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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月沉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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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昏在灵殿;子丞相满目萧索,泪眼婆娑地和武皇说起儿子,跪乞皇恩。待武皇点头,她又去看望哥哥,见皇夫憔悴不堪,拿过他染血的帕子,更是哽咽难言。

裴怀南本在京外,听闻噩耗连夜赶回京中,直奔东宫。见好友果真离去,她备受打击,跪在殿中痛哭捶地,几度失态,最终被其母拖走。

闻人言卿三日后才到,满身风尘,一见便知是遇了袭。她左胳膊似受了大伤,用布吊在胸前,很是颓丧。闻人言卿本就病容恹恹,见了白孝,更是面无人色,通张脸都是白的,只有眼圈有点红色。

她踉跄着摔到灵前,泪一滴一滴砸在宫砖上,呢喃:“怎么会……殿下……那日您同我畅谈宏图,彼时音容笑意,犹在眼前,不想竟成了最后一面……”

她说话间哭不能抑,悲痛太甚,以致数次干呕。不得不被御医扶到偏殿救治。

不久,慕归雨也来了。

单论面色,慕归雨没比闻人言卿好哪里去。她心思深沉,却真心视风继为挚主、视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亲友。她早早便已起誓要辅佐风继登临大宝,一展宏图。她们还年轻,她们本还有无限的可能。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尽管慕归雨先前还压制着别人,但消息一到,她便被轻易击垮了。尸身一入京,她当夜便高烧卧床,难以行走,直至现在她的脸颊还散着诡异的病红。

但她宁可叫人搀也要搀过来。她一定要见风继最后一面。

来到灵前,看着灵位上那干巴巴的文字,慕归雨怎么也无法将它同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她一向圆滑善言,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论理就算装也要装出一副哀嚎模样。可她哭不出来,此刻她丧失了一切伪装的力气,也不想再装,没有意义了。所以她只驻立灵前,沉默着凝望。

走前,慕归雨注意到了跪坐不言的风临,本来虚弱无力的她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搀扶的人,摇晃着来到风临面前,俯身半跪,伸出手抓住风临的手腕,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恨吗?”

风临猛然回神,瞪大了眼看她,手腕传来滚烫的温度,灼得风临发疼。

她道:“慕大人,你病了。回去休息吧……”

慕归雨却毫无去意,反而将手攥得更紧,直直看着风临,又问了一遍:“你不恨吗?”

“霁空!你烧糊涂了!”子敏文见状赶忙跑来,将她强行架起,往殿外扶。

慕归雨虚弱无力,由着人扶着向外走,可脸始终执拗地对着风临,一双烧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风临,直到出殿那刻,也不曾移开目光。

风临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回答。

你不恨么?

昏暗的殿中,风临的面色难辨清。素服下的双手悄悄攥拳,几滴红血顺着指缝滴落。

及至夜,道士复兴颂法,众皆退至殿外等候。

其间期间有朝臣书挽联祭文,以托哀思,风临默默站在不远处,用已红肿的眼睛看着。

李思悟随家人来祭悼,因着外祖母的叮嘱,白日里没有上前与风临多交谈,只是她心中不知为何不痛快,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眼下见着风临瘦小的一个,穿着一身白孝,孤零零站在寒风里,李思悟的心不知被什么揪起来,也不管母亲的眼神,抬步就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道:“殿下怎穿这样单薄?前两日才下了雪,正是冷的时候呢。”

“思悟……”风临愣愣转头,看了她片刻才开口,“许久未见了……”

李思悟鼻子一酸,低下了头,道:“我知殿下心知难过,可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

“嗯……”风临应了一声,目光又飘忽到远方。

子敏文自前殿走来,对着风临行了一礼,道:“殿下,陛下方才到了明文殿,正看众人的祭文,几位皇女都在,您要不要也去一趟?”

见风临久不说话,一旁的风依云便道:“走吧,去看看。”

风临道:“灵殿怎么办?”

