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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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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狭窄的隔间越升越高,孟玺自觉又往里退了几步。

“酒楼设计如此别出心裁,足见老板用心,这样博采众长的人物,有缘我倒想一见。”

跑堂的闻意忙道,“我们掌柜的平日事忙,除了朋友,能见着他的只有咱们的管事。可巧掌柜的今日刚好在楼里,有大人这样的贵人驾临,待点了灯,只要和陪膳的吩咐一声,我们掌柜的自然前来拜会的。”

说了半天,“人匣”最终稳稳停在第五层。

孟玺记得这风雅居一共六层,没想到手持牙牌,内里还别有洞天。

上次孟琼做东的酒宴已极尽奢靡,如今走出来,不似二楼金玉堆砌,闪瞎人眼,一砖一瓦,一只摆件一幅挂画,反倒处处古朴沉稳,倒不虚负“风雅居”的名头。放眼天下只怕除了那揽进天下奇珍的望仙宫,再没有比这更贵的去处,这些怕是孟琼也不知晓。

这次点灯的厢房门口写着“朱楼梦”三字。

门口陪膳的小二和上次并非同一人,言谈举止像是个木人,少了些活泼热络,多了几分沉稳如水,仿佛泰山崩于前亦不会惊动。

新的陪膳小二对他恭恭敬敬说道,“贵人请先用膳,我们掌柜有些生意上的琐事缠身,随后就到。”

孟玺在房间里干坐了大约一刻钟,外头却迟迟没有动静。

孟玺心里有了数,这风雅居并没菜牌,孟玺即便是借助傅云砚送上的令牌进来,也不真见得就有能力在此。

他表面上看着衣着精细,其实只靠着时不常的俸禄抠抠搜搜活着,内里口袋空空,除却必要的人情往来,想挤出一文钱比登天还难。

既要不动声色打听情况,还不能让人瞧出露了怯,所以今天怎么点这个菜倒是门学问。

“一例清蒸刀鱼,一盏清汤燕菜......”他瞥了眼侍膳小二,故作刁难道,“再加一个酒香草头。”

这一荤一素一汤其实暗藏了他一些小心思。

今夜他独自前来就是为吃这一顿饭,必得荤素相佐又有汤饮才像个样子。

燕窝不算难得,长江刀鱼更是滥贱,然而烹好上桌却要花费不少工夫,至于剩的钱......

他狠狠心,又加了一个青菜,若是选了炒什么时蔬之类的时令菜色,总是显得寒碜,而酒香草头,北地人少食,乃是长江一带的特色。

有荤有素有羹汤还不算太刁钻,孟玺很满意。

一切如他所料,前菜刚上桌,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陪膳小二看他眼色,微微颔首后,只见门外头进来一个玄衣滚边、头戴毛毡帽的男人。

男人身长九尺,高大健硕,举止豪迈,进门便自称是风雅居的老板,燕六。

孟玺赶忙还礼,心中却咋舌,这燕六与自己心中想象的精明的生意人形象大相径庭。

孟玺有心攀交,燕六自然受用不尽,嘴上还不忘谦虚推辞。

“我瞧得出,”孟玺微笑,意有所指道,“风雅居不论菜色装潢还是用人的手段都不简单,燕掌柜这头脑人脉可不是寻常匹夫可以比的......”

燕六初见之下并非性情阴沉之辈,反倒是极为受用这些张扬奉承之言,总归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孟玺又顺着吹捧几句。

“燕掌柜,京城之中藏龙卧虎,想在这里做生意,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托福托福,”燕六直言直语,微微一笑,倒是并不避讳,“我早年游历各国,最喜结交朋友,能在你们雁朝的都城之中做些酒水生意,不过是托朋友们的福。”

孟玺默默啜了一口茶水,掩去眼中的心思,“燕掌柜交游广阔,看来朋友也有通天的本事,照我看来这酒楼中每一个人都不能小觑。”

“我的朋友,就如同大人的朋友一般。”

燕六避而不谈自身,看着孟玺的目光略带了几分深意,“据我所知,小孟大人在闽地高就,即便出游也不过是多在东南一带,这六年从未踏足过我风雅居,不知是从何处得来这块无主无籍的象牙如意令呢?”

