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诺伦有些困惑地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
秦绮楠解释道：“是王教授让我来问老师的。”
“是他让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的？”诺伦像是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荒谬地皱起眉头，看着秦绮楠点头后，他脸上露出个相当复杂的笑。
他扶了下眼镜，叹了口气后，缓缓问道：“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有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在无意间赠予我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但究竟是好是坏还无法确定。”秦绮楠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时王子对她说的话，她可是认认真真地将每个字都记了下来。
诺伦又扶了下眼镜：“那他怎么不告诉你那份‘礼物’究竟是什么？”
“他说他是个局外人，对这件事也只是一知半解，由亲历者或是知情人来告诉我才更加合适。”
“他为什么让你来找我？”诺伦又问道。
是上次去找王子请教魔法问题的时候，他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嘴。但在王子提醒之前，秦绮楠其实早就想尝试着问问诺伦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毕竟有些私密，不方便在旁人在场的时候问，秦绮楠也没找到什么更好的机会，就只好先拖着。
当她听到王子忽然提起这事时，心中可是大喜不已，心想着，果然老师就是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吧！说不定她就是王子一直不肯说的那个什么神秘事件的亲历者呢！
想到这些，秦绮楠显得更加急切：“老师，你一定知道吧？请你告诉我吧，王子所说的那样‘礼物’究竟是什么？”
可此时诺伦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沉重，他碧绿色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悲悯和哀伤，就连呼吸都仿佛变得沉重。可他的目光并没有躲闪，他望着秦绮楠，缓缓道：
“或许，那并不是什么礼物，也并不是什么馈赠。”
“嗯？”秦绮楠的脸上瞬间布满困惑，可她还是问道：“老师，那……究竟是什么？”
诺伦忽然俯下身，双手按在秦绮楠的肩头，碧绿的双眸依然直视着秦绮楠的双眼：“那是人类犯下的最深重的罪孽的痕迹，却也是人类最强悍的勇气和智慧的证明。”
诺伦刚才的话让秦绮楠的心情瞬间变得有点沉重，可这话却听的她又有些激动，两厢冲击之下，让她的脑子变得很混乱，也更加困惑。
“老师，那、那究竟是……”
诺伦再度起了波纹，他重新撑起身体，叹息道：“或许，应该等到你的内心足够强大的时候，才应该知晓一切的真相。”
“哎？”秦绮楠有点失望但更加着急，“老师，我的内心挺强大的，请你告诉我吧……”
诺伦却叹息道：“它已经为你带来了一些麻烦，是吗？”
“唔……之前被来路不明的吸血鬼袭击过两次……”
诺伦禁不住再度叹息。
秦绮楠还是不甘心，又问道：“老师，我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身体里的东西来的，可我总得知道我身体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才更好应对吧？”
诺伦道：“放心，你身体里的东西，谁也无法抢走，而来找你的人也只有两种，一是想要杀死你的，二是想要将你带走的。”
这说法倒是跟之前王子的说法一模一样。
可秦绮楠还是不甘心：“所以老师，那究竟是……”
“你有什么感觉吗？”
“啊？感觉？唔……什么感觉？”
“非疾病、无缘由的不舒服或者异样的感觉，有过吗？”
秦绮楠仔细想了想：“唔……好像没有过。”
她从小到大一直身体倍儿棒，生病都很少，要说什么“异样”……她还真想不出来。
诺伦道：“那你就当做它不存在吧。”
“啊？”
“或者，你姑且将它当做一个激励你变强的特殊激励物吧。”
“啊……”
“除了让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来追逐，这东西应该也没法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只要你存在，他们的争夺就不会罢休，所以，就姑且这么想吧。”
那、那不是相当于自己的身体里存在一个高亮标记的debuff且完全没有任何正面作用？！
眼看着秦绮楠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垮了下去，诺伦有些不忍心，于是不擅长安慰人的他，还是搜肠刮肚地努力撺出了一些语言：“就当做它是为了让你比别人更快速成长、变得更强而存在的东西吧。”
离开阿芙洛狄忒楼，秦绮楠的心情无比复杂。