风依云道:“灵殿有我守着,你不必担心。再说不过是母皇来了,你去问个安,也不费多少时候,快去快回就是了。”

风临点点头,道:“好。”

说罢她便同着李思悟、平康几人一道去了明文殿。

明文殿中摆满了祭礼,明明晃晃。无数学士朝臣在此,不少都写了挽联祭文,文采飞扬,着实不俗。武皇一圈看下来,却着意夸了闻人言卿的那篇。

可得了天子夸奖,闻人言卿也没什么喜意,只跪在一旁默默流泪,意志极为消沉,还是她的母亲、外祖代为谢恩告罪。

武皇心知她是伤心太过,并无怪罪之意,只叹了口气,叫她们起来了。

风临就是这个时候入殿的。说巧也不算巧。

见了她来,武皇没说话,只略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风恪同风和迎了上去,对她多加安慰。

风临道了谢,风恪便走了,随武皇身后看文章。

是小小的风和将她扶到了后座,还轻声安慰道:“妹妹知道皇姐难受,皇姐与皇长姐一道长大,情谊深厚,总是要大大伤心一场的,妹妹便不说节哀这样的话了。只是皇姐伤心,却也要顾惜身子,这几月下来,照理说皇姐身子应该好些了,可看着却一日瘦过一日,这怎么好?饭总是要好好吃的,不然皇长姐见了,也会担心的。”

说到此处,风和不禁难过,摇头叹起气来。

风临道:“多谢你关心,难为你这样小,还来开解我。”

风和摇摇头道:“叔叔常说要以己度人,遇到这样的事,谁能不伤心呢?”

说罢她看了看旁人,又对风临说:“皇姐若实在憋得难受,不如去拿笔写一写,也算发泄了。方才那闻人家的小姐在后头偏殿里哭得背过气,还是她外祖给拉到这来大写一通,反而缓过了好些。皇姐何不也写写?”

风临摇头道:“我……便算了。眼下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忘了……全忘了……不去现眼了……”

李思悟心觉那四皇女说的有理,这样下去人是经不住的,憋也憋坏了,总要找点事纾解一下,因而也劝道:“殿下去写,为的是自己的心,难道是去考状元的么?只说说心里话便是了。再者,殿下与先太女姐妹一场,难道还不写点东西送送么?只烧过去,令先太女看一看,也是一个念想啊。”

她最后几句话很触动风临,风临不禁眼眶微湿,起身道:“你说的有理,我竟浑忘了。长姐待我这样好,我竟一个字也没为她写,实在该打……”

说着她同人走至桌前,宫人立刻备上笔墨纸砚。

风临驻立桌前,提笔沾墨,还未落笔,泪便先滴下。

笔尖沾泪,游走于白纸之上,写道:

“骤丧君,无有实感,虽刀痕在身,今仍惚慌。以为噩梦一场,常祈寤,盼推门去望,君犹在。

然天终不垂怜,令芳月永去,追无可追,空余冷泪。

痛不能已,悲弗能止。

提笔思悼,君音容隐现,临纸而泣,不知如何诉悲。

我身所长皆君所授,我之所有皆君所赐,除身体发肤,我有几何弗与君连?

唯以泪一捧,血一杯,祭我归天之月,悼国永失春华。

呜呼!我之所悲如何诉笔,有痕之墨岂能达意?书至此处,混沌无绪,往昔之所学无踪、词赋无记,仰天而泣,思及君,胸内唯有三字。

痛!痛!痛!”

三个痛字写完,风临捂着胸口流泪,已不能直身。身边几人连忙去扶她,忙叫人搬椅来。

风临坐到椅上,泪如泉涌,脸因疼痛而变得煞白,其右手紧紧攥着衣襟,左手缓缓抬起,指着桌上方才写完的文,对殿中人道:“去……去把它烧了……”

子敏文赶忙上前拿起想递给殿外人焚烧,走时低眼一瞄,却迟疑了。

李思悟着急,赶忙上前去问,看了眼那文,也犹豫了起来。

二人迟疑原因无他,这文平平,只是这字实在太好。两人都是文人,哪忍心这样的好字白白烧了?

