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就有媒婆上门,将容家的事情给说了。
对于此事,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按照流程走。因着胡兰香从前就操持过和彭家的亲事,操持起来自然熟门熟路。
胡家那边也知道季染和容家的亲事,舅母柳青豆便带着一些新娘子能用上的东西上门。
而季染自那日相看之后就沉默了许多,躺在床上想了好几日之后,她也想明白了很多。
虽然容家的亲事并非她所愿,但这门亲事似乎也并不影响她日后要做的事。且住在城里,说不准还能更加方便。
只要她想做生意,哪怕是成亲了也不能影响她,且她已婚妇人的身份或许还方她出门行走。
哪怕,哪怕那容小大夫对她不满,甚至日后要同她和离,她有自个儿赚下的银钱,也不用担心立身谋生的问题。
就像相看那一日,明明她早已经把母亲给说动了,不逼她成亲,让她好好做生意。可在容家透露出结亲的意思之后,母亲就变了卦。
这其中的原因,还不是银钱的问题?
这几次卖野菜虽然能赚些银钱,一个是节气问题,一个是时运问题。有心人见着她们卖野菜,自然也会跟着去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唯有做出结果,赚到立身的银子,母亲才能正视她的话。
院外的槐树似乎变得更加绿了,叶片上的绿色似乎也变得愈发浓烈,遮住了炎热的阳光。
这几日的天气越来越热,草木也长得愈发茂盛,屋后菜地里的草三五日便要除草,仿佛是怎么忙都忙不够。
柳青豆来到季家时就瞧见季染戴着斗笠在菜地旁边浇水,她立马就皱起眉,喊道:“染娘,这太阳天儿的,你怎么还在那儿晒?”
按理说,待嫁的姑娘就该在屋里待着,把身上的皮肉好好养养,等回头出嫁了,也能打扮得更漂亮。如今这个外甥女就这么在这太阳底下晒着,倒也真是心大。
女子嫁人之后,最重要的就是笼络好丈夫和公婆,且丈夫日日要见着,自然要紧着些,保养好容貌就显得尤为重要。
汗水从季染的额间滑下,顺着细碎的头发滴落到土里,她笑容满面地冲柳青豆打招呼。
“大妗子,您来了?”
说着,她将手里捏着的野草和地上堆着的一堆野草混合在一起,直接丢进鸡圈里,鸡圈里头的鸡儿撒欢似地啄着。
随后,季然走到水井旁打了一盆清凉的井水搓洗手上的泥渍,一边洗一边道:“妗子,这两日的天似乎越发烧人,你们在镇上的生意怎么样?”
柳青豆斜倪她一眼,将挎着的篮子放到堂屋里,随后略过季染的问题,继续前头说的话:“容家都差人上门提亲了,你怎的还跑去地里头晒?这太阳这般毒,仔细你身上的白嫩皮肉都被晒坏了。”
季染无奈笑笑:“舅母,我没那么娇嫩,从前也不是一样是干家里的这些活儿吗?不碍的。”
她的皮肤向来好,哪怕是被晒了,也不会有多黑。但自从和容家的事情定下来后,胡兰香也不怎么让她出门,一直拘着她在家里,就连她想去采野菜卖,胡兰香都不怎么让她去了。
过些时候就是端午节了,她还想做些粽子去镇上或是城里卖呢。
就因为跟容家的这门亲事,把她要做的事儿全给搅了。
为此,她三天两头地游说胡兰香,说起容家的富贵以及自家的家境,又说了嫁妆的事儿。胡兰香到底还是盼着闺女的身板能稍稍地立起来些,且自家现在确实缺钱,只得随季染去,不再拘着她出门的事儿。
柳青豆还准备再说,胡兰香就从门外拿着一大把干的禾杆草。
“嫂嫂,你来了?”胡兰香这段时间人逢喜事精神爽,语气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喜意。
“你哥哥听说染娘的事儿成了,急急地就让我过来,他那样子,恨不得自个儿亲自过来瞧瞧,若不是镇上的李员外家办喜宴让他帮忙杀猪,他今日势必要跟着过来的。”
胡家在镇上摆摊,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私活儿,胡勇杀猪的手艺好,有些人家要自个儿杀猪,都会叫他去帮忙。这次李员外家办的喜宴要杀不少猪,胡勇只能带着两个儿子过去帮忙。
说起这事儿,柳青豆就有些无奈:“也怪兴龙和远山的手艺不够熟练,他们老子在还好,若是不在他们身边,这两个孩子就跟没头苍蝇似的。”
“让孩子慢慢来,哥哥那脾气......孩子们害怕,做事自然束手束脚,平时只听哥哥的安排做事,等回头让哥哥在旁边看着,凭孩子们自个儿琢磨,慢慢地也就能自个儿上手了。”
胡勇当初刚学杀猪的时候也不会,起初的时候都没眼看,都是这样过来的,胡兰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你说的有理,倒是到了点子上了。”柳青豆回想起每次干活儿,丈夫胡勇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两个孩子被吓的都没有平时机灵。
季染趁着两人聊天,直接就拿着禾杆草去水盆里泡着。这禾杆草是糯谷的脱谷粒剩下的杆子,用来包端午节的粽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提前拿到水里泡着,吸足了水,韧性才能更足。
看到盆里的大把的禾杆草,盆里的禾杆草可够好几户人家绑粽子了,柳青豆面色疑惑道:“怎么泡了这么多禾杆草,你们这是要包粽子?可这草也太多了,你们这是要做多少啊?”
