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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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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裴灵溪还是没能狠心把这个世界上最后深爱着她的人抛下。

裴灵溪遇见季明谪是在那一年南临的最后一场秋雨之后。

那日,天大寒,三秋冷雨浇得人四肢发凉。

她裹着一件亚麻棕长款西装外套,和舍友顾嘉敏躲在墙角避雨,旁边是几个蹲在地上抽烟的同学,马路对面是和她们同一届的本科生或者研究生,大家都是等着参加学校秋招活动的应届生。

那几个抽烟的同学叽叽喳喳讨论心仪的岗位和预想的薪资,其中一个女生说:“我没什么要求,他们要我,我就去。”

她的朋友说:“有些活可不好干,专挑新人背锅,还是要了解清楚企业文化之后再去。”

顾嘉敏扭头问裴灵溪:“灵溪,你想好要投哪家公司了吗?”

裴灵溪一只手抱在怀里,压住装简历的透明袋子,姿态挺拔地站着,另一只手,瘦长苍白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吐掉一口烟雾,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会写文。”

对于一个学了四年工科的本科生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无疑是可笑的。

顾嘉敏却为她感到惋惜,“要不你全职写作吧?以你现在的水平养活自己没问题。”

来参加招聘会的人愈发多了,路中间填满了人,几个女同学被挤到这边,裴灵溪抬手伸进雨里,没抽几口的香烟被雨水打湿,很快熄灭,只余下烟头焦黑的尸体和一缕被风吹散的淡青色气体。

“我需要很多钱。”她说:“我家里人觉得这行赚不赚钱听天由命,没有保障,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而且,她的作品不怎么讨喜,她也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在靠写文赚钱。

顾嘉敏看着她,裴灵溪的长相有一股野生的清冽和脆弱,高级的模特脸和身材,放在这个时代很是吃香,如果她可以开一个自媒体账号,绝对坐拥百万粉丝,广告费赚到飞起,可惜她极度缺乏沟通能力,性子又孤寡,普通人眼里轻松的社交在她这里往往要消耗掉太多的能量。

也因此导致她常年是一副气血两亏的吸血鬼模样。

负责招聘会的老师打着伞姗姗来迟,一看交流中心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笑说:“你们也太着急了,会场还没布置好呢,你们就来了。”

有个研究生学长叹气说:“没办法,今年工作不好找,大家都着急不是。”

老师无奈一笑,说了句最没用的鼓励话,挤进去开门。

交流中心的门开了,学生们归巢的蜂群一样涌进去。

裴灵溪走过去,却没有进门,躲到柱子后边,一只手抄在口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或许是在看雨如何坠落。

老师最后一个进去,余光瞥见她的背影,好心提醒她,“同学,外面冷,先进去坐着等吧。”

她回过头,淡淡地笑说:“我等个人待会儿一起进去。”她习惯性撒谎。

老师最后提醒她往里站点,南临的秋雨冷,别淋湿感冒了。她敷衍又认真地应付两句,等老师转身,脸上的笑容说垮就垮。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雨滴砸在积水滩,溅湿了她的衣角,裴灵溪看着朦胧的雨幕出神。

招聘会开始前十分钟,顾嘉敏给她发消息,让她快点进来,裴灵溪和几个刚抽完烟的同学一起进门。

她先去卫生间用漱口水漱了口,再拎着她精雕细琢出的满纸废话的简历去会场。

顾嘉敏坐在第三排冲她挥手,裴灵溪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没一会儿,这场大型招牌会正式开始。

一个新能源厂子,总部在深城那边,厂子分布在大西北各地,招他们这批人是去新厂子发展,薪资待遇不错,就是条件艰苦,厂子多建在戈壁滩。

就这样的条件,依然有大波人争先恐后抢着去,顾嘉敏被挤在人群中央,叹了口气,说自己还是回去继续准备考研吧,问裴灵溪投不投简历。

半天没听见回应,扭头一看,人群中独独不见裴灵溪,顾嘉敏打开微信,裴灵溪在几分钟前给她留言:我有急事,出学校一趟。

裴灵溪冒着雨跑出校门,在软件上打了车,站在路边等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可能是因为天太冷,她的胃病又犯了,肚子里一团东西绞着疼,她裹紧身上的长款夹层西装,两只手抱在怀里,微微弓着背,像饥寒交迫中的孔乙己。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雨渐渐停了,刚好软件提示她打的车也到了,是辆白色的车。

