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沄和小孚在端木府歇息了一夜后,第二日早早地便动身回琉绮。
走出端木府以后,小孚说:“师姐,我们在沐叶玩一会再走吧!”
燕沄说:“玩什么玩?赶紧回去。”随即踩在剑上飞走了。
小孚赶紧跟了上去:“哼,难得来一次,你真是扫兴。”
然后又怪里怪气地说:“敢情你是看上了端木小姐啊——你们两个也太怪了。”
燕沄询问道:“哪里怪?”
小孚摆摆头:“不知道,哪里都怪——我感觉她看你的眼神也不简单。”
过了一会,小孚道:“你竟然不求我!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燕沄冷笑了一声,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
两人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碧水云轻。
燕沄先去见了戈妄,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当时她进去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茶叶太贵了”之类的话。
碧水云轻倒是不愁茶叶的供给,琉绮种茶树的人家很多并且规模往往很大,那些种茶的人家常常会在茶叶上新时就送一些到碧水云轻。
燕沄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谈论什么,对这只言片语左耳进右耳出。
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一般,又悠闲散漫了起来。
之后燕沄时常去掌药婆婆那儿陪伴她,掌药婆婆虽然从那场疫病走了出来,但或许是受到疫病的影响,身体却越来越差。虽然病愈,可皮肤上的红色斑痕却消不掉了,因此她苍老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痕。
掌药婆婆对她说:“我已日薄西山,恐时日无几。”
燕沄说:“不,你还会活很久的。”
掌药婆婆摇了摇头:“沄儿还是这般稚气。”
燕沄看到了掌药婆婆眼里的忧伤。
燕沄道:“你不要难过。”
掌药婆婆道:“不,我不是难过。我活了这么久,不会为即将离去而感到悲痛。事实上,沄儿,我的生命终止在哪一个阶段我都不会觉得难过。我不像大多数人一样,追求生命的长度。只是人老了,就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做的一些事——一些让人抱憾终身的事。”
“沄儿,你以后如果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不要总是处在被禁锢的境地当中,世上能禁锢我们的事物多的去了,自己也成了那把枷锁才是最可怕的。”
“嗯。”
后来燕沄很庆幸那段时间自己能经常在掌药婆婆身边。
几个月后的一天,众弟子正在武场练剑,却看到戈妄等在他们旁边。有戈妄在一旁观看,弟子们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剑练完,有些甚至额头冒了汗。
戈妄让众弟子们先不要回去。
“我想让夜云轻认下一任主人。”
夜云轻是属于碧水云轻之主的剑,被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碧水云轻的弟子所用的剑均是鱼沉剑,因为剑法的特殊,往往一个人身上就配了很多把鱼沉剑。只有夜云轻可以把那种剑法发挥到极致,而不需要用数量来取胜.其剑身锋利,使用时剑气纵横。
下面的弟子已经开始了小声地讨论。
“为什么,戈大人是要走了吗?”
“在我们这一辈中认主还早吧。”
“戈大人接手碧水云轻时,也不过十六岁。”
“也对,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了罢。哎,都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了。”
“但是我舍不得他离开。”
燕沄在最后边默默地看着戈妄。
戈妄道:“请大家把内力注入经脉之中,再注入掌内。”
众弟子一齐伸出手,催动内力。
戈妄召出夜云轻;“夜云轻选择和谁联结,谁就是它的主人。也是……碧水云轻之主。”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小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夜云轻先是飞在上空,剑身盈满光亮,片刻停顿后在众弟子上方缓慢巡梭。迟迟不见它停下,直到最后,它终于来到一人面前停下,化作一道狭长的剑影,最后剑影消失,一束光芒融入在那人的手掌之中。
这是燕沄第一次体会到名剑的力量,夜云轻已经以她为主了。
顷刻间,她呕出一大口血。在感觉到那种力量的同时,也体会到了名剑易主时所带给她的巨大震荡,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也确实倒下了。
她倒下之前,看到了戈妄的神情——是一种悲伤。
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夜晚的灯火。戈妄正在床边看着她。
“你醒了。”
“大人,你要离开了吗?”燕沄急切地问道。
“对,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为什么?”
戈妄温柔地笑了笑:“这么委屈巴巴地干什么。我终究是会离开你的,燕沄。”
戈妄走了出去。
燕沄来到长廊上,看着他下了楼。她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
戈妄已经骑上了马。
“你要去哪里?”燕沄微微抬头望着他,眼里已经蒙上了雾气,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我去找遗仟。”戈妄低头看着她。
高楼之外分外宁静,月光照着两个即将分别的人。
“对不起,这样对你来说好像是一种遗弃。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好好过,要照顾好自己。我也陪了你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那是因为是我没有尽到责任,而不要自责。虽然很残忍,但你可以尝试着长大。”
他摸了摸燕沄的脑袋:“再见了。”随后策马扬长而去。
燕沄哭了出来,她想和他一起走。可是到最后也没能把让他带自己走的话说出口。
同样的月光下,同样的一人一马,多年前的那场分别又浮现在了眼前,交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