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一阵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来。
蓝若烟一直没睡着，不过身体到了夜间疲倦，还是合上了眼，可这地上硬邦邦的，她睡不安稳，半梦半醒着。
脚步声惊了她，她迷迷糊糊，想着是不是天已经亮了，那虎黑要来杀她了。
“夫子！”
鲜亮的童音让她彻底醒了神，一下子坐立起来，大声回应道：“小云主！我在这儿！”
“轰轰——”
几个侍从哼哧哼哧，合力搬开了巨石。
“夫子。”姬云蹲在洞口，神情担忧，“你没事吧？我让他们把你救上来。”
姬云退后一步，她的侍从上前，扔下绳子把蓝若烟拉了上来。
“多谢小云主搭救。”
蓝若烟作揖，眼睛将姬云周身都扫了个遍，随即才说：“小云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坑洞在地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她一上来便看见封洞口的巨石，再看旁边悄悄喘气的侍从们，暗道那虎黑真是强壮，仅一人就能搬动这石头。
被姬云扯住手往外走，蓝若烟听小丫头随口说着：“昨夜你突然晕倒了，季伯游那厮又不让我照看你，百般阻挠，一看就心里有鬼。我就溜到姐姐房里把姐姐叫醒了……”
“季伯游？”
“就是给我姐姐医毒的老头，胡子灰灰的那个。”
蓝若烟脚步一顿，看着眼前小丫头发顶一颤一颤的锦花，继续顺着她往前走，说：“小云主心细如发，真是多亏您了。”
她立马得意起来，语调飞扬道：“那是当然！”
穿过阴森潮湿的走道，一行人终于出了地牢，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秋日早上的凉风瑟瑟，蓝若烟打了个冷颤。
“走吧，姐姐要见你。”
蓝若烟被带到了大堂，一眼就看见了稳坐高位的姬叶。
她面容疲倦，支着下巴假寐，虽看着还是有些憔悴，但已不复昨日吐血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惨白。
“拜见小叶主。”
姬叶点点头，一挥袖子给她赐座，随即打量她，目光轻扫过蓝若烟脸上的瑕疵和衣上沾着的尘土，道：“听云儿说，你是轩辕找来的，要给云儿教书。”
“是。”
“轩辕可与你交代过什么？”
蓝若烟心里一奇，想着这府上一个两个都问轩辕和她说了什么。虽这样腹诽调侃，但面上不动，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她说：“除了小云主的事，轩辕姑娘未曾跟小女子交代过别的。”
姬叶若有所思，而后叹气说：“把你搅到这混水里，受了委屈和苦楚，实在是抱歉，日后你留在云儿身边教她念书，我不会亏待你的。”
蓝若烟颔首。
旁边，姬云听着两个大人毫无趣味的对话，打了个哈欠，姬叶见了，很是宠溺一笑，叫她回房间里休息。
“不行，我想跟姐姐待在一起，等轩辕回来。”
姬叶一怔，招手让姬云过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是坚持说：“轩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晚上没睡好，先回房间，说不定等你睡醒了，轩辕就已经在府上了。”
说话间，姬云又打了个哈欠，只好揉揉眼睛，点头回房间去了。
小丫头一走，姬叶就换了眼神，眼皮子懒散下来，那招子漫不经心一转，与蓝若烟对视时分明有几分审问的意思，道：“季伯游和虎黑，都问了你什么？”
蓝若烟不躲不闪，回道：“他们怀疑小女子是轩辕姑娘的人。”
“她的人？”姬叶眼皮子一撑，眉毛不解地拧了一下，又从上到下快速扫过蓝若烟，“她的什么人？”
这一反问倒把蓝若烟问蒙在原地了，但很快姬叶轻咳一声，恍然大悟般：“这样啊。他们以为，你是轩辕的手下。”
蓝若烟点头。
“啊……”姬叶沉吟，“你把从见到轩辕，到现在，所有你的所见所闻，都跟我交代一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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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若烟一夜未归，小迟昨晚就去了城主府的大门，徘徊许久，却一步不敢往前。
她回到破庙勉强睡过去，却频频梦醒，好不容易在寅时才睡深了，又梦见蓝若烟被恶人强占，哭着跟她求救。
被梦魇压的喘不过气，她踉踉跄跄跑去找老乞丐，求他帮忙把蓝若烟救回来。
“傻丫头。”
老乞丐上了年纪，睡眠浅，被喊醒了也不生气，他拍拍小迟乱糟糟的头顶，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这是攀上贵人了，哪里还会回来呢？”
小迟听他尽讲些自己不爱听的，甩脸就走，独留老乞丐骂骂咧咧：“臭丫头，你关心一个外人干什么？喂！别去惹事！过十天咱们就离开姚城了！”
所有声音都被小迟丢开在身后，她一路狂奔向城主府，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烟烟姐有危险，一定要救她！
此时，天光大亮，路上没什么人，她沉浸在孤勇与担心里，危险临近时才发觉。
“闪开！！”
小迟转头，只见一匹马冲自己飞奔而来。
她做不成任何反应，犹如一根木桩竖在那儿，动弹不得，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马背上的女人狠狠拽住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差点就落在了小迟身上，她浑身一颤，腿软倒地。