裴灵溪刚准备再确认一遍车牌号,手机界面就切换成了来电显示,这时一辆白车正好停在她身边,她微微蹙着眉,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司机似乎有话要说,她匆匆报了手机尾号和要去的地方,再去接听电话,尽量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虚弱。

电话那边叔叔裴远让问她教资考没考,她说考了,前几天她刚去参加完试讲课。

裴远让又交代她一定要多投简历,顺便再把文职考了,还有考研的事情,问她准没准备。

裴灵溪痛到几乎要昏厥,蜷缩着身子,额头抵在驾驶座椅的后背上,低声说:“我不打算读研。”

裴远让又是一阵念叨,苦口婆心劝她要做两手打算,千万不能放松,他听说她的室友已经签了合同,叹气说:“灵溪,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呢,你爸爸供你们几个上大学不容易,你将来要是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他该多难过……”

“好,我回头再想想。”裴灵溪轻声说,怕裴远让继续唠叨,先一步打断他:“招聘会就要开始了,我先去准备投简历了。”

后面的车主不合时宜地按了声喇叭,她不慌不忙扯谎,“在去重华校区的路上,路上堵车。”

说完,她立马挂断了电话,脱力一般仰靠在后座,缓而重地喘着气,在闭眼前看到红灯变绿,她说:“师傅,去火车站。”

驾驶座上的人从后视镜看她:随手扎的低马尾,几缕发丝胡乱垂在两鬓,带垫肩的长款西装紧紧裹在身上,显得人只有细长的一条,袖口露出长短不一的淡粉色指尖,指甲修得干干净净,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多余饰品,唯二的颜色是鲜红的唇瓣和眼下的一片谭红,也或许是未化开的瘀血,长年累月积在眼窝下,和苍白的肤色撞在一起,看着像个命不久矣的痨病鬼。

不是倾国倾城的漂亮,倒有几分游离世间的鬼气森森。

排在后面的车主又按了一声喇叭,他收回目光,欲开口,却发现后座的人已经昏倒过去,直挺挺倒在他的车后排座椅上,喇叭声再一次响起,他蹙了下眉头,开车离开。

裴灵溪没有去火车站接裴宴清,她是在医院醒来的,睁开眼睛看到裴宴清坐在自己身边给别人发消息,她往手机屏幕上扫了眼,看到是家庭群,立即抬手捂住屏幕。

“别跟他们说我病了。”

裴宴清小心翼翼拿开她着扎针的手,“我给爸妈报一声平安,免得他们打电话过来。”

裴灵溪心放下来,另一只手撑着椅面坐起身子,身上盖着的风衣滑了下去,她眼疾手快抓住,衣服质感很好,少说得小几千,她略感疑惑,问裴宴清,“你的衣服?”

裴宴清一条语音发过去,熄灭手机,扭头看他,神情晦暗不明。

“不是你的?”裴灵溪更加疑惑,“你同学的?”

裴宴清无语地说:“我又不会拆穿你,更何况你马上就二十二了,谈个对象没必要藏着掖着,爸知道了也不会说你的。”

裴灵溪说:“我没有谈恋爱。”

输液室坐满了人,她身边输液的阿姨说:“刚才抱你进来的小伙子挺帅的,小姑娘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了。”

裴灵溪比他们所有人都要迷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疼出了幻觉,怎么他们都见过她对象,就她压根不知情自己还有个对象。

裴宴清拿过她手里的衣服闻了闻,笑说:“这味道闻着可不像是一般小伙子身上的。”

裴灵溪也闻了闻,怎么和她打的车司机师傅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她终于智商归位,问到了关键问题。

裴宴清说:“我在火车站等你等不到,给你打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他告诉我,你在这家医院,我就自己打车找过来了。”

“他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

“那倒没有。”裴宴清说:“我告诉他,我是你弟,他就让我过来了。”

裴灵溪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烟盒和火柴都在,手机也在,只有几张彩印的简历没了去向。

打开打车软件发现了真相,您的订单已取消,请支付三元取消费用,她上错了车。

当时心太乱,她也没看仔细,不清楚到底是上了那位大善人的车,非但没有把她赶下去,还送她来了医院。

点滴还有大半瓶,裴灵溪有点坐不住,脑袋歪在裴宴清肩上,问他怎么突然跑来南临了?

