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若然从自己怀中取走佛母金印,此人的声音依然和气,却没什么温度。
“抱歉,沈枭的命是本座的,本座也要拿佛母金印去与明王交易,只得让太皇太妃白跑一趟了。”
花时情不敢相信此人退让胆怯的模样都是装的,但被钉住穴道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白若然,无声地用脸骂人。
白若然面无表情摇摇头。
“看来千岁从我们少主那里学来的毛病不少,别的都不要紧,以貌取人这一点是最致命的。”
说罢她抛下花时情,一刀一刀狠狠向沈枭斩了下去。
血光飞溅,苏怀生以为其余人没注意到他,偷偷后退几步,接近道观门口时,连忙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凌晨时分,细雨突降,淅沥沥落得人心烦意乱,习习阴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沙沙作响。
观中凄厉的吼声持续了半夜,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尽,白若然捧着木盒,款款走出了妙音观。
“白殿主留步。”试剑阁主沈云不知何时守在妙音观外,躬身叫住了她。
此人像是在外候了一夜,神色十分疲惫,浑不似平日里的精神矍铄。
“沈阁主。”白若然也十分疲惫,勉强提起一丝笑容,“本座此来是为明王取回佛母金印,顺便帮兄长报仇,现在该回去向王爷复命了,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沈云目光扫过白若然手中的木盒,低声恳求。
“家兄沈枭罪孽深重,合该就死,可我身为其弟,但求能留其一二尸骨,以慰先祖之怀。”
白若然猝然抬眼,眸中掠过一丝寒芒,她经此一遭,心神变得比从前更加冷硬,强硬拒绝。
“此盒中盛的是我大哥遗目,本座必不能将它给你,沈阁主,令兄今日灰飞烟灭之祸,你难道便没有一分规劝的责任?”
“……”沈云沉默俯首,片刻才道,“是我鲁莽了。”
“沈阁主未必鲁莽。”白若然轻讽,“沈枭能在此处藏匿至今,若无沈阁主暗中包庇,本座是不信的。”
沈云不再多言,算是默认。
白若然决然离去,不再多加理会。
天地暗沉,薄雨沾衣,沈云迈开步子,缓缓踏入妙音观,心中默默想到,自己为了宣武王宫,连兄长都可以牺牲,实在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他日引火焚身,还有谁会为自己而悲呢?
一路穿过西都北街,白若然抱紧了木盒,看向凌晨渐渐有了烟火气的街市,忽然鼻子酸涩。
但她强忍住没有流泪,暗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能回头的路,日后只能继续走下去。
尽管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皆是风流浪客,富贵散人,纵使她自命天边皓月,清风泊云,但谁又能不被无端的沉重宿命推着走,直到有一天同样化作路下的血腥枯骨呢?
白若然没有立刻回到宣武王宫与南宫少渊交涉,而是行至荒郊埋骨之地,眼看荒冢千里,英魂无数,不禁感叹。
“吾辈也只能如此了,不知后辈之中,是否会有心志不改、同道不孤之人呢?”
然而却无人能回应她,她的心志,是否也在麻木的仇恨中早已扭曲了呢?
白若然给白逸骁布置好灵位,一番祭奠之后,将木盒埋进了剑冢。她怔怔地凝视着坟冢,柔声道。
“大哥,十年前若然相送白衣亭,时至今日,若然再送你最后一程。”
她俯身拜了下去,长风吹过,草叶伏低,仿佛在向她回礼。
白若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已恢复了平静,唯余一点晶莹的泪珠挂在脸庞。
既已破开杀戒,之后的事情,只会更加复杂,而且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