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祈……姐……您怎么……”
“哦,我、我来看病……看到一个很像你的背影,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我们教授……他住院了……”
“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但就是一直昏迷,医生说到明天早上都是危险期,如果撑不了,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让我们先联系家属过来。”
“那家属什么时候来?”
“叔叔阿姨已经尽量赶回来了,现在是我们这些亲朋好友轮流照顾,哈啊——所以、希望我们教授能平安无事。”
卓斌打了个哈欠,没过几秒又打一个,看得出他已经很困了,却还硬撑。
几个好友轮流照顾祁司晏,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就盼着亲眼见人醒过来。
但大家都不是闲人,都是有工作有家庭的,不可能天天守在医院。
病床前至少要有一个人,万一有事,起码还能通知医生护士。
卓斌困得连打哈欠,眼睛也出了点红血丝。
他回到病房也是呆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言思祈跟着他进了病房,借口自己是恰巧路过。
病房是单人间,她一进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眼合闭,面无血色,嘴唇苍白。
他挂着点滴,药水一滴一滴地从玻璃药瓶里滴下来,像个计时器。
他的额头上还绑着绷带,因为昏迷的关系,他看着很平静。
祁司晏一动不动地躺着,如果不是挂着点滴,他或许离太平间不远了。
言思祈蹙着眉头,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捏,难受得喘不上气。
即使分手,但见他这样不省人事,她也很不好受。
“哈啊——”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吧,我帮你看着。”
“啊,那怎么行呢?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我也算受过你们教授的照顾,上次他帮我洗脱嫌疑,我还没有谢过他,请你相信我。”
“这……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又不是坏人!”
“不是,我是怕麻烦到言小姐你……”
“不会,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过来就行了。”
“那、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不客气。”
对于能回去休息,卓斌幸福得差点落泪。
能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真的非常感恩戴德。
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帮忙,他们真的能轻松很多。
卓斌临走前又和言思祈说了声谢谢,言思祈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
男人走时不忘带上病房门,此刻病房里只剩下一个昏迷的病人,和言思祈这个醒着的人。
言思祈的手机时不时就传来消息音,她来前就关了静音,现在她手机上的信息估计已经堆积如山了。
她走近病床,脚步很轻,她很努力控制高跟鞋的声音。
站在病床前近距离地观察他,她才发现他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言思祈微微倚上病床,目光落在他那张白得已是病态的面容上。
她抬起手,却不知要触碰他哪里,是那张发白的脸,还是那静脉突起的手。
听到他出事,言思祈说不心疼不在意那都是装的。
他们从小的交情,就算是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
“司晏……司晏……”她俯下身,轻声呼唤他,一遍又一遍。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他除了额头上的绷带,右侧脸颊上还有一处撞伤。
伤口上涂了红色药水,红红的一大圈。
不细看,还以为他这块伤得很严重。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走了……一、二、三……”
“思祈——”
男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他好害怕她走,这简直是他的恶梦。
祁司晏吓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她模糊不清,但他还是寻到了她的手。
“思祈……别走……不要走……”
他低声呢喃,这是他最后的念想,只求她留下。
男人没有多少力气,循环不停的呢喃最后变成无声的渴求。
他苍白的唇倔强地动着,却已经听不到一点声音。
那口型看不出痕迹,但他想表达的内容不难猜测。
思祈……别走……
清晨的日光照进病房,房间里明亮暖和。
祁司晏缓缓睁开眼睛,眼皮的沉重以及刺眼的光线令他不适。
他适应了一会儿,才半眯着眼凝望天花板。
安静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他扫了眼床前,并未有任何身影。
原来是一场梦。
他好像梦到她来了,梦中的她在和卓斌说话。
她让卓斌走,自己留下。
她还在他床边唤着他的名字,还跟他说话……
他们分手之后,她终于来见他了,她终于和他说话了……
他是多么盼着她来,只是可惜,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梦。
祁司晏回忆着自己做的梦,他好希望这不是梦。
她如果真的来了,该有多好。
他强忍着苦涩,艰难地坐起来。
麻醉过去,动过手术的伤口疼得厉害。
他忍着痛,一只手撑着床,试图翻过身来寻找受力点。
祁司晏侧着身,眼中的余光瞥到病房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散下来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不能完全看清她的轮廓。
但他知道是谁。
祁司晏咬着牙,已经不管自己身上的伤。
她真的来了,那不是梦!
