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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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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先下去吧。”

两仆得以解救,飞快行礼离去。

大殿被暗红夕光笼罩,茜色蒙在子徽仪抬起的面容,像一层薄薄的纱,他苍白的脸色在光纱下得以增些血色,看起来多了份嫣然。

只是他眼睛仍灰暗着,像不会亮的星。

风临背对夕阳,面容完全浸在暗影里,目不转睛地看向他。

“还疼吗?”她问,但她清楚,回答必定是不疼。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忍耐说:“不疼。”

风临叹了口气。明明二人之中真正漂如浮萍的人是子徽仪,可她在这个瞬间却觉得,自己像一株无所依的水植。

她的漂泊是于他的海,所有的叹息都是因他的缄口不言。

什么时候他能依靠我一点?说一点真心话,哪怕是与我发火。风临默立须臾,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的椅上说:“我唤人送晚膳过来,愿不愿意一起吃?”

“抱歉殿下,我实在没什么胃口。”他仰头回答,觉得这样的姿势回话失敬,抬手费力地想撑坐起来,风临唰地上前把他的手从床上拉开,扶着他的肩把人扶坐起。

子徽仪有些惊讶地愣了片刻,低头看着她的手。风临站在他旁侧俯视,看到他直而秀美的鼻梁泛着莹光,脸在俯视的角度只有小小一点,鼻尖向下,是那抹柔软的唇。

夕阳快落尽了。

风临坐下,与他有片刻无话。她在费心思索话题,没想到是他先开了口。

子徽仪坐在床上,披着一头乌发道:“我想请殿下不要迁怒于慕大人和丞相。”

一整天的煎熬下来,面对面好不容易安静相处,他开口提的却是别人,风临不由得沉了脸色,半晌后道:“我知道她们来打扰了你。放心,往后不会了。”

“又要把我关起来?”他说,“即使我愿意,想见,也不能见她们吗?”

他明明知道风临不是那个意思,却硬要把话削尖了往她心里插。因为太想走,所以顾不上方式,只以为刺痛了她,她就会松开手,但没想到风临硬是忍了下来,没有回应。

子徽仪只好继续自己的话,劝道:“这件事她们并没有什么错处,殿下何苦与之伤了情分?”

风临说:“她们瞒着我用你做暗桩,还叫没有错处?”

子徽仪道:“成为暗桩不是逼迫,而是我自愿。我是心甘情愿走上这条路,如果为此要去杀她们,这是什么道理?”

风临死死咬住牙:“她们利用你。”

子徽仪笑了下,道:“焉知我没有利用她们?”

“我有想要达成的目的,只有她们能帮我。对与她们而言,恰也只有我最合适。成为暗桩,就像握住一把无柄的双刃剑,刺伤敌人的同时,也势必会伤到自己。”

子徽仪淡淡笑着,眸光有一份从容:“我选择握住这把剑,对于它所带来的折辱与伤口,只要能让我想救的人回来,我甘愿领受。”

风临一时肺腑抽痛,差点没喘上气。

“您能去责怪一个卖刀的人吗?刀是自己自愿买的,无论拿它去做什么,该为后果负责的也都应是自己。”

“所以,还请您不要怪罪他人。”

子徽仪看向她极差的脸色,想伸手触碰她,终究作罢,轻声说:“您亦不要介怀。不要为此感到难过,更不要为此感到负罪。我所做一切皆为我的心,我选择成为暗桩是为了我的感情。殿下,我是为了自己好受,才踏上这条路的。请您不要为此愧疚。”

风临艰难笑道:“你说的意境真高啊,可我实在达不到。我只知道你差点要死了,为了我。”

子徽仪语塞,黯然垂下头。

“你想让我不要责怪她们,可我连自己都责怪。”风临看向他,“在那十五天里,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活着。”

子徽仪左腕骤然炙痛,他下意识用手指去抚,却触到了那根红手绳。

心慌意乱,他扯下衣袖盖住红绳,逼自己去想另一件事,“说的好令人感动,验我的清白,也是您情意使然吗?”

风临不可置信,骤然睁大眼道:“我验你的清白?我什么时——”

她一下想起什么,缓慢收了声调,停顿很久,再抬眼已是很悲怆:“这就是被误会的感觉吗?那时,你也是这个感受吗?”

子徽仪猛地一酸,仓促转开眼。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那枚锁骨下的守宫砂,对她道:“何必让别人来验,您亲自确认吧。”

“别那么使劲用手!”

风临冲过去飞快拉开他的手,小心地掰开他紧拢的手指,随后飞快把他的衣领拽合。在衣料遮住他锁骨的刹那,风临忽然感到很悲伤,抓着他的衣袍,问:“你就这么想我?”

子徽仪不肯看她。

“谁和你说了什么?”

对方始终沉默,怒意与悲意铺天盖地而来,风临问:“我问你谁告诉你的?都说了些什么!”

子徽仪死死把嘴闭合,风临被刺激到,冲过去捧住他的脸道:“说啊,为什么不说话,你的嘴被线缝死了吗?!”

