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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灯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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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口时化为沙漠,字句如粗石砂砾干剌拽出,他声声仓皇:“殿……殿……殿下……”

子敏文本以为子徽仪出去了,哪想他会回来,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去看风临表情。

风临虽未多言,但眉头微皱,已可窥不悦。

四周亲随听到这磕绊的声音,都连忙低头退后。风临越沉默,子徽仪越紧张,越恐惧风临的靠近,越害怕风临会做出什么事。

他鲜有像今日这般失态,脸越来越白,话音更加干涩,抬起手,想与他人一道对她行礼,十个指头却怎样都无法流畅握起,只得勉强道:“请,殿下,殿下恕罪……”

烦。风临皱眉,凤眸因深皱眉的动作微微眯起,黑长睫毛如箭刺向子徽仪。他立于此地像个人形箭靶,被一个眼神穿透。

无法承受她的目光。跑,他只想跑。

“啊哈哈哈,好巧啊,你也回来啦?”子敏文硬着头皮打圆场,“是要去送皇子殿下吗?”

子徽仪下意识道:“不、不是……”

风临别开脸,看着侧方,冷冷地哼了一声。

子徽仪一激灵,忙改口道:“我是、我是去送皇子殿下的。”

他越说语调越紧张,风临眉越皱越深,最后终于忍不住,转来看他,冷笑讽道:“你故意的么?在这装可怜?”

子徽仪心一震,几乎快说不出话来,手心阵阵抽痛,僵硬道:“抱歉……”

子敏文微蹙眉,暗看风临一眼,挤出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既是去见皇子殿下的,就一同走吧。”

她轻轻拉了下风临,二人朝前行去。子徽仪像被架在后面的木偶,脑中空白地跟随。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二人之间的空距化作一道裂谷风钻进来,刮得两个世界震荡回响。

子徽仪最近一直吃不下什么,更连日难眠,四五日都只睡一两个时辰,本就难受,现在极度紧张更令他百般不适。才走了一段,他便手脚发冷,忍不住想干呕,抬手掩口,强摁不适,勉强行走,眼前道路却不停发晃,他越发觉得头晕难撑。

到了风依云住所,三人踏阶而上,风临正走着,忽觉侧后人影晃动,像有什么东西要倒,转头去看,两眼陡圆,猛地转身伸手。

子徽仪眼前发黑,踏空只在瞬间,未想她出手快而迅,稳准抓住他手腕,使劲将他扯了回来。

素问的惊呼甚至都在这动作之后才响起:“公子!”

雪袖于半空极大地摆了个来回,终随着主人身形稳住,悠悠回落身侧。长阶之上,四下侍仆注目,两人沉默相对。

子敏文闻声回身,赶忙过来:“清华没事吧!怎么踏空了?”子徽仪僵硬未言。

风临看向抓住子徽仪的手,这手抓得那样牢,五个手指每根都死死地勾住他的腕,就像生怕慢一分。她眼睛渐渐瞪圆,神情可怕地盯着这手,好像这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才登四五阶,还没半条腿高的距离,就算摔下去又能怎样?

这只手,凭什么,先于她的思考、感情而行动?

风临盯着手看了会儿,忽而失笑,缓慢抬起头,松开手,一点点将目光对向他双目,直视他惊慌的眼,残忍而认真地说:“就该让你摔下去。”

子徽仪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庞,忽然没了表情,定定地看着她。

风临抽出丝帕,仔仔细细擦过手指,遂抬手,将丝帕一把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影前去,独留子徽仪站在原处,低头定定看着地上那丝帕。这是一方质地上等的帕子,每寸都泛着柔和润美的真丝光泽,像静静流淌的柔光河。像他昔年那场柔软而狂妄的梦。

静止间,他好像看到了从前,在那个明亮温暖的宫殿,他们不止一次欢笑、对视、闲谈。柔软得,好似丝绸般的时光。

它裹挟他的身体,温暖他,也禁锢他。当它褪色时,软丝便化为白绫,一圈一圈绕在他颈间,也不曾分离。

她丢弃了这段柔软的回忆,留他一个人站在这,走不脱,也放不下。

是的,她总要向前的。但他呢?

胃如吞刀,刀锋滚割血肉。他抖着手捂向胃,突然猛扭头,踉跄疾离!

前方,二人走到廊下,子敏文暗暗回看了下阶下离去的人影,复转望向风临,风临觉察目光,停下脚步。

子敏文道:“殿下,我家中还有一位继子,唤作华容,也是姿容俊俏之人。您若真的厌极了清华,不如换个联姻人选?”