“不多哩,我还怕不够。过些时候的端午,我和染娘打算去城里卖粽子,也能提前给她多攒些嫁妆钱。”
“去城里卖?不去镇上?”转瞬间,柳青豆自个儿就想明白了,镇上的人家可没有城里的人家那般阔绰,在城里的赚头必定比在镇上的大。
“嗯,城里卖粽子或许更好些。”胡兰香顿了顿,抬眼又对着柳青豆道,“嫂嫂,越靠近夏日,猪肉也就愈发不好卖,你若不然也在镇上包些粽子卖?”
“我想想。”包粽子繁琐,胡家只有她一个女人,平时操持家里的事情已经够累了,往年她都是买些街上现成的粽子回家吃,她其实不大想揽这种事。
见柳青豆迟疑,季染也跟着道:“妗子,这可是赚钱的机会,一年啊就这么一回,包些小粽子试试,也耗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小粽子?”柳青豆蹙眉。
“嗯,比咱们平时吃的粽子小些,还能省些粮食。我瞧着别家的粽子太大了,就想着包些小的,一两口一个小粽子,说不准有些人会喜欢呢。”
“一两口一个的小粽子倒是稀奇,往年我吃的粽子都是大个儿的,打开一个就得吃光,粽子这东西积压着成一团,本来就不大好克化,每次吃完了一个大粽子,我都觉得难受。”被这么一点,柳青豆也有些跃跃欲试。
见对方意动,胡兰香笑着插了一句:“嫂嫂,反正端午也是要吃粽子的,要不然今年你多包些试试?”
哪怕到时候不好卖,也能自己个儿吃。胡家三个男子,那胃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比一个能吃。
“行,糯米好弄,只是这包粽子的箬叶还需要去摘。”
“箬叶我和染娘摘了不老少呢,你待会儿回镇上的时候就带些回去。”
提起季染的事儿,柳青豆就想起刚才进门的事,忙道:“染娘和容家的事情已经定了,你怎的还让染娘跑出去晒太阳?这段日子,就该让她在家里好好养养才是。”
“这......”
胡兰香犹豫地看了季染一眼。
“嫂嫂,也不是我不懂,只是我觉得容家的家业比咱家的好太多,现在就该多给她攒些银钱,到时候进门也能好过些。”
她将季染前几日劝她的意思给说了一遍,柳青豆听了,也不再多说,只感慨:“确实,染娘如今能跟容家结亲是好事,若是这嫁妆太少,恐怕人家心里也会有些想法。”
两人心里都明白,女子的一生都是依附在男子身上的,而挑选男子,首要的是人的品性,其次就是对方的家财。
人的品性短时间难以看出来,但家财却是能直接衡量的。既然明媒正娶进了家门,哪怕日后夫君变心,正室也能堂堂正正地握着家财过日子。当然,这就需要季染慢慢经营。
好在那容小大夫只是为人冷峻严肃些,从前倒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不好的事,只需要婚后相处一段时间,感情也就慢慢培养出来了。
每每想到这门亲事,胡兰香的心就忍不住突突地跳,她原以为自家闺女和彭鱼退了亲事,往后就再也不好找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又定下容家的亲事。她每日清晨醒来都会掐自己一把,生怕是在做梦。
三人聊着天儿,没一会儿就聊到前些日子彭鱼夜晚来季家门前敲门的事儿。
“当初同彭家论亲的时候,我竟没看出彭鱼是个这么混的人!”胡兰香面带薄怒,她也时常因此事半夜惊醒,生怕彭鱼在半夜跑来害她们母女。
“这彭鱼的胆子也忒大了!竟不将我们胡家放在眼里!你怎么不早些给我和你大哥递消息?”说起这事,柳去青豆就生气,自己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彭鱼已经挨过大青的一顿打了,第二日他家都没有上门来讨说法,应当是伤的不轻。再加上我和染娘要进城相看,我和染娘便没功夫去镇上。”
“这事你哥哥已经知道了,回头就带人去收拾他。”乡下地方,若没其他事,还是倾向于自己解决,实在闹得不行才会闹上公堂。
季染蹙眉,从前刚退亲的时候,舅舅也带人去警告过彭家,可那彭鱼还是大晚上跑她家吓人,也不知道这次的警告有没有用......但愿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