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不知谷。他们,这其中包括她,她斯韦提鹰和太阳的族徽,和斯韦提家族永远的朋友们。
不知谷,在由边境线隔绝的西部大荒原上,背倚在大断山脉内的一方谷地,精致小巧。丘陵群山连绵,谷地丘壑横纵。不知谷间隐于其中,一派荒草萋萋,却是皇家领地,是圈禁去的一座林苑。又实属是皇家最最偏远荒凉的私地,草深林密,几无人至。几乎没人在意的一处地方。里面即便有天然温泉池,也无人在意。。
而不知谷另一边无垠无迹的大平原,在它的地下有似汪洋的矿藏。建立在大平原上坐拥这一切的帝国曾经在尔南家族多位富有才能的帝皇统治下达到极盛。直到几十年前那位传奇般的君王离世。大平原永昼的神话开始崩散。据说那是一位马背上学会走路,四岁便被圣皇带在马背上杀伐征战,8岁展现政治天才,16岁便继承皇位的少年英材,眼看将带领帝国的神话继续走向至高至远,却因受天生病痛折磨,身体被日渐消耗,未过30便早早暴亡。……即便是英明果决的帝王,在宫廷权斗中看似也不能全胜而退——他的病痛便也是权欲斗争的遗留。自然在那之前,他大限到达之前,他将帝国的未来交到大公主的儿子,他未成年的外甥手中。
虽然也难免对这位统治时间不算长的帝皇有传言:他其实没有死,有人在大海上见过他。在巨浪涛天的黑色雨幕下,他的身影隐匿在漆黑的长袍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觉到阴影下与生俱来的君王之气,和从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左右亲随如鹰的凛冽眼神。据说他出海寻找传说中的仙医妙丹,寻找永生之法。
关键在于再鼎盛的国家也无法承受接连遭受多次重创,几十年过去,多位帝王的陨落,迅速不断的朝代更迭,皇权的旁落和难以避免的国家内部的严重分裂。他们深陷派系斗争,互不相让,各怀鬼胎,争权夺利,因而国力日渐衰落,再不复往日荣光。眼看着帝国的未来分崩离析再继,难免人心涣散,国家利益早成了过去,如何极尽可能满足自己的私利才是最当务之急。
正因于此,这片空旷辽远久等无人眷顾的大地,总会有人来垂怜,这便是很好的时机。在不知谷这个杳无人迹,山野苍茫的空旷大地上,来打造一个方便之门。
远亲不如近邻。
这个地方左右四方无人他顾,天高地远,幅员辽阔。这里天然有可搭建一切的空白空间。在这里落地项目。大地上平地起高楼。设计乌有之邦。用时间,用资源,用钱财,用人力,用技术创造他维护他最终拥有他。可以举全国之力。为了完成利益交换,完成权利金钱的输送,也许有一天,权利和财富会在这片土地上源源不断的生成,流通交互。而这这样一个地方原来由
他们把控,扼制。
他们选中了这里。选择在这里建一座他们自己的宫城,选择要从此开始将要使它如一颗石子投入世界政治财富的湖中,不翻搅起细密如网的涟漪便非不可,以成就他们的野心。
而开始这一切,只要从皇帝那里讨来这片土地。
他说,哦?想来那里尚有一处很不错的天然温汤浴泉,可去休憩养神。
她说将那里推平了重建如何?造一座新型休闲度假盛地,景观行营。即有温泉,有林地,有草甸,有那一切。
他转过头看着她,不怒反笑,那我们便去,还可实地考查。
于是在入冬之前,趁着满山枫叶未落尽。
无论这算不算一位帝皇对他所爱的无尽宠爱,予取予求。她努力学习,尽心工作对她的本职她从未曾懈怠,初尝这高强度高紧张的作息生活,超出她身体的承受范围。她身体不好,就来休养。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说要来。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听说这里物产丰富,自然秀美,拆了这里来大挖大建。
