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季明谪和她一起坐后座,她身上的衣服没有换,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裙摆全堆在车内地毯上,显得拥挤,人只能紧紧挨着他。
季明谪让司机把挡板放下来,捏捏她的脸,“今天晚上开心吗?”
“开心。”裴灵溪就差把“我很高兴”写脸上了,给他炫耀自己和白苏的合照,“她主动和我拍的。”
季明谪往她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见她又羞涩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往人家脸上瞧的小模样,佯装吃味说:“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裴灵溪拆穿他的虚伪,“你是知道我喜欢她,所以才带我来的吧?”她所有的社交账号都是用白苏的网图做头像,她不信季明谪没有发现这一点,而且他昨天才说要给她买个大点房子把她喜欢的全都收集起来。
季明谪就势说:“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裴灵溪毫不犹豫凑过去亲他一下,笑着问他:“这样的,行不行?”
“不够。”季明谪得寸进尺,故意逗她,“这谢礼也未免太轻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裴灵溪眨眨眼,佯装听不懂。
季明谪两臂张开随意搭在椅背边沿,姿态潇洒,眸子半眯着瞧她,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裴灵溪猜不透他的心思,脑袋枕在他怀里,眼睛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琉璃夜景,车厢内静谧无声。
司机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泊到停车位下车,车钥匙从车窗递给裴灵溪。
已经过了午夜,地下车库静悄悄的,车厢内灯亮着,裴灵溪接着灯光看季明谪,他闭着眼睛,浓而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小片弧影,皮肤好到近距离也看不见毛孔,唇色软红。
她心中欢喜,手掌撑着座椅,脸偷偷摸摸靠近他的,嘴唇还未挨上他的,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腰身,吓得她手一抖,车钥匙顺着他衣服滑下去,掉在了铺着地毯的车箱底面。
季明谪笑眼看她,语气里满是阴谋得逞的得意,“这么主动,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不要!”裴灵溪恼羞成怒,耳根通红,想起上一次他的恶劣行径,几分胆怵,几分厌恶,别过脸说:“我没有那个想法。”
季明谪坐起身,手指摸到她颈间的项链,一颗颗圆润的珍珠盘成三圈,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脆弱,惹人怜爱。
“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呢?”季明谪摸到她热乎乎的耳垂,指尖拨了拨水滴状的珍珠耳坠,轻声哀叹:“怎么这么容易记仇?以后我可要怎么哄你才好?”
他终于正面提起那天的事,裴灵溪以为他会轻轻掀过,装模作样与她再缠绵悱恻一段时日,等到彻底厌弃,从此对她不闻不问。
她糟心得很,别扭地垂下眼睫,挡住视线不去看他,半晌,闷声说:“季明谪,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个事情?”
季明谪意识到她的情绪波动,声音更柔了几分,姿态依然漫不经心,手指缠住她的一缕长发把玩,“先说说看。”
裴灵溪抿抿唇,压下心中酸涩,片刻,抬头看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口吻,“我没有奢求你能喜欢我,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你发泄的工具,我不是无知无觉的物品。”
他心中凛然,半晌,手掌落在她后颈处,把人揉进怀里,指腹在她耳侧摩挲,声音染上一层暗哑,“又说什么傻话,我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来哄你开心?”
她不出声,静静数着他的心跳,不怪她不信他花言巧语,他的八十三次心跳声中没有一次是因为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裴灵溪固执地说。
“好,都答应你。”季明谪失笑,修长手指抚摸她的发顶,语气忽地染上些许她不曾见过的缥缈空寂,“可是灵溪,你说人生若是一直这样平淡无波,岂不是太过无趣?”
若可以一生平淡,她也乐得一生无趣。
他这样富裕多彩的人生,怎么也不该用无趣二字形容,可是这一刻的他为何会有一种灵魂破碎的亲切感,于是,她配合问他,“你想怎么刺激?”
“我嘛……”季明谪倏忽一笑,放在她腰间的手下移,从繁琐的裙摆间探进去,感受到她打了个激灵,碰碰她的嘴唇,不正经说:“就在这里好不好?”
裴灵溪左右看看,外面光线暗淡,也没有人,但是有监控,周围都是车,她有些犹豫,小声说:“还是回去吧,我衣服还没有换,会弄脏的。”
季明谪听出她是在找借口,手底下动作不停,隔着柔软的布料逗她,裴灵溪蹙眉忍耐,手指紧紧捏住他衬衫,咬紧牙齿不敢出声,只能拿一双且清且魅的眸子瞪他。
她越是这样,季明谪越是喜欢得紧,把她抱到腿上,拾起宽大的裙摆随手向后一抛,盖住前座椅,两边多余的褶皱让她提在手里,故意吓唬她,“提好了,掉下来弄脏了,可是要赔钱的。”
裴灵溪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握紧两边的裙子,裙子腰线足够高,被她提起来,两条玉腿在空气中晃荡,摩擦过他的裤腿。
季明谪见她这样听话,手指发力,惹得她止不住哆嗦,而他轻声笑,另一只手满意地揉捏她的后颈,“今天怎么可以这样乖?”