故而眼神一对,子敏文将文递给了李思悟,由她去殿外默默给收了起来,好好存放着,待日后再拿出来给人赏看。

殿中,武皇原本想走,但听见风临隐忍的哭声,她到底还是不忍,折回去走到风临面前,低声道:“若不舒服,便回宫去吧。”

风临抬头去望,眼前的母皇背对灯火,面容完全隐在暗影之中,看不清。她心里痛得厉害,痛苦道:“母皇,我,我不想回宫。长姐她没孩子,我走了,谁给她守灵殿呢?”

没有说话,没有回应,一阵沉默后,武皇挥袖而去。

一旁的李思悟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散出凛冽的气场,只好用宽慰的眼神去看风临。所幸风临泪眼朦胧,并没有察觉。

稍歇了两刻,风临决意回去继续守灵,李思悟拗不过,便同人一道送她。路上风临似是想起什么,问:“思悟,这几日我好像未见过宁歆,或许是她来了我不知道,你有见到她么?”

李思悟抿唇许久,道:“我来时没见到。”

“是么……”

到了灵殿阶下,李思悟见她好转便告退了,走时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但在母亲催促的目光之中,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风临此时心力交瘁,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由人扶着上了台阶。

一进殿,她便见着子徽仪和寒江来了,正和风依云一道跪在殿中守着。风临赶忙上前,问:“父亲如何?”

子徽仪道:“殿下稍宽心,御医已经给开了新方,皇夫殿下喝了药下去,呕血已止住了。”

“太好了……”风临稍稍松了口气,抬头感激地望着他,道,“这些时日多亏由你来回照应,不然……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子徽仪忙道:“自我入栖梧宫来,几位殿下对我都颇为照顾,而今有用到我的时候,我自当尽心尽力,殿下万万不要说谢这个字。”

风依云在一旁叹气,与寒江对视一眼,心中都不是滋味。

子徽仪说完,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份纸包好的点心,用手指轻轻一触,道:“还是温热的,刚好。殿下,您今天没吃什么东西,眼下又要熬大夜,支撑不住的。我知你没胃口,所以来前捡了刚出炉小酥饼,是枣泥馅的,也不腻,你多少吃两块吧?”

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风临眼中酸涩,心里更是难受。

此时夜深寂寥,殿中无什么杂人,她不再顾什么,伸手拉住子徽仪的衣袖,如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慢慢走到他身前,将额头抵在他肩上,道:“谢谢……”

子徽仪被她突来的举动惊到了,一时间不敢乱动,由着她靠着自己,也不敢乱说话,怕又惹她伤心。

风临攥着他的衣袖,眼泪一层层浸入衣衫之中,不过几息,子徽仪便感受到肩头的凉意,一时间心中软成棉花,随着她无声的哭泣,泛起丝丝疼意。

他心疼她,却不知该如何做。

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怕惊了她,手悬在空中,无措地站在那,也红了眼眶。

许久,风临才抬起头,松开他的衣袖,道:“给我吃几块吧,我有点饿了。”

子徽仪看着她满是泪痕的面容,轻声道:“好。”

-

停灵之日渐过,到了发引之时。

浩荡的仪队携着望不到头的祭品往皇陵行去,摧心的哀乐从皇城一路奏到皇陵。沿街两侧,无数披白的官民跪于路旁,为这位早逝的太女痛哭。

一路上,风临抱着长姐的灵位,心被哭声震得发疼。

武皇老了许多,很是憔悴,但时不时也往皇夫处看去,心里担忧。皇夫这几日的呕血之象不是玩笑,经不起大悲大痛,她本不想皇夫来。但皇夫执意要来,她也拗不过,只好允了。

及至皇陵,大行告祭,一应流程结束后,便应将风继与子明鸿的棺置入陵中了。

见着姐姐的棺木被抬起,渐渐远去。风临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风继的声音,往昔种种如画影一一浮现。

临儿,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眼瞅着又要长一岁了,还这样爱撒娇。

只想吃的,不想姐姐吗?

我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有所作为,为国发挥自己的才能,而不只是变成一个纨绔……

不会再有五年前的事了,姐姐同你保证。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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