除此之外。从皇帝,储妃,一行浩浩荡荡,迢迢此路前去的,不止随行仆从。说她喜欢热闹,就带上许多人同行,她的亲友美眷,佳人内侍,从她的族人到一众亲贵,贵族子女到新近荣升的才俊,她瞧着欢喜的青年男女,机灵有生机,花团锦簇般热热闹闹簇拥着她,一路相伴同游,郊游踏秋般向西而去。
极权鼎盛之家,作风行事纵然被说热闹奢靡,享乐纵欲。有他纵容,她也在成人之美。只要大家都已做好打算,有人之地,即便这大费周张,招摇过市的未必能说是虚妄的享乐形式,最终能否有所成就谁能料想到呢。
经多过日风尘,伴着一路且行且停、游山玩水,他们终于行过草甸,沿着坚硬的黄泥土路从一片开阔的盆地缓缓驶向山里。目之所及,红土松林,满山青色中交错金黄晕红的山枫。山色蔓延浸染开去如火烧山群如火似霞。山脉蜿蜒盘踞,掬起一爿谷地。秋风秋叶,裸露的卵石和一条白雾弥漫的溪流依山势从极尽狭隘的山从中显露出来并蜿蜒而下。有几栋独栋小木楼,沿着山涧错落安置。
金秋极高阔的澄明透亮的淡蓝天色,空气冷峻干冽,黑土地上厚厚地堆积风干着的脆生生的落叶。踩上去柔软,滂脆,噼噼啪啪仿佛画出每一只脚踩过时的模样。
她那双穿有织锦云缎鞋底子的双脚从车打开的车门里伸出去,落到林地上。她只是个雍容惫懒的小贵妇,长发披散,四肢酥软,两颊有红晕,眼眸低垂,长衫宽袍迤地。她软皮鞋底子踩到地上时,鞋底子柔软,能感受到落叶,腐叶,湿泥软软地下陷。她抬起头隔着摇摆浮动的树影间看到穿透而下的下午秋日,吸入胸腹的空气带着山野成熟腐烂的冰冷沉香。
她走到树中间去,有落果,有腐叶,用脚拔开,下面又有新生的菌菇。空气里有松叶果木的成熟香气,伴着扑面而来清新的淡淡潮湿味道。
她一动,脚下的枯叶热热闹闹的声音无比喧哗,像海浪的狂潮,从她脚地蔓延开簇拥着她盘旋。远远的一棵老桦树下躲着一枝灌木,一株枝丫探出来,被枝头上红灿灿的果子压着。想着薄薄的脆皮下爆来的汁水,酸甜微涩,她的口腔里分泌出一股口水。
风在林间穿梭。一切来自原始自然,带着静谧与悲愁,天地完美融合,嗅不到人类气息的痕迹。
虽是皇家圈禁的山林,曾一度被用来安置遭流放的皇族之人。这里简陋,冷僻又陈阳。除了自然,便是自然。除了固定的几个养护人员,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挤满这片谷地。且是那么多充满活力的年青人,
来到这个地方,现在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在周边四散开去。溜达搜寻,他们说除了泉水池,什么也没有,鸟不生蛋,虫不拉屎,打不了猎,骑不了马,在空地上生个火,就是用来取暖。
但他们命定非富即贵,从来无法无天,知道权贵下的束缚与责任,也懂得兢兢业业。即来之则安之。瞬间把这周遭拉入冰与火之地,将这里变得喧闹无比。泡汤的泡汤。露营的露营。他们有本事轻易这这里变成世俗风流场地。是青年男女长袖善舞,施展本领之地。一路上他们已经展现得很全面。
他们的抱怨,他们的笑声,他们活力无限的生机迅速充斥在谷中,盘旋着传入她的耳中。自然,除了一时欢喜热闹,除了荒山野岭,旁无他物,除了空气,除了山,除了水,除了风,除了落叶,除了见不到子民,这里其实一无长物。
但这不重要。只要他们已定。
就像无论她来不来这里,他们怎么考查这里。在这里大搞基建的计划,自第一回从她口中提出,其实就已不会有什么改变。
计划,方案早已备好。就那么一个流程。早准备好的现成可提呈的详细方案。细致到细节,厚厚的一摞,他不会细细翻阅,草草过目颔首,消息就会快马加鞭传回去,传回去不是让京城里的人研究讨论这方案成不成,而是要开始推动想法设法助力这个方案迅速圆满完成。可行性测试,落地,开工。
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