自己也不知道对你的那些思念和期盼,里面藏的竟是那样的情感。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爱的人居然是你时说出‘居然是蓝湛?怎么会是蓝湛?’这样的话,惹你误会我是将你当成了别人。”
“你恼我不顾惜自己,处处为江澄考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蓝湛,我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在野狗嘴下抢饭吃。是江叔叔找到了我,将我接回莲花坞当亲生儿子抚养。江伯母虽然不喜我,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我。我与江澄一起长大、一起修习、一起玩耍,情同手足。我师姐待我甚至比待江澄还好。在我的心里,莲花坞就是我的家,江家的人就是我的家人!”
“莲花坞覆灭的那一天,江伯母让我和江澄逃跑,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魏婴,你给我好好护住江澄!我们在途中遇到江叔叔,江叔叔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魏婴,你多多看顾江澄。我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位长辈说的这些话,才为江澄去做那些事。而是江澄的确是我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那个人。但我对他的情感和对你的情感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你对泽芜君的情感和对我的情感不同那样。”
“蓝湛,如果是泽芜君遇到了危险和困难,你也会愿意为泽无君做我为江澄做的那些事的,对吗?”
“蓝湛,我魏无羡平日里虽没个正形,但也绝不是心里想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的那种人。上辈子到这辈子,我心仪的、爱慕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我也只和你一个人做过那些亲密的事,绝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硬说有,那就是上辈子百凤山围猎的时候,我被一个女修夺走了初吻。我当时蒙着眼睛,至今也不知道她是谁。”
”那日金陵台大堂,金光瑶与众人商议围剿我的时候,我附身纸人也在其中。我亲耳听到其他人是如何的羞辱江澄。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拖累你,害了你。若你被众人如此羞辱,我只怕要当场发疯,我会杀光他们所有人!我不愿意你因我身败名裂。所以之后在金陵台后山,我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
“蓝湛,我离开你以后,每日都失魂落魄,想到你就心如刀绞,梦里也全都是你。我日日徘徊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时时都忍受着想来寻你的冲动,只盼着你没了我会更好。”
“蓝湛,我不知道我会伤你伤的这么深,我若知道,绝不会那么做!”
“蓝湛……我说完了,你还能原谅我吗?”
“蓝湛,你还愿意爱我吗?”
“蓝湛,无论你还愿不愿意爱我,我魏无羡再也没办法爱上其他人的,我只爱你一个人。蓝湛,我爱你,我只爱你。”魏前辈语气温柔。听的我心里发酸,眼泪又流了出来。
静室的门仍然紧紧关闭着。良久,含光君的声音传来:“话说完了?那请转身就走吧!”
魏前辈在门外沉默许久,终于转身准备离开。
“魏前辈,你这就走了吗?”我忙过去拖住他。
“我要告诉他的话都已说了,我的心意也都表露了,接下来的路要不要一起走,就请含光君决定吧!”魏前辈似乎在对我说话,眼睛却看着静室。
“蓝湛,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想想。我明天还来。”说完摸摸我的头,转身向云深不知处外走去。
我推了推静室的门,静室的门并没有栓上。含光君静静的坐在榻上,魏前辈昨晚在这里睡过,被褥凌乱的堆在榻上。含光君就坐在其中,低头垂目。
我给含光君点上香炉,给他沏了茶,又端来早饭。含光君仍坐在榻上没动。我便只能先退了出去。
我将情况告诉了泽芜君,泽芜君思量片刻道:“既然如此,便让忘机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我深知含光君是如何的深爱着魏前辈,也深知他是何等的倔强,他的性格,总是深深的折磨自己。我唯有期盼着魏前辈还能再来求求含光君。可魏前辈那日说完那番话后,竟一别三日未来。我清楚的感受到含光君由平静转为焦灼。他会认真听每一个靠近静室的脚步声,我知道他在暗自期盼、暗自等待。至第三日傍晚,我甚至觉察出他的慌乱,他在静室中几乎已是坐立难安。
我也坐立难安,偷偷出了云深不知处。我在云深不知处的山外转了一圈,温叔叔并未寻来。温叔叔不在这里,说明魏前辈也不在这里。魏前辈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我在云深不知处外转来转去不死心。
“思追,你等谁?”景仪问我。他一定是趁着含光君这几天没有教学,又偷去了山下耍。
“我想找魏前辈。”我回道。
“他去兰陵了。”景仪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我追问。
“前天,说是兰陵金氏那边内乱,有几支金氏旁支血脉反对金陵做家主,把金陵软禁了。江宗主派人来把他叫走了。我那天下山刚好碰到了他们。”景仪道。
“那你如何不告诉我?”我生气的大声道。
“我也不知道你在找他啊。”景仪被我吼的莫名其妙。
我回到静室。给含光君并未烧完的香炉添香,装作无意道:“含光君,刚听景仪说,兰陵金氏那边出事了?”
“何事?”
“说是有金氏旁支扯起了反旗,反对金陵做家主,把他软禁了。江宗主前日派人请魏前辈去镇乱了。”我知我这话说的太过刻意,含光君定是明白我的意思,但纵使是揭穿了他的心思,也比让他如此灼心烧肺的等待要好。
含光君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等我去沏了茶再送去静室时,含光君却已不在静室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