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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原来他是江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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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处比陈易预告的要雅致许多,不是单纯的集装箱,外墙贴装了木板,做成了小木屋的外观,离地架空了半米,防潮防蚊虫。一人宽的环形铁艺楼梯通到房顶,房顶上是用铁架子圈起来的露台,露台上鲜花点缀。

伊拉吉的太太迎接他们下车。她同陈易寒暄,却是眼带笑意地看着伍园道:“你们到得很早,很早出门了吧。”

她赶在陈易介绍前,对着伍园介绍道:“Chan是我们家的朋友,他陪我先生进矿区时就会住在这里。我先生去别的城市了,不然他一定会来给你们当向导。”

实际上伊拉吉对自己太太说的是:“上回我就看到Chan在看一个女孩子的照片,虽然只拍到了手,但他看得走神了。早知道我晚几天出门谈生意了。”要不是在此地住宿绕不开他们家,Chan恐怕只会悄无声息地来去。

陈易这才找到空档对伍园介绍伊拉吉太太,以及她的先生是位宝石商人。

伍园以为是他们到达后现场预定住宿的,不曾料想他已经安排好了。

伊拉吉太太领他们到住宿的房间前:“给你们留的家庭房,Chan说有一位临时来不了了,但也没有定给别的住客,请放心住。”

伍园对这位和煦的女士道谢,想必他们费了心思,这三间房是唯一的三间联排,兼顾了安全性和私密性。

陈易去车里拿了背包和一个保温袋,伊拉吉太太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袋,对伍园说:“不用谢,Chan做的鸡翅最能收买我儿子的心。”

陈易对伍园说:“可乐鸡翅,中餐之光,他们孩子喜欢吃。”

伊拉吉太太默默观察,他们的对话很简单,是那种摒弃了客套的简单,而这绝不在Chan的营业风格范围。而且Chan竟然是微微挑着眉说的,女孩子侧耳听到他说话,露出一个大方的笑。由于他们又都在和自己讲话,她没有看到他轻快的挑眉,他也没有看到她像桃子一样的笑容。

她断定自己好奇的丈夫猜对了,陈易说的“要带个住店旅客跑一趟矿区”这个表述很是片面。这次见面,他身上散发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和活力。何况他向来对矿区避而远之,遑论揽活带人来了。

屋前停着两辆踏板摩托车,伊拉吉太太把钥匙交给他们一人一把,又对伍园说:“如果遇到下雨或者天黑了,请让Chan带吧,有些小路泥泞很难开。请小心自己,注意安全。”

伍园发现陈易远比他给人的初印象有人缘,他们还会因为关心他而格外关照他带的旅客。

她和笑意盈盈地告辞的伊拉吉太太说再见。

陈易把中间房间的钥匙递给伍园,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保温袋,去隔壁那间房加热自带的午饭。

伍园在手机上查询这里的住宿费用,等陈易端着饭盒出来,同他说请他把住宿费一起结算到旅店的账上。

一旁的塔塔已经在露营坐垫上吃上了胡萝卜炖牛肉,陈易不慌不忙地支开门口的露营餐桌,把筷子递给她:“这里没收我钱。”

伍园接过筷子,无奈又不相信地看向他。

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笑了:“这个集装箱民宿是他们家的产业,可乐鸡翅抵房费了。”

他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感谢肉眼可见的实诚,倒令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听陈易补充说:“你们交过旅店的房费了,这里确实没收费,我也不方便当黑心二道贩子。”

伍园看看他,板正的语气讲着一些不严肃的论断。她把两张露营折叠椅撑开,递给他一张。大厨准备的牛肉炒饭装在饭盒里,一人一份。

“午饭记你们账上了。”陈易很公正地说。

伍园拿到的是一个崭新的玻璃饭盒,与手指接触冒着腾腾的热气。而陈易自己打开了一个老式的铁皮饭盒,盖子掀开,米饭混合着牛肉的香气叫人胃口大开。

他的饭盒养护得锃亮,只有凹凸不平的盒饭盖子预示着它有些年头了,伍园看着觉得时空诙谐,被拉回到幼时跟着父母去厂里食堂吃饭的日子。

他的饭盒盖子内壁冒着水汽,细微的水汽汇聚到刻字的细小凹槽里,伍园没有障碍地阅读出盒盖上镜像的刻字,写的是江城青县纺织厂。

她愣了愣,无从知晓他与江城的渊源,但她自己曾在江城度过了更年轻的四年,那座城市的春天总是有落不尽的雨。

陈易问她:“不合胃口吗?”

伍园立刻摇头:“不是,很好吃。我是在猜想你是不是还会拿出一个搪瓷水杯。”

沿着她的目光,他的手指碰了碰饭盒盖子,又收回来,说道:“你也知道铁皮饭盒和搪瓷水杯?”