子徽仪美丽的脸被她笼在掌中,黯然合上眼,在夜色中,他容颜显得很苍白。

仅仅只是一瞬的神伤,落进风临眼中便成了压顶的巨山,她几乎立刻松开手,用全身力气去平稳那股疼痛。

她在心痛中恍惚想起子徽仪流泪的模样,一闪而过,刻骨铭心。

在这一刻,她有点明白为何她独独看不了他落泪。

或许子徽仪落泪格外让人心痛是因为,他流泪并不是讨怜,而是绝望到崩溃的情绪宣泄。流出的眼泪是他无法诉出口的苦难辛楚,是他十几年忍耐凝聚的痛苦。

落下的看着是水,其实是尖刀,是流火,是燃烧的陨石,只一颗便将风临彻底砸倒,心神俱裂。

风临抓着床帐站稳,想:幸而他刚刚没有哭,否则我真不如寻个楼跳下去。

她正这样想着,就见子徽仪抬起头,说:“我与您,好聚好散吧,好不好。”

“为什么?”她声音都变了调。

“殿下,拜托了……”子徽仪大眼睛暗无神采望着她,像梦呓般张口,“我们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不会有好结果?”风临转身面朝他,控制不住激动起来,“为什么!”

她几乎快要被他这句话逼疯了,抬手狠捶了下床柱,砸得整座大殿都在颤:“你怎么就笃定不会有好结果!你拿什么做的这个结论?!”

子徽仪身形明显地抖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她。风临呼吸极乱,扶着床柱大口大口喘气:“连一个……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就给我们判了死刑……”

子徽仪看着她,也像将要破碎,喃喃道:“殿下,这样下去,我们连最后的美好都会失去……如果到了那时,我还要怎么活在这世上……”

“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你这是把我们未来都否定了!”风临过分激动,“我没有要验你的清白,带你回京的当晚我跑去求内官求高僧,让他们保你的清名,那是为你不是为我的私心,你的守宫砂在你把衣领拉开之前,我一眼都没有察看过!从前的事我会弥补,我今后会千倍万倍地对你好,你刚醒两天就要一刀两断,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

风临满腔悲意无处宣泄,踉跄走上前去,控制不住地道:“徽仪你不能这样!”

子徽仪有些恍惚,眼里浮出一丝疑惑:“我怎么了?”

他望向风临,语气隐隐波动:“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我做了什么吗?”

风临已在将疯的边缘:“到底为什么非要走。”

子徽仪挪开目光,定定看着一处,低语:“我才不明白,为什么非不让我走呢?在您的人生中,父亲只有一个,弟弟只有一个,那些亲长挚友,与您共历风霜的部下,您的尊位,您的封号,您的理想……这些都是世间仅有,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不能割舍的。唯有情爱不是。”

他说:“我不过是世间众多男子中的一个,无甚特别,何必囚于眼前,”

是的,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么,孤儿一个,一无所有,平凡,乏味,国朝有大把姿色出众的公子可以替换下他,为什么非不肯放他呢。

她那么年轻,那么貌美,未来会有很多人为她着迷,她不会缺人爱慕的。而她亦可以爱上别人。

只要一点点时间,她会遗忘他,往前走的。

为什么不愿意放他走呢?

他这样想的,于是就这样说了:“您还会遇到更好的人的,更适合陪伴在储君身边的人,一个,或是几个。”

风临惨淡笑道:“几个?”

子徽仪装作没听到她话里的伤意,安静坐着。

她望着他:“你就这么想我?”

风临盯着他无动于衷的侧脸,黯笑道:“血亲不可取代,挚友不可取代,部下不可取代,我的事业、尊位、名号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取代不能失去。”

风临咬着牙道:“唯有你不是,是吗?”

子徽仪不语。

风临走上前一步,“我问你话呢,你觉得唯你不是,是吗!”

他说:“武朝有很多男子,都更宜做您的伴侣。”

风临道:“你讲一个出来。”

他道:“柳家世代名门,若为联姻之选——”

风临说:“柳家被我抄了。”

“谢家——”

“谢家不可能。”

“那——”

“京中除了子家,所有世族都无可能。”

子徽仪默了一瞬,说:“月公子也很好。”

“与他的婚约废止了。”

子徽仪愣住了,看向风临一眼,可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便又挪开了目光。

风临说:“我已下诏立你为正夫,在十二日前的夜晚。天下尽知。”

这一次他没有敢看风临。

“你说了很多,家人,朋友,部下,功业……”

风临艰难道:“是,那些都不可取代。可这世上不也只有一个你吗。”

子徽仪静坐在那,连呼吸起伏都看不到,简直如一尊石像。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别不说话。你别不说话!”

他寂静的侧脸简直刺透了她的心,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风临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徽仪,昨晚你究竟要去哪?

为什么要问药贵不贵?

五月十五日的那晚,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又没走?

那天明州之夜,为什么明知自己虚弱难行,却依然站到城墙高处?

为什么要写下那些话?为什么要投池?

为什么决意做暗桩赴死,却又在隐秘的盆土中留下一缕陈情?

风临说:“徽仪,那封信我发现了。”

原本有如石像般坐在椅上的子徽仪忽然眼睫动了下。

“我发现了啊……”

风临喘不上气,一口一口费力的呼吸,走到他面前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缓慢蹲了下去,手没有去触碰他的伤手,而是死死攥着他衣袖。

“别这样。”她说,“你要给我一个机会。”

风临头抵在他袖边,有点崩溃道:“给我们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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