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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笑时眉眼极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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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兴奋地扒拉伍园的手,再殷切地看看主人。

陈易往后退了一步,帮塔塔问伍园:“塔塔想去海龟救助站玩,你们要一起去逛逛吗?”

伍园整理搭着的衬衫,料想他说的“你们”是指她和小克。

小克参加完时装周的闭幕式就迫不及待去冲浪了,伍园指向山的背面说:“他在那边的海滩冲浪,我帮他把衣服带回去。”

陈易远眺,还是提醒道:“那边底下是珊瑚礁,还有少量岩石,适合专业老手。”他指指眼前:“如果是普通的游客,这一片海滩更适合,是沙底,浪相对也平稳。”

小克从自己赚钱开始每年都会去海边冲浪,她估摸着他应该是个高阶选手了。她谢过陈易的好意:“他没问题的。”

陈易看看转圈摇尾巴的塔塔,手心摩挲自己颈后新长出的短碎发,他问伍园:“你想去逛逛吗?塔塔之前救了一只海龟,叫做图图,在救助站养伤,塔塔时不时会去探望它。”

对于跟着小动物去看望它的好朋友这件事,伍园自然没怎么犹豫,她对塔塔说:“这么棒,会救人,还会救小动物。”

塔塔昂首在前面带路,每一个小步伐都透露着骄傲。陈易背手走在最后,看见她臂弯里的男士衬衫的一角随风拍打着她的后腰。

他们走到了海岸边一处渔网拦起来的狭长木屋,挑高的柱子撑着三角的木顶,木屋并没有真正的墙壁,只用渔网、竹帘和画报做了遮挡。画报上的胖海龟在海水中自在遨游。

塔塔熟门熟路地跑到入口,入口处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涂着蓝色颜料,上面是大写的四个英文字母:SAVE。

陈易说:“主人家拿废弃渔船上掉的木板做的门牌,'SAVE'在这里不仅是救助的意思,恰好还是他们家的姓氏。”

伍园从没听过这个姓氏,但这家人听上去太像是拯救海龟的天选家族。

旁边竹梁上用鱼线系着一排塑料瓶和玻璃瓶,形状颜色各异。陈易的头顶碰到了垂落的一只塑料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他低头,绕过瓶子。

伍园拨住一个晃动的瓶子,陈旧褪色的瓶子里装着几颗小贝壳,碰撞时发出声响。透过瓶身能看见变形的椰树和白云。

陈易说:“这些瓶子是常见的海滩垃圾,站长的孩子们小时候捡回来的。串起来装在门口许多年了。”

整个海岸线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几十座海龟保护中心,他们在的这一所救助站是其中最简陋的之一,站长是个快60岁的固执小老头,完全靠家庭运营,不和任何商业化组织合作。

陈易同她讲背景渊源,救助站是Save家祖传的。传言Save家先祖出海打鱼时落水,被海龟救助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小老头自小就谨记祖训,大半辈子都在救助海龟。

只不过斑驳的柱子、破旧的渔网让伍园这个初到者也为这里的可持续性捏一把汗。

他们踩着沙地进去,入眼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依旧有大幅的海龟涂鸦,另一侧是四五个小水池。其中一个池子里传出唰唰的声音。

塔塔跑过去,把爪子搭到池壁上想要跳进去。一只干瘦的手拍拍它,又继续收回去了,池子里继续发出有节奏感的唰唰声。

他们走过去,只见Save正蹲着在刷池壁上的青苔。他头也没抬地对陈易说:“图图换到东边的池子了,让你的狗去玩吧。”

这个陈易口中的“小老头”瘦而黝黑,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印子,蓄着一圈花白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从他们彼此的称呼和对话看得出是不需要客套的关系。

陈易拍拍塔塔给它指海龟的方向,同时对伍园说:“跟着塔塔去随意逛逛,等小老头忙完我们去看他喂海龟。”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刷子准备跨进池子。

Save听到谈话声才抬头,这才发现陈易领了一个女孩子过来。他直起身子,指一指东边的一个水池,用中文介绍说:“请随意参观,那只在游泳的就是他的狗救的绿海龟。”

两年前塔塔在沙滩上发现了被渔网缠绕的大海龟,它拽着陈易的裤脚去看,渔网已经嵌进它前肢的皮肉,腹部还有多处流血的伤痕。

当时陈易把它身上的网剪开,喊塔塔回家,可塔塔看看,闻闻,又咬住了他的裤脚。

他带着塔塔和海龟去了临近的救助站,但是那里没有多余的救助场地和人手了,他们在忙孵化小海龟的项目。站长告诉他去找Save,他家只救助受伤海龟,应该有多余的场地。

等Save看到这只海龟的状况时,眉头皱得能夹起一瓶可乐。而陈易对塔塔说:“行了送到了,走吧,它有它的命运。”

然后就听到老头用普通话气愤地说:“每个人做得好一点,它的命运就不是截肢!”