裴宴清说:“叔儿让我来劝劝你,他说你总是阳奉阴违。”

裴灵溪没什么情绪地笑一声,“他让我做的,能办到的,我都办了,我还不够懂事吗?”

裴宴清盯着她苍白的手背说:“估计是今年大环境不好,他担心你的前程。”

“所以他就不顾你的前程,让你千里迢迢请假过来劝我?”裴灵溪眼皮上掀,平声问他:“这次他是准备让我当兵还是考公?他有路子?还是说他觉得只要我分数够就能进去?”

裴宴清抬起眼皮看她,他们俩姐弟长得都是眉清目秀那一挂,无关乎性别的长相,说是漂亮,不如说是气质拔尖,尤其是眼睛,不算特别大却黑而亮,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看人的时候清澈澄明。

“他们说你病了。”裴宴清小心翼翼地说。

裴灵溪淡淡说:“嗯,这不是来医院输液了么。”

裴宴清抿着唇,沉默半晌,轻声说:“不是身体上的病。”

裴灵溪依然没有任何情绪,“那就是脑子有毛病呗。”

她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但是相比疯子,她情愿自己是个傻子。

裴宴清比她小三岁,今年刚上大一,在西梧本地读师范,以他的成绩,本来是可以去外地更好的大学的,但家里人建议他读师范生,说以后好找工作。

夏天的时候,全家人给裴宴清参谋填报志愿,裴灵溪也回家待了两天,结果被亲朋好友天天挂在嘴边,说她在外地念书学坏了,性格也变得叛逆。

裴远让偷偷给裴宴清说,别学你二姐,你看她现在一个人在外地读书,身边没个亲人照看,心理都出问题了,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你爸妈就指望你了。

这话是裴灵溪亲耳听到的,她一直没告诉别人,包括裴宴清,只是在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问裴宴清,“你真的想好要留在西梧了吗?”

西梧地方小,经济滞后,裴宴清以后毕业了,也只能分配到附近小镇子当个教师,他的人生在那一刻看到了结局——一生清贫,一生安稳的中学老师。

而她的人生,前路依然模糊不清,迷雾中的路通往每一个方向,又不能确定哪一个方向的路最长最远。

“我没事,你明天早上就买票回去吧。”裴灵溪拔了针头,起身去缴费处交钱。

裴宴清一手抱衣服,一手拉行李箱,默默跟在她身后。

交完费用,裴灵溪瞥了眼发票上的金额数字,心想这钱都够她吃一年的止疼片了。

“走吧,先给你找住的地方。”她把缴费清单随手揣进兜里,习惯性去接他手里的行李箱。

裴宴清松开拉杆,上前一步挡住她,把那件黑风衣披在她身上,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笑说:“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时候,不用你这么处处照顾。”

几个月没见他,裴灵溪才发现这孩子又蹿个了,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就是太瘦了,显得衣服都是空荡荡的。

裴灵溪粲然一笑,胳膊挂到他脖子上,把人压低,说:“长得高了不起啊?”

她笑起来露出右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紧绷绷的脸上牵不起一丝肉浪,却格外招人稀罕。

裴宴清被她勒得喘不过气,轻拍她的手告饶,她轻哼一声,松开他走在前面,说还是先去吃饭吧。

雨后的空气又湿又冷,街道路面上积水未干,各色霓虹灯牌的影子漂浮在水中变得模糊。

裴灵溪没走两步就冻得瑟瑟发抖,看到一家美食广场,说要带他去吃海底捞。

裴宴清斜眼看她,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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