话音刚落,原本热气腾腾的包厢之内气氛有一刹的冷冽。

燕六盯着孟玺,像是伏在暗处盯住了猎物的豹子,仿佛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咬破猎物的喉管。

孟玺虽然面上镇定,身体却下意识绷紧了每一块筋肉。

这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官地,还知道他这些年的去向。

却不料看到他这幅样子,燕六忽地大笑起来,“就像我说的,小孟大人,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

“早年我便听闻小孟大人的贤名,今日一见确为至情至性的正人君子,所以我愿交小孟大人这个朋友。”

燕六一扬手,陪膳的小二立刻会意双手捧出一个托盘,绒布上头放着一块相同的令牌,“不论小孟大人这块令牌是从何处所得,今日我燕六诚心相交,不必一掷巨万,这块令牌是专属于大人的,大人若肯收下,便是也认了我这个朋友,今日这单便全免了。”

孟玺静静地盯着小二手中的托盘。

这块令牌无论大小、纹路都同傅云砚给他的一般无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托盘上的这块似是青铜所制。

孟玺微微歪头,嘴角含笑。

想来即便是作为燕六的“朋友”,同样也有高下之分。

今日他若是接下,便是同意捆绑享富贵,上他这条船。

他不能确定背后究竟藏着一股多大的势力,天上不会白掉馅儿饼,他更捏不准他一旦同意,又会需要纳怎样的投名状,只是如若不然,他在京中的时间有限,后续还能有再同燕六以及这风雅居背后接触的机会吗?

燕六喝了一口酒,并不催促,二人视线无声相碰,算是等待他的回答。

趁着孟玺心头反复权衡之际,一个小厮低头进来,附在燕六身边耳语了几句。

“哦?”燕六似有兴味地瞧了眼孟玺,“今日真是贵客盈门,不知小孟大人可愿一见?”

孟玺一怔,在这种地方能够和燕六说得上话又想要见他的人......

他的心头隐约升腾起一丝预感。

似乎正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刻他便看见了未着官服的傅云砚施施然进门来,惑人的皮相挂着官方的笑,“孟大人,咱们居然又在风雅居见面了。”

孟玺微笑还礼,“堂官今日有闲。”

燕六看两人之间的相处,心中一动,“二位大人既然相识,不如今晚就请一同入座。”

傅云砚自斟一杯,对燕六手底微抬,示意道,“燕掌柜来京中没有几年,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小孟大人当年可是名蜚京城。”

燕六顿时应和道,“小孟大人博闻强识,方才我们谈起,这塞北山川江南风物都有涉猎,眼界之宽令人佩服。”

傅云砚听见这话倒是被勾起几分兴趣,“我还以为小孟大人是足不出户一心进学,不然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大有一番作为呢?”

孟玺诧异地看向这个人,心头咂摸他的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嘲笑意思,却还是愣愣道,“下官才疏学浅,耽于功名,倒不如燕掌柜丈量天下,良友四海,适才多卖弄了几句。”

燕六笑道,“孟大人文采斐然,随便同我们这些粗人多说几句,都是受益良多,怎么能说是卖弄。”

傅云砚姿态不怎么端方,他坐在桌前以手支颐,宽松的大袖顺着手肘滑落,露出一段清瘦白皙的腕骨,灯下盈盈一照像一段流金的水,看得孟玺愣了一瞬。

傅云砚把玩着指尖饮尽的酒杯,十分闲适,“连圣贤都说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我这一生自然是比不得那些足丈江山闲云野鹤的人,日后恐怕也没有此等契机,燕掌柜有这样一番人生经历,怎能不令人心生羡慕。”

孟玺举杯笑道,“燕掌柜胸怀坦荡,性情直率,风雅居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盘龙之地做出这样一番生意,我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位朋友,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傅云砚睇着孟玺言笑晏晏的模样,没有出声。

半晌见无人接话,他终于扯了一下嘴角,“这件事,本官其实也好奇很久了,不知今日燕掌柜能否透漏一二?”