言思祈在这里坐了一晚上,整整陪了他一晚。
亲眼见他醒来,她心里的大石也慢慢放下。
护士说,只要他能苏醒,也算是过危险期了。
言思祈看他苏醒到能动弹,全程都没干涉他。
他已经醒了,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一直静默坐着的言思祈站起来,她走到床前按下了呼叫铃。
“护士一会儿就来,你等一下吧,我先走了。”
言思祈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抓上了她的手腕。
他抓得很紧,千言万语就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
言思祈没有回头,只冷冷道:“放手。”
他没有松手的意思,言思祈没有等来结果,随即转过身,想甩开他。
可她一用力,他也用力。
她用力甩开他,他用力抓住她。
言思祈每甩一次,他就抓得更紧。
“你放开我——”
言思祈已经感觉到手腕传来的疼痛,可他就像是缠住她的网,越挣扎越难脱。
男人脾气倔强,比牛还犟。
“我叫你放手!”言思祈下了狠心,这次是绝对的冷漠无情。
不但伤了他的心,还碰到了他的伤口。
祁司晏疼得面目狰狞,紧咬牙关,只是轻微地倒吸着凉气。
言思祈没想伤他,她不是故意的。
她紧张蹙眉,心里过意不去。
“我不是有心的,你好好休息吧……”她攥紧手心,慌忙地转身离开。
祁司晏坐在床上,她一走,这点痛苦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咽着喉,喉咙干涩难咽,稀松的刘海盖到他的眉上,他的双眼若隐若现。
他拔下手上的点滴,想下床去追。
奈何他身上松软无力,他翻滚下床,拖着身上的被子摔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
被拔掉的点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点滴流出来的水打湿了床单。
他一身狼狈,撑着床边站起来,他的双腿无法打直,颤颤巍巍,犹如风一吹就倒的残树。
祁司晏捂着伤口,扶着床踉踉跄跄地追过去。
就是爬,他也要爬过去。
病床,沙发,墙壁,都是他能支撑的工具。
转弯的地方,他身体靠着墙,一步步脱离。
他要想追上去,只能孤注一掷。
祁司晏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缓缓抬起头,目标是走到门那边。
他低落的眼神望着房门,看到她就站在对面。
她还没走,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地愣了好久。
祁司晏眼眶微红,喉头滚动,一股冲动涌上来,他的身体却往前倒。
他大脑的命令是想冲过去抱住她,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项指令。
他才刚醒来,身上自然是没有多少精力,刚才又倔强了好几次,把仅存的体力都使完了。
言思祈及时跑过去抱住他,他才没有摔得很难看。
她用自己的身体做拐杖,撑着他起来。
他很重,还比她高大,言思祈差点没有扶稳。
病房里都是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她这里是她特有的味道。
既然她回来了,他就不会让她走。
祁司晏的身体早已虚脱,但他还是强吸着最后一口气,使着不知何处借来的力,紧紧地抱着她。
他的手就像是荆棘,疯狂地缠住她。
他的口鼻贴着她白皙的脖颈,不断夺取她的体香。
他的指尖深入她的发丝里面,他把头深深埋下,双眸紧闭,眉头也快要打成结。
只要她不走,他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喂——”
“你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坐电梯上去。”
“不是说好六点来看我的吗?六点都过了!”
“大教授,现在才六点刚过一分钟,我坐电梯上去最多三分钟,就几分钟而已你也要和我斤斤计较啊?”
“我不管,你说好的六点看我……”
“我要进电梯了,一会儿再说。”
言思祈挂了电话,提着果篮正好赶上电梯。
昨天离开前他追问她什么时候再来,她就答应了一句,所以她今天再忙都要过来。
其实她今天还算有空,只是她要花很大的心思拒绝那同样缠人的赵霍深。
他和祁司晏只能选一个,那没办法,她先答应祁司晏的。
“你刚和谁打电话?”
“我的人……你这汤有点咸了。”
“嘁——臭小子!”
祁妈妈推了下儿子的脑门,不屑他那臭屁的模样。
祁司晏觉得妈妈熬的骨头汤咸了些,就先喝粥。
他刚醒来,暂时只能进流食,饮食也要清淡。
祁妈妈一日三餐给他准备了各种粥和汤水,还有一些水果。
祁家父母昨天晚上的飞机回到海市,就马不停蹄赶来医院看望儿子。
祁司晏那时已经醒了十几个小时,人也精神了不少。
“哎呀,我忘记给你买纸巾了,你先自己吃啊。”
祁妈妈整理柜子,才发现抽纸用完了。
其实她倒也不用那么着急,只是纸巾这种消耗品必须备好,这绝对没有坏处。
祁妈妈拿上手机就出了门,祁司晏只送了她一眼,随后又拿上自己的手机。
医生是有建议他少看手机的,能不碰就不碰。
但堆积的消息还是要清理的,必要的电话还是要打的。
“已经六点十分了,你……”
“到了到了,我进门了!”
言思祈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一说完人就到了。
她把果篮放到桌上,手机塞回包里。
“医院是不准打电话的,你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