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去时选择飞机直飞,她依然会对着窗口拍云层,但明显没有来的时候那样亢奋了。
飞机落地南临,季明谪先把她送回家,说自己晚上不回来,甚至可能得有一段时间不回家住了。
窗外绿树成荫,知了在树干上苦叫夏天太热。
裴灵溪一进门就抱着灵灵,给它拆礼物,头也不舍得抬一下,随口敷衍他说好。
气得季明谪想把她和狗一起丢出去,但他最后还是没选择这样做,养都养了,没必要和一只狗置气,更何况他还需要这条“狗质”帮他拴住某个没有良心的小姑娘。
“走了。”季明谪走过去,食指和中指轻碰,弹了下她的脑门,语气无奈:“送送我。”
“哦,好。”裴灵溪放开箱子,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愧色地对他说:“走吧。”
季明谪斜眼看她,裴灵溪看出他有点生气了,凑过去抓起他的手,撒娇说:“走嘛走嘛,送你到楼下。”
季明谪没好气地说:“那你原本打算把我送到哪儿?”
她想说门口,又怕火上浇油,笑着说:“电梯口。”
“没良心的小姑娘。”季明谪掐掐她的脸,“等我回头有空再好好跟你算总账。”
“那就等你有空再说。”裴灵溪毫不畏惧,推着他出门,“季总快去忙您的亿万生意吧。”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进电梯前,季明谪亲了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头发。
她明知他不是好人,却总是为他伪装的温柔而疯狂沦陷,嘴角都勾起来,藏也藏不住开心,乖乖点头说“嗯。”电梯门合上的刹那,裴灵溪跟他挥挥手,笑得明媚乖张,看见他微扬的嘴角,自己也更加开心了。
回到家里,灵灵又蹦又跳朝她跑过来,恨不得一下子跳到她怀里,甚至还兴奋地叫了两声,裴灵溪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回去继续拆礼物,她给灵灵买了很多东西,有玩具球、小毯子、小衣服、小垫子,好多好多东西。
她把东西一一收纳好,先去浴室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去衣帽间挑件干净衣服,看到角落里挂着的那件绿裙子,又想起那天的不欢而散,她有些失落,他要是更恶劣一些,她也不用再度日如年备受煎熬了。
和他待久了,她发现季明谪似乎也没有把她当成纯粹的床 伴来看,他对她的宠爱带几分纵容,又有些来自年长者的威严和掌控欲,还有毫无理由的喜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裴灵溪赶紧拍拍脑袋,又把它拍下去,真是疯了,她居然在思考一个没有人性的资本家会有爱人的能力。
裴灵溪甩甩脑袋,指尖掠过绿裙子,挑了一件珊瑚蓝的长袖长裙睡衣,换好衣服,拆开干发帽,也不打算吹头发,直接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上噼噼啪啪码字。
这几天尽想着玩了,再不屯几章文,指不定哪天就彻底断更了。
敲门声打断了键盘音,裴灵溪抬头,窗外夕阳半沉,橘红的落日余晖流淌在地板上,似湖水退潮,一寸一寸后撤,直至天光消失殆尽。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她好似刚回神,慢吞吞收回目光,把笔记本合上,起身去开门,毫不意外看到月姨,她是来送晚饭的。
裴灵溪把饭盒接过来,让她稍等片刻,折身回客厅取了一条手工围巾给她,“这个带给您的礼物,谢谢您这几天帮我照顾灵灵。”
月姨慌张地连连摆手,“裴小姐您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您不用送我礼物。”
裴灵溪笑笑,说:“您的本职可没有照顾灵灵这一项。”把围巾塞到她怀里,“不是什么值钱的礼物,您收着吧,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她知道以月姨的生活品质,这条围巾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她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感谢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没有虐待灵灵。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裴小姐。”
裴灵溪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关上门,她把菜摆到餐桌上,习惯拍照发给季明谪,一边兴致缺缺吃饭,一边等待他的回复,迟迟没有等到。
屋子里没有开灯,月色从窗户溜进来,薄得像是一层纱幔,披在她身上。
裴灵溪翘腿坐在餐桌边,眼睛盯着恒亮的手机屏幕,指间香烟烧出长长一截灰白色的烟灰,阳台吹进来几缕夜风,烟灰无声落在胡桃木色的餐桌上,她弹弹剩余的烟灰,把最后小半截烟叼在嘴里,站起身收拾碗筷。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米饭一口没动,几个菜也只吃了几口,最后通通被她丢进了厨余垃圾桶,做完这些,她又忍不住去看手机,依然没有消息,她不由眉头轻蹙,很快又松开,她像是忽然惊醒,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回不回消息。
香烟燃到尾部,她又续上一根,熄灭手机装作无事发生,一手夹烟,一手握着手机,趿拉着拖鞋去书房继续写文。