燕六意味深长看了傅云砚一眼,这两个人貌似不和,实际一搭一唱在自己面前摆台子。

他嗤笑一声,“都说傅大人千杯不倒,看来今日这酒好,一杯便醉了。”

六部长官,被一介商贾下了面子,傅云砚不觉有异,反倒对着孟玺嘴唇向下一撇,桃花眼中露出了一个极其委屈的眼神,“孟大人你瞧,你可是高看了我,在燕掌柜的面前,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孟玺还不至于如此不识趣,余下这顿饭,他和燕六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吃得是宾主尽欢,眼看酒菜渐空,只见他喝得满面红光,像吞了个太阳。

可就算如此,燕六还不足兴,可孟玺那寻常读书人小杯浅酌的喝法,哪里能禁得起这么灌,赶忙寻了个借口尿遁。

他几乎是逃似的冲进了这一层的花厕。

孟玺由衷怀疑草原人的血管里淌的都是烈酒。

燕六本就能喝,酒桌之上他推拉不过燕六这个老板,更不要提还有傅云砚这个花样百出的圆滑老手,所以遭殃的只有他自己。

如今燕六还没事,孟玺已经晕头转向,他实在是喝不动,干脆蹲在地上,贴着花厕的门掰手指头。

这一趟看似无功而返,可有傅云砚这么横插一杠子,他确实得到了一些琐碎的信息:譬如燕六背后确实有不得了的人参与其中,并非是他赤手空拳跑到京中来搅弄风云。

燕六是风雅居的掌柜,但也只是被幕后之人推上台前的提线木偶。

孟子宗是吏部侍郎孟延年的独子,傅云砚任职工部侍郎,从那燕六的态度可窥见一二,即便是后起之秀如孟家和背靠裴家的傅云砚,这背后之人依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开罪起的。

他正这么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切切查查的声音,他听得不甚清楚,下意识将脑袋像个幺鸡似的贴在门扇上。

“你今日刚上五楼,里头的客人随时看着可还要再添酒水。”

答话的小二似是对这出声的人有几分恭敬,“小孟大人喝多了酒,正在净房更衣,小人一直在门口听候吩咐,不曾懈怠。”

“提点精神,把嘴巴闭牢了,”出声那人说道,“出来干活都是为了挣钱,这楼中事如何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每日就是要把来这儿的贵人伺候好,要是你们的口松个半分,小心钱挣到了,却把命丢了。”

“管事教导,小的记住了。”

孟玺见两人之间的对话之声越来越低,眼看有结束的趋势,他眼珠子一转,直扑到干净恭桶边呕出了声。

孟玺本就醉了酒,又咚咚给自己胸口几拳,这几下险些把眼泪捶出来,他口齿不清地高叫道,“小二——小二——!”

门口守候的小二闻声赶忙推门而入,见孟玺这脸色通红口泛白沫的模样,吓了一跳,拔腿就要往外跑。

孟玺小二不按自己的设计的情节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吸进的气整个肺腑震得生疼,他朝着小二怒吼一声,“站住咳咳咳咳——!!!”

小二赶忙回身,“大人没事吧?”

孟玺撑住自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生怕他下一秒就跑了,“你到下头去交代一声,给我弄碗醒酒汤。”

见小二面露犹豫,孟玺摇摇晃晃站起身,醉醺醺地直接搡了他一把,呵斥道,“你这狗东西!一刻钟之内我若是看不到醒酒汤,老子就切了这没用的猪耳朵给下酒———!”

许是听说过什么传言,孟玺这番威吓显然起了作用,那小二连滚带爬地就往楼下跑。

孟玺直起身子,一边砸门一边踹着房内的恭桶,叮叮咣咣闹出不大不小的东京。

既然这家酒楼这么善于体察人心......

不过一错眼的功夫,门外果然又走来一个鼠灰直裰的清瘦男人,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单看穿着打扮比陪膳的小二身份要高了不少。

他快步走向孟玺,语气关切道,“我们楼中就有大夫,这就派人前去请,小孟大人不必担心。”

孟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孟玺并无大碍,那人恭谨道,“小的姓冯,是风雅居的管事。。”

“冯管事事必躬亲,可真是辛苦。”

冯管事客气道,“大人说笑了,咱们酒楼里日日迎来送往,万一下头有些不懂事的小厮冲撞了,我得时常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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