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男人一上台,现场的氛围就弥漫着不正常的热,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救世主,姜所长。”主持人疯狂的语气瞬间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姜所长研发的药物克服了这片土地对我们的恶意,帮我们战胜了可怕的疾病,让我们留在了自己的家乡。”
“毫无疑问姜所长就是近年来临城乃至全世界做出最大贡献的救世主——姜所长就是临城有史以来第十位临城之光!”
姜京墨觉得周围的氛围不太对劲,顾及着现场直播的缘故没有直接打断主持人的话,只是皱着眉头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
不过现场没有在乎姜京墨情绪的人,主持人在对他进行了天花乱坠的夸耀后,开始叫出颁奖嘉宾。
“沅沅?”姜京墨最先反应过来。
路沅白抱着一个透明的奖杯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向他,身后还有两个身形健硕到能把路沅白挡住的保镖。
看着像是——绑架!
“很荣幸我们邀请到了监管局的路局长来为姜所长颁奖。”
四周如墨般黏腻的黑暗,姜京墨透过刺眼的白色追随灯看着沐浴在冷光中的路沅白。
女人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让人读不出情绪。姜京墨却从中品味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别担心,不要说话。
路沅白无声地说道。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能屈尊来到我们的节目真是不容易。”主持人话锋一转,“对于没有床位只能在医院过道难捱病魔折磨的居民,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应该并不在意。毕竟……”
“你们都是它的帮凶,刽子手们!”,在主持人憎恶而疯狂的语气下,台下的观众撕开了掩饰太平的假面。台下漆黑无光,但他们的恶意毫不遮掩地把姜京墨和路沅白掩埋,像一头头饿急了等着分食的野狼。
姜京墨下意识地把路沅白护在身后,即便迟钝如他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充满恶意的审判。
但沅沅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她不能被连累。
主持人开始宣判他的罪责了,“要不是这个自私阴险的小人宣称已经研制出了‘雾潮’的药剂,我们怎么会继续留在这里,留在这座可怕的城市。”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病倒了,我们都出不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恶魔。”
“人我们已经带过来了,路局长和整个监管局的立场又是如何,要么杀了他让我们继续信任监管局,要么包庇他成为他的共犯,然后我们毁了监管局,将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姜京墨低头想看到路沅白此时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他害怕看到路沅白厌恶的表情,为了替她分忧,他编造了一个惊天谎言。
两年前他谎称自己已经研究出来了对抗‘雾潮’的药剂,让居民安心留了下来。幸运的是那场可怕的灾难在谎言被戳破前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但上了膛的手枪注定会有开枪的一天。在灾难重新降临的今天,旧日的谎言无处遁形。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曾经无比感恩的救世主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骗子。
姜京墨早在两年前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到来,事情真正发生时还有种解脱的释然。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除了路沅白。
他不敢看路沅白的眼神,害怕看到厌恶和受伤,她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痛苦到丢盔弃甲。更害怕看见其他的情绪,怕被其他人认为是共犯,怕她被他所累。
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带着无奈,没有厌恶与被欺骗的愤怒。
“我知道。”
“!”
姜京墨错愕地对上女子的眼神,一如既往,没有惊讶和其他情绪。
“若是真的有解药的话,第一个得救应该是林随檀。”这个谎言错漏百出,路沅白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他真的特别不擅长说谎呢。
在姜京墨错愕走神之际,路沅白挣脱了他的庇护,走到舞台的正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
他们畏惧忌惮着这位年轻的领导者,她在灾难中接手了动乱的管理局,在不经意间稳定了整个临城,没有人能准确说出她的行事作风。但正因为未知,才让人畏惧。
“监管局的立场吗……”路沅白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观众,因为所求不同而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事不关己不会受到雾绒花影响的临城本地人,一派是生命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病发的外乡人阵营,同时还有收看直播节目的场外观众。
可以说就算侥幸逃出了这个地方,他们也无处藏身。
看来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了。
“监管局再厉害也管不到每个人的想法,其中的答案你们早在心中给出了。又何必让我再来演这出戏。”
姜京墨感觉不好,想上前打断,将所有的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啪!”手被拍开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路沅白冷漠到不带一丝情感的表情看着他,“别乱动,不能插嘴——大人物的演讲。”
路沅白继续说道:“我来说些和大家都有关系的东西。”
“不知道大家有多少人会关注我们临城的花展呢,蜷缩成一团的雾绒花真是可爱,只生长在临城的恋家小家伙。不过这也是必然的,那些小家伙的零嘴是雾山上弥漫的毒物,离了这还真长不起来。”听到这台下的人都坐不住了,路沅白很满意这个效果,“雾绒是临城的守护神,保护着世代在临城生活的人,处于本能的驱逐着侵染这片土地的外乡人,让他们染上了‘雾潮’。”
台下的人神情各异,松了一口气坐回原位的是临城人,坐立不安想要离席的外乡人。
“想要治愈它很简单,毁了所有的雾绒花就行。”路沅白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解决方法“很简单对吗?监管局在半个世纪前就得出了方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实施呢?”
台下的人没有回答,或许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的雏形,但由于太过惊世骇俗不敢深想。
“雾绒被毁灭,和它相依相伴几百年的所有临城人都将一起死去。”姜京墨走上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将一切都留给路沅白承担,他做不到。
幸而路沅白只是看了他一眼,早就料到姜京墨不会是一个称职的观众。
路沅白肯定了姜京墨的答案,“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总有人要死去,但每个人都是无辜的,为了一群人牺牲另外一群人,监管局做不到。不是出于所谓的人性哲学,只是牺牲的名单里有自己,所以做不到。”
路沅白将真相摊开在每个人面前,挣扎、恐慌、忧虑等等负面情绪蔓延,台上的他们反倒被忽略了。
“你们现在能期望的就是那位所谓的‘救世主‘成真,带来真正的解药。”路沅白微微侧身,将舞台的中心留给了姜京墨,“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他说了谎,只不过有点急功好利,将未来的演讲词提前说了而已。”
姜京墨看着路沅白的浅色的瞳孔映着他的身影,心间溢出暖流将近日来的阴霾不顺全部驱散。
“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能就你们的就只有他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主持人代替在场的所有观众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路沅白牵起了姜京墨的手,玉瓷般的手被牵起,十指交握,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相碰的两枚戒指,一模一样。
没想到第一次对外公布是这种情况。路沅白有些不满地捏了捏自己牵起的哪只手,像是在抱怨。
“我可以留下来做人质。凭借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一定会拿命去成为真正的‘救世主‘的。”
路沅白在姜京墨强烈的反对声中完成了交易,她用自己的自由换姜京墨恢复名誉的机会。
她被软禁在监管局的顶层,也就是整个临城的最高处。透过窗户望下都看不清地面,但她相信此时的姜京墨一定也在努力的仰望天空,想要与她对视。倒是有了几分高塔公主的意味,等着大英雄的到来。
调笑过后就该回归现实了,她紧紧攥着颈间的吊坠,看着钟表滴答滴答地一下下走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新历299年冬末,距离末日还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