风临一点一点转头看向她,像是真的动了心,犹豫说:“可孤若点头,他被两个亲王弃了婚约,以后还怎么嫁人……”

子敏文道:“我家中自可照料他一辈子。”

在她说完此话后,那双乌黑凤眸忽然盯望她,像钉子敲进木板。

风临缓缓弯唇,凝望她微笑道:“好啊,那你去告诉孤父亲吧,让他改了赐婚的懿旨,听你的,换成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子华容。”

子敏文双目骤瞪,当即惊而行礼:“是我失言了。”

风临注视她紧张的脸,似笑非笑道:“堂姐,我们都要记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有违身份的事。”

子敏文道:“我自当谨记。”

风临最后看了她一眼,挂着那丝笑登阶入屋。子敏文站在廊下,直到听到关门声才直起身,望着门,暗暗叹了口气,此时才发觉,额前已是一层冷汗。

她走到廊柱前,一手扶立,一手摁在胸口,感受心脏狂跳,不由重重叹气,正极力平复心绪之时,突然听到风临急切的喊声:“依云!依云你怎么了?!”

-

相府内宅的另一边,子徽仪一路越过清樾廊回,直奔回屋内,冲进卧房便开始倒茶。

他手僵得厉害,茶壶在手中狂响,不得已放下,紧张无处缓解,胃痛更甚,他两目发黑,喃喃道:“信……对了,看会儿信……”

子徽仪像忆起什么灵方妙药,扭头冲到妆台侧上锁的抽屉前,拿出钥匙,手抖着去开,几次都不能成功,素问一路追来,赶忙上前,一句未问,帮着他打开了抽屉。

子徽仪顾不上道谢,扯开抽屉,拿起宝匣,一把打开,正欲抓一份来看,未想当场如遭雷击。

宝匣内……空无一物。

素问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子徽仪两手捧着空匣,眼中光点尽失,浑身颤抖地道:“怎么回事,我的信呢?”

“公子……”

“我的信呢!”

子徽仪抓着空匣站起来,冲着屋内下人质问:“我不在时,都谁进过此屋!”

一众下人皆惊,素问不敢怠慢,忙忙将所有人都唤来查问。

子徽仪听着他们一个个回话,越听心越凉。他想要找谁窃信,可信是何时丢的?

自他被带去定安王府到回来,已过去那么久,这信究竟何时被窃,早不可知!

若从知晓此信的人下手,更是……

旧年风临赴北,子徽仪日夜期盼来信,凡有书信入府,他总急忙赶去,非则落寞,是则满心欢喜,捧信于怀,一路匆匆回院。那时相府下人若见他捧着什么东西,蹙眉微笑,急匆匆往回走,便都知:“是北边的信来了。”

后书信渐疏,子徽仪无可期盼,便常凭窗而坐,拿旧信描摹复观。日子久了,府内也尽知他常阅旧信寄思。他珍爱此信,在相府不算什么秘密。

子徽仪坐在椅上,呆呆望着手中空匣,忽感茫然。如果信都不在了,那他还有什么可寄情思?

一股空荡的痛意涌入胸膛,子徽仪无法承受,猛地起身去柜中翻找。他眼神黯然地不停搜寻,拉开抽屉、翻箱倒柜,最终在柜中发现了一枚螺钿木盒。

他望着那物,突然面染悲哀,两手将它取出,轻轻打开。

螺钿木盒中,已断裂的白兰玉簪静静陈列。

曾经多少青涩情意,皆如此簪,裂而不复。

子徽仪长指轻触玉簪碎片,如摧肺腑,黯然而笑:“何苦怨春多风雨,早已无物结同心。”[1]

指尖触到玉碎裂的尖端,子徽仪仿佛被刺伤,无言低下头。

素问星程想来安慰,但他摇摇头,放下手中物,起身向外走,低声道:“我不在时,内府还有谢氏。若说府中非有一人会做这种无聊事,那么也只有他了。”

素问一下明白他意思,赶忙劝:“公子,且不说正君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就算做了,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跑去质问吃亏只会是我们呀!”

“而且他若真做了,难道会留着证据等您去抓吗?信必然早就毁掉了!”

子徽仪站在廊下,忽然停住了。

素问还在劝:“我们、我们还是暂忍一时,从长计议吧?”

此时子徽仪已是两耳茫茫,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没了,一切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天地茫茫,山海无觅。

他失魂落魄站在廊下,忽觉一切皆有缘法,以为无常,却是前缘定。失物错以变故,实则天意。如雨之降止,灯之明灭。

念头起,一时天地黯寂,空若无物。他前望灰天,一颗浮萍之心终于沉落。

子徽仪恍惚顿悟,抬头而望,只道:“应是此间事了。”

素问道:“公子,莫寻了吧……”

“不寻了。”

子徽仪松开紧握的十指,面上浮出释然之笑,看向素问,低语道:“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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