“吁……”
女人逆着光，拍拍马首翻身下马，再摸了下马儿的鬃毛以示安抚，才朝小迟走了过去。
小迟脸色苍白，两眼落泪，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仿佛失了魂魄，被叫好几下都没应声。
“诶，你是若烟的妹妹？叫小迟，是吧？”
听见“若烟”两个字，小迟回了神，顺从地被女人扶了起来，然后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她身上的灰尘，可小迟看清她的脸后，却是大退一步。
“是你！就是你带走了烟烟姐！”
女人正是轩辕情，此时的她眼下青黑，神情倦怠，鬓角染血，身上的两把匕首已经不知所踪，只有那把大刀还沾着血，挂在马身上。
小迟又仔细盯她的脸，确认后突然扑上去，又哭又闹，叫喊着：“就是你带走了烟烟姐，她昨天晚上都没回来，她去哪儿了？你把她还给我！”
轩辕情不胜其烦，一把捏住小迟的后衣领和细胳膊，把她提溜起来，耐着性子说：“你是若烟的亲人？”
小迟挣扎无果，喘了口气，只能点头，说：“我们相依为命……你不能带走她。”
看着小姑娘的眼泪，轩辕情沉默了，随后才沉声道：“她为我办了件事情，我不会亏待她的亲人的。你先跟着我回城主府。”
说罢，也不等小迟答应，直接揣着人上马，一路疾行，把小迟颠得不知东南西北，被提溜下马时差点一膝盖跪下去。
轩辕情看向看门的侍卫，接收到那方的眼神后，她松了口气，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就走了进去。
“报，小叶主，轩辕姑娘回来了。”
姬叶猛的直起身子，座下蓝若烟被她吓一跳，而后又眼睁睁看着她低下上半身，欲盖弥彰，可听见侍卫说“轩辕姑娘浑身是血”又一下子直起来，扶着桌子站起，快步走了出去，难掩慌乱。
蓝若烟紧随其后。
行至院中，只见轩辕情脚步虚浮不稳，被人搀扶着，姬叶看见她鬓角的血，脚步又快几分，上前接过她。
“阿情……”
这久违的一声让两人都有些愣神，轩辕情正欲回一句。
“姐姐！”
小迟看见姬叶身后的蓝若烟，喜极而泣，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不放，抽噎起来。
“我在呢，怎么了？”蓝若烟轻声哄着。
昨夜，也算九死一生，险些不复相见了。
思及此，蓝若烟也有些眼红，回抱住小迟。
“居然还活着……”轩辕情轻轻一句，进了姬叶的耳朵，得了她一瞪眼。
姬叶镇静下来，仔细看了看轩辕情，发现她身上没什么大伤，鬓角的血分明是别人的，专门留着给她看而已。
她拉下脸，转身要走，却见轩辕情单膝下跪，高举一个包裹，道：“轩辕不负使命，为主子寻来药引。”
“……这是，熊胆？你真听了季伯游的话，去取了熊胆。”
轩辕情双手高举，头颅低垂，没有说话，而她面前的姬叶，面色阴沉，手已攥成拳状，只听她低声说：“轩辕，你就是个犟种，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听我的话……”
“小叶主。”擦干两人的眼泪，蓝若烟牵着小迟的手走过来，“把这药引给我吧，我去为您煎药。轩辕姑娘与熊搏斗，冒死取下熊胆，忠心可鉴。”
姬叶缄默，拿起那包血渗透的包裹，递给了蓝若烟。
临走时，蓝若烟听见她一声冷哼。
“忠心？明明是逆臣！”
这姬叶和轩辕情之间暗流涌动，似友似臣，蓝若烟看不懂，也只当没听见，牵着小迟走到十步开外，却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小迟不明所以地回头，只看见轩辕情偏过去的脸，以及姬叶阴沉沉的背影，而蓝若烟则是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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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小迟，你怎么跟轩辕姑娘一起来的？是一直在外面等我吗？”
到了城主府的小药房，蓝若烟开始称两配药，小迟则乖乖跪坐在她旁边，眼珠子跟着她转。
“我昨晚进不来城主府，就想今天再来试试，结果就碰到她了。烟烟姐，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有点老的那个。”
“老？”蓝若烟笑了笑，摇头道，“可不能这么说她，她可是这城主府的主子，可以说，现在整个姚城，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她了。”
“喔。”小迟皱眉，“那她也是那个轩辕的主子喽？刚刚轩辕在我面前还好好的，一进府看到她主子就变得要死了一样，一看就想用苦肉计邀功，真是、真是，坏！”
“是啊，颇有心机。”蓝若烟点点头。
药配好了，她打开包裹，一股腥味冲鼻让她有些不好受，小迟好奇，也探头去看，问：“烟烟姐，这真的是熊胆吗？”
蓝若烟细看两眼，回她道：“是的，跟我在一些书上看的，描述相符。”
“这熊胆要怎么做成药啊？药引是什么？”
“药引就是增加药性的，有时候能帮病人更快地恢复。”蓝若烟重新盖上包裹，“这味药用不上它。”
“啊？那那个轩辕去山里杀熊，还差点死了，把它取回来做什么？”
蓝若烟沉思片刻，回想刚刚在院中的两人，想不出结果，轻轻叹息。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