陈易那会儿的讶异程度比现在的伍园更甚。

他悄声对她说:“老头年轻时跑船去中国待过,中文说得不赖。”

Save第一次见他话这么多,脸上表情还没棱没角的。他挡住陈易跨进池子的脚:“你进来干嘛,带人去玩去。”

陈易轻巧往旁边一迈,就进了池子,他告诉Save这是店里的客人。

Save懒得回应他,转而对陈易口中的客人说:“那边有桌椅,请随便坐。”

伍园问道:“我可以来刷池子吗?”见Save愣了愣,没有阻止那就当同意了。她也找了刷子跨进水池,动作利落。

Save叉腰,眼瞅着伍园蹲下来很有章法地刮着青苔,客套阻止的话便没再说,他没和他们挤,转而去刷另一面。

两个年轻人陪他一起干活,能听见他们小声的聊天被此起彼伏的刷子声盖过。

陈易说:“这里的海龟有Save自己救的,也有别人送过来的。上药、喂食、清洁,都他自己干。”

“等海龟养好伤,就放归大海吗?”伍园问。

陈易示意她蹲起来一些看看塔塔那边的池子里,那只海龟的前肢断了。“有些海龟得到的救治不及时,残疾了,就要做很久的适应性训练才能回归大海。也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

对于又老又残的海龟,Save的救助站可能是它们最后的希望。大部分救助中心是民间组织的,需要盈利保持运转,就需要分很多精力去和游学、义工机构合作幼龟孵化、放生之类的收费项目。附近只有Save这个小老头,守着他破旧的木屋,一心一意养育受伤海龟。

“他是个老顽固。”陈易讲这句话的时候,三个人的刷子正好同时停歇。

陈易闭上嘴,对伍园抬眉。

得益于塔塔恢复良好的好消息,他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轻盈。这种轻盈充斥着生动的感染力,以至于如果他们很熟,她一定会告诉他,他笑时,眉眼极富生气,所以应该多笑笑。

“那些来镀金的义工懂什么!”老顽固呛他:“他们来做义工,交点钱给中介,拍几张漂亮照片,拿着证书就走了。胡乱的精细喂食、毫无经验地迁移海龟蛋根本帮助不到海龟。”

陈易蹲在地上,转过头慢腾腾地对老顽固说:“他们不来游学,不来义工,哪个NGO来给你发补助啊?你怎么去救更多的海龟?”

Save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刷池子。

伍园听着陈易和老先生讲话像是两个低龄儿童吵架。再次觉得神奇,这次她亲眼见到他去劝导别人要正视和钱的关系。

陈易见她发愣,擦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没有沾到青苔后问:“怎么了?”

伍园回过神,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种‘固执’大概是共通的,我爸爸做毛笔,有人请他在笔杆上镶嵌色泽鲜艳的彩宝,他会为老祖宗传下来的玉石被嫌弃而耿耿于怀。”

这是他第一次窥见她生活的一角,难怪她的手串是竹节造型的。他问道:“就是那个活泼一点的粉?”

“对。”她露出乙方无奈的笑。

陈易又问了问她的进展,得知他们去看过上次他提到的各款宝石后,又大概了解了他们得到的报价,他问道:“已经买了吗?”

“还没有,甲方刚刚才确认完造型、品种和颜色。”

Save都快清理完了,看到往常手脚极快的陈易还在边聊天边刷青苔,就不客气地说:“快一点,带人去参观一圈。”

陈易被呛到,切换到快速模式。刷完池子本来要去取海水,Save坚持先带伍园参观一圈。

带人参观时,Save不再和陈易斗嘴了,而是很郑重地对待每一个进到他的救助站的参观者。他一个一个池子地给伍园介绍,里面分别住着什么龟,习性特点,还有多久就可以回归大海了。

这些年从他的救助站回归大海的,已经有6种海龟了。

陈易用炫耀的语气说:“全世界才7种海龟。”小老头就像武侠世界里深藏功名的扫地僧。

他们来到专门喂食的池子边,SAVE把处理过的小鱼喂给里面的海龟,他问伍园要不要试试。陈易说:“没有手套,不习惯腥气的话就算了。”

小老头这回没怼他,难得同意他的考量,伍园赶在Save收回邀请前说:“谢谢您,很难得的机会。我很喜欢喂动物的。”

她学着Save的样子,从喂食桶里拎起小鱼喂给海龟,专注、好奇、还有点紧张。

Save瞧见陈易也跟着全神贯注,在海龟顺利吃到小鱼时笑起来。

依次喂完了海龟,小老头背着手,踱到塔塔一直守着的池子旁边,失去了一只前肢的绿海龟在缓缓游动。池子旁边有一张涂鸦的介绍牌,绿海龟的名字叫Tutu,一看就是塔塔的亲朋友。

这时Save认真地和陈易沟通它的近况,有生物学家来看过它了,他们说它或许可以参与假肢计划,如果可以的话,它就有希望真正回归大海了。

Save趁着陈易转过去看绿海龟的情况,又有点傲娇地向伍园解释:“他是图图的赞助者。”图图是陈易给绿海龟起的名字。

随着图图的游动,陈易和塔塔同步地转着脑袋。海龟游到塔塔身边,塔塔伸出爪子轻轻地碰了碰漂亮的龟壳,陈易轻轻地碰了碰塔塔的脑袋。

海龟有纹路各异的壳,其他动物也有或薄或厚、或可见或不可见的壳。小动物、小孩儿、老人,伍园分别看到陈易在他们面前,在一些或长或短的时间里,蜕去了沉默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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