伍园说:“嗯,我的童年也有锅炉、蒸箱和老饭盒。”

陈易听出来一丝较真的不服气,而这恰恰与她的年纪相符,他拧瓶盖喝水,喉咙得到滋润后才说:“我以为你们小时候已经淘汰掉老饭盒了。”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不知道他是对他们俩谁的年纪有误解,他看上去也没有超过30岁,难道他没有听过“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么。

伍园举证说:“小时候我父母会从食堂蒸好饭菜带回来,如果哪天早上他们带了两颗鸡蛋去上班,中午掀开盒饭盖子,就会得到香喷喷的水蒸蛋。有时候我也会直接去厂里吃饭,吃完在传达室看会儿漫画,等我爸爸骑着自行车送我去学校。”

回忆时她也觉得奇妙,老饭盒像是触发了童年的开关,这些片段就这么清晰地展现在记忆的幕布上。

千禧年后莲镇制笔厂改制,大部分人去做别的活计了,她的父亲开始自立门户经营清涟笔庄,周鸣航的父亲则降薪留在了新厂,莲镇孩子们的童年也和热腾腾的蒸汽一起,停留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陈易的长腿挤在矮小的折叠桌下,他坐得端正吃着饭,听着她描绘很具体的儿时片段。那是二十几年前那个独自在田野里奔跑穿梭的瘦弱小孩无从想象的画面。

“我小时候,我的……”他放下筷子,但还是维持着握着筷子虚虚握拳的手势,他头回和人说起老太太,身体和声音都很不习惯:“我的外婆,她在厂里的厨房帮工,每年腊八节厂里熬腊八粥,她就会用饭盒装满满一盒回来。特别满,回家的路上车篮子颠簸,糖水汁会渗出来,盒身变得很黏。小时候馋糖,等她从布袋子里拿出饭盒,我看到饭盒上汤汁的痕迹,嘴巴里就已经觉得甜了。”

很温馨的细节,可是他说着甜的字样,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是苦涩的。她看到他的嘴角小幅度地放松又收紧,一个小心翼翼不辨喜悲的笑转瞬即逝。他的眼睛用力地眨着,他让情绪流出,却又努力控制它的流动。

他侧过头喝水,伍园低头吃饭,等他拧好瓶盖回过头时,她看着饭盒盖说:“这就是盛腊八粥的饭盒吗?”

“嗯。”他说。三年前他离开江城时带走了晾衣绳上已经晒干的咸肉,装在饭盒和真空袋里。阴差阳错的是真空袋包装的反而被当地海关没收了。饭盒轻便耐摔,陪他走过了很多地方。

原来他是江城人,伍园想,他的眼睛雾气弥漫,一如江城潮湿的春天。

伍园有一个讲出来就显得虚无缥缈的理念,她认为器物一旦注入了主人期许或者寄托等各色情感,就会逐渐形成独一无二的物格。

“那这只饭盒的‘物格’就是甜甜的。”伍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奇怪的理论告诉他。

陈易觉得她违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子,可是偏偏她的表情很认真,她在努力地思考怎么解释这句话。

她说:“我从还小时就觉得,有些物品是有自己的品格的。一支笔,如果被一位国画家用久了,那它就会形成山水的物格;如果被书法家买走了,就会随着书法家不同的风格形成不同的物格;如果是被给孩子抓周的父母买走了,那它的物格就是甜甜的。”

她又看到他的眼睛轻巧地眨着,在努力消化她的理论。

伍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好笑是吧,我知道这些想法听起来有点滑稽。”从前即使是和朋友们讲,他们也只是友善地摸摸她的头,说你的小脑瓜里只有笔吧。

陈易看向她,她因为对自己理论是否正确传达的不确定性而笑着,温和灵动。

他一路堵堵走走的情绪又流动起来,像山泉清冽,浸润四肢百骸。他说:“谢谢。那我也认识它的物格了。”

伍园说:“嗯,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一只甜甜的饭盒的。”

陈易低头,快速地把饭吃完。

吃完饭陈易抓紧时间给塔塔穿好胸背带,扣上牵引绳。

他从后备箱拿出一块自制的坐垫板子,准备安装到摩托车的踏板上,塔塔兴奋地想要跳上去,他用小臂轻轻挡开,告诉它:“再等一等。”

伍园把拖在地上的牵引绳捡起来,陪着塔塔蹲在不远处,看着它的主人捣鼓特制的狗狗座椅。

没看错的话是用三面托盘焊接而成的一个斗状座椅,在前端开了一面口子,焊着搭扣,正好卡进摩托车的踏板前端。

陈易瞥见她蹲着,介绍说:“这是用厨房里淘汰的面点托盘焊起来的,凉快也牢固。塔塔出门时可以窝着,也可以把头探出来吹风。”

伍园的脸靠着塔塔,翘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他给塔塔戴上防风镜,宠物的机车头盔,头盔上有一个粉色的竹蜻蜓。再在自制座椅里面垫上松软的坐垫,用手掌三面撑了撑,确保不摇晃后对塔塔说:“坐进来吧。”

打扮得很好看的塔塔雀跃地蹦上前,又蹦了进去。伍园来不及放开它的牵引绳,随着它的跑动,绳子绕到了陈易的身上,他的上衣被绳子带上去一角,绳子触碰到他后腰上精瘦的肌肉,被轻软地弹开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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