季明谪是在凌晨给她回的消息,只有短短的一个“乖”字,裴灵溪短促地笑了一下,咬着烟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把窗子全部打开,夏夜的聒噪和闷热迎面冲进来,使得孤暗的书房一下子热闹起来。
她听着楼下的蝉鸣声,抽完一支香烟,凌乱的思绪逐渐消静,她碾灭烟头,窝回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噼噼啪啪开始码字。
南临进入盛夏,学校开始进入毕业季,最近要开始准备论文答辩的事,裴灵溪仍然坚持每天学校和家两头跑,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她拥有一只小狗,另一方面可能是习惯使然,似乎比在学校,在这里,她更容易睡得着。
再次见到季明谪是在学校组织拍集体毕业照那天晚上。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经热得人心发慌。
裴灵溪化了淡妆,坐在树荫下乘凉,顾嘉敏买了冰棍分给她们,徐欢和杜若晗一手拿着小风扇,一手举着伞遮太阳,恨不得再多两只手拿冰棍。
“灵溪,帮我拿一下。”徐欢把伞递过来,腾出一只手拿雪糕。
裴灵溪替她举着伞,听见她跟自己抱怨,“我真羡慕你,这么高的温度都不怕热,还晒不黑。”
“我很乐意遗传给你。”裴灵溪半开玩笑。
徐欢贴到她身边,隔着学士服也能感受到她的胳膊是冰冰凉凉的,“只要能让我有这种体质,通过遗传获得也行。”
裴灵溪笑笑不说话,专注地嗦着芒果味的冰棍,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她用捏冰棍的那只手翻过屏幕,徐欢眼尖地扫到“季明谪”三个字,默默移开肩膀,放下小风扇,接过自己的伞,笑说:“我自己拿吧。”
裴灵溪松开伞柄,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人少的大太阳底下接通,一声“喂”比十二月的雪还没有温度,听见那边短促地笑了一声。
季明谪问她:“想我了没有?”
裴灵溪实话实说,“最近事情太多,有点忙,没时间想。”
季明谪语气无奈又暗含不满,“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亏我还天天惦记着你。”
到底是惦记她还是惦记着别的事,裴灵溪心知肚明,舔了下冰棍,慢悠悠说:“今天学校组织拍毕业照,我可能回来得比较晚,你改天再过来吧。”
“还安排上我了?”
“不敢,只是提醒您,我怕您等久了不耐烦。”
季明谪听出她的揶揄,哼笑一声,就势说:“知道我等,还不早点回来,晚归可不是好习惯。”
裴灵溪半眯起眼睛看头顶刺目的太阳,轻声说:“我尽量吧。”
季明谪一手翻着秘书新送来的文件,一手捏着手机跟她通话,“大概几点结束,给个准信,晚上我去接你。”
裴灵溪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九点钟吧。”
“这么晚?”季明谪语气不详,“是要和班里的同学聚餐?”
裴灵溪纠正他,“和我几个舍友,都是女的。”
季明谪在文件上签完字,又笑开了,“我又没说什么,就算是男生也无所谓,同学一场,我还能不让你去不成?”
就他会装大度,裴灵溪弯了弯嘴角,“知道你最好了。”
小姑娘太会哄人,季明谪让她一会儿把聚餐地址发给自己,晚上他去接她。
挂断电话,裴灵溪回到树荫下,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染上的笑意,顾嘉敏靠过来,戳一戳她冰冰凉的脸,揶揄说:“季明谪就这么好,瞧把你给高兴的。”
裴灵溪咽下一口冰,一路凉到了胃里,她的眼睛却是炙热的,和这盛夏的骄阳一样明亮,“他真的很好。”
顾嘉敏一脸无语点评她,“从前我以为你是很冷静理性的人,现在看来只是以前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你比欢欢还要恋爱脑。”
徐欢平白无故被中伤,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看她俩,“我又怎么了嘛?灵溪不是说爱情是这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情嘛,我只是不幸遇上了而已,你们不同情我,居然还取笑我。”
顾嘉敏哈哈笑说:“那你这几年,没有道理的事情也未免遇到的太多了些。”
徐欢不甘示弱反驳,和顾嘉敏吵吵笑笑。
裴灵溪却陷入了沉思,她说过爱情是这个世上最没有道理的存在?她呵笑一声,想着当时大概率是胡说八道的,
一共要拍两次合照,一次是和班级拍,第二次和同一年级的同学拍,拍照花费不了多长时间,费劲的是站队,摄影师嗓子都喊劈叉了,有些人也听不懂什么是按大小个排列。
吵吵闹闹半晌,裴灵溪挨着顾嘉敏和杜若晗站在一排教授领导身后,明黄色的领子在阳光下更加鲜艳,衬得她皮肤苍白如纸。
“我们也去那边拍几张吧?”集体合影结束,她们宿舍四个人一起拍合影留念,顾嘉敏指着草坪里的巨石说。
“我去找个人帮我们拍。”徐欢看准一个准备离开的小个子女生,上前和她交涉,那个女孩子笑着说好呀,从裴灵溪手里接过相机,问她怎么用。
裴灵溪简单教了她一下,女孩子很快就学会了,裴灵溪从石板路跑过去,和顾嘉敏她们站在一起,背后是刻满红色字迹的巨石碑。
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时候,就喜欢拍拍照片,等她们拍累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几人回到宿舍把学士服脱掉,打车去提前商量好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