裴灵溪觉得这人好讨厌,一会儿嫌弃她不解风月,一会儿又问她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越来越过分,她招架不住,脑袋抵在他胸腔上,腹部收得越紧,无力地喊他:“季明谪……”
他发出低劣的笑声,如鼓点在胸腔里回荡,震得她也跟着颤动。
“……我们回去。”裴灵溪抬手抓住他的胳膊,耳尖红到透明,“这里没有东西可以做措施。”
季明谪倾身打开中控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盒子,坏笑着凑在她耳边问:“够不够?”
裴灵溪再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季明谪手指从她裙摆下拿出来,悉数涂抹在衣裙上,裴灵溪无语瞪他,听见他轻笑着说:“逗你的,一件衣服而已,哪有你金贵,脏了就扔掉。”
她如案板上一条干涸的鱼,听见银扣咔哒一声脆响,心狠狠沉下去浮起来的一霎,终究还是被屠刀狠狠刺穿身体,水冲淡了血的痕迹。
她在春日里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被他拖拽回人间。
夜静得可怕,她抱紧他,唯一可以抱紧的只有他。
食髓知味,她忽然理解他为什么喜欢冒险,原来刺激真的会令人上瘾。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沉溺与他的情与欲。
“转过去。”季明谪声音暗哑,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裴灵溪一瞬回神,睁眼看他,眼底是半遮半掩的怯意。
灯光下,他面色冷峻,不带半分纵情声色的沉醉,满是掌控者的清醒、冰冷。
那一刻,裴灵溪再一次对他心生畏惧,她想就此逃离,头也不回地逃离。
季明谪不会给她这种机会,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抱起她换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自己。
他不愿她看见此刻的自己,他总觉得她的眼睛太过明亮,会看穿他的陈年痼疾。
重新落回去的那一瞬,裴灵溪感知到疼痛,双手扒着驾驶座椅背,很快又适应了他的存在。
“……季明谪,别……”她紧紧抓住他掐在自己腰下的手,上次被暴虐对待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忽然怕极了他。
季明谪却是笑了,拇指摩挲过她细腻的皮肤,眼神渐渐柔和几分,“上次很疼吗?”
裴灵溪指甲陷入皮质椅面,无力地伏在上面,轻声说疼,很疼。
季明谪坐直身子,从身后将她抱实,亲了亲她的耳朵,“疼怎么不说出来?”
怪她吗?
裴灵溪抿着唇不出声,猫一样趴在椅背上,背上两根蝴蝶骨微微颤栗,似乎下一秒就要生出蝶翼飞走。
季明谪指尖划过她的蝴蝶骨,音色低沉问她:“怎么又不说话?”
裴灵溪抬起头,从后视镜看见他沉静的脸,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畏惧,也有其他,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浮沉,“我知道你当时很生气……季明谪,我畏惧你。”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不愿提及那段疼痛的记忆,季明谪指尖忽顿,由逗弄变为抚摸,带着上位者怜悯的施舍。
裴灵溪闭上眼睛,黑暗里,他总是温柔炙热的,会对她说:“灵溪,不必怕我,永远不要。”她心甘情愿蒙上双眼,幻想他是陪自己一起下坠的,而不是做高高在上、冰冷的上帝。
车顶灯一直亮到凌晨,车内的动静早就停了。
裴灵溪躺在后座,脑袋枕在他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她头一回身体疲惫到极致也无法入睡,抬手去抓他吐出的烟雾,掌心落空,她抓不住他。
车内开着暖气,烟雾从半开的车窗飘出去,季明谪一手夹烟送进嘴里,一只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光将他的指缝边缘映成透明的粉红,她在夹缝中看到一个孤寂悲伤的灵魂。
她想,他也会有不如意的事吗?
“不困?”季明谪冷不丁发问。
“困。”她坐起来,接过他指间的香烟,抽了一口,没有过肺吐出来,抬眼看轻飘飘的烟雾,“但是睡不着。”
季明谪捏了捏她纤瘦的肩膀,取过半截香烟,抽掉最后一口,碾灭烟头,打开车门下车,“回去吧。”
裴灵溪抱起脏兮兮的裙摆下车,手放在他掌心,和他一起向电梯口走去,昏暗里,他的背影高大却落寞,她凑近他,抱住他的一条胳膊,贴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