最让她耿耿于怀的就是诺伦老师为什么要当个“谜语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不能直说呢？！难道这“东西”上面还附着了什么特殊的“不可提及”的语言魔法吗？！
不过，这下倒是可以完全确定了，从此之后，只要她踏出校门，就必定会被吸血鬼追杀。
这下好了，她倒是有了非常非常充分的让自己变强的理由，呵，如果打不过吸血鬼，她从今往后就要被困死在学校里、哪儿都不能去了！
可秦绮楠觉得很奇怪，怎么她此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没有被吸血鬼袭击过呢？还是说……三都市没有吸血鬼，而花城市吸血鬼很多？
哈……连吸血鬼都这么嫌弃三都市吗？所以说她家的三都市究竟是个什么人厌鬼嫌的十八线小破城市……
次日，便是叶宁接受单独指导的日子。
其实他和秦绮楠一样兴奋，只是他更习惯于隐藏和压抑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再兴奋开心，也习惯性地不会表现出来。
原本他对诺伦这位导师满腹怨言，从被他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满腹牢骚，但在勉强算得上“交手”的几次过招后，他还是被诺伦的实力给折服了。
从小叶宁得到的最深刻的教育，便是“弱肉强食”，在他懂事之初，这个世界交给他的第一条真理，便是如此。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也唯有强者才配生存，而弱者就只有被蚕食、践踏、宰割的份。
因而也只有足够强悍的人，才配让他完全折服。
诺伦对待叶宁的态度，自然跟对待秦绮楠大不相同。
他的脸色淡然而冰冷，他的声音和言语也是如此冰冷：“仇恨的确可以让人变强，但仅靠仇恨驱使的人是注定走不远的。”
父母的惨死是叶宁心底最深的伤痛，他不愿意轻易和人提起，当然也更不愿意被人戳中伤痛。
他禁不住皱起眉头，说出的话也明显带着情绪：“老师，你对我的针对性指导就是这个吗？”
“因为我在你的眼中能看到的，就只有仇恨。它的确可以成为激励你变强的动力，但如果你放任自己被仇恨驱使，那么它将注定引着你走向一条漆黑的死胡同。”
说起来，其实诺伦在此之前已经对他有过一次“单独指导”，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叶宁提起“仇恨”的话题。
可即便诺伦已经在“仇恨”的话题上和叶宁谈过了一次，但是他的眼神相较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显然他的心态并没有什么转变。
诺伦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深深植根于内心的仇恨足以和一个人的人生彻底纠缠在一起，这种状况又怎么可能是一两次的谈话能轻易改变的？
叶宁的声音则显得更加冰冷：“老师，如果你想要劝我放下仇恨，那还是算了吧，除非我死，这份仇恨才可能会消散！”
“当然不是。”诺伦说道，“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和一个最差的参考样本而已。”
“你在说你自己？”叶宁说这话时，似乎是故意带上些许戏谑甚至挑衅的意味。
诺伦却坦然答道：“没错。”
叶宁当然没有忘记诺伦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可他这会儿禁不住想，所谓的“最差的参考样本”，指的究竟是什么，一无所有、孤独终老吗？那和他现在的状态也没什么差别。
诺伦道：“你当然可以安心的将你现阶段的人生目标定为报仇，我想要提醒的是，在那之后，你需要为自己好好打算。”
叶宁却说道：“下一个目标，已经有了。”
“哦？”
“那就是变得和你一样强。”
这次轮到诺伦戏谑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吗？”叶宁的脸色却严肃起来。
诺伦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你可能要抓紧点了。”
“什么意思？”叶宁皱起眉头。
诺伦却岔开了话题：“你目前最为突出的优势便是速度，不如就先在速度上着重加强吧。‘猎人的三道门槛’你应该听过吧？你可以尝试从速度这一点上来进行突破……”
眼看着诺伦竟然就这么一本正经地上起了课，叶宁也不好打岔，只好叹了口气，认真地听了下去。
叶宁之后，自然就轮到了杰米。
杰米来到诺伦面前，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就这么静默对视了三分钟，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仿佛两座雕像相对而立。
“这是什么针对性授课？”杰米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
诺伦扶了下眼镜，扯起嘴角笑笑：“在进行针对性授课之前，我总得先看清你，要不然要怎么能做到‘有针对性’呢？”
杰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没什么特别的。”
诺伦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艾利克斯·范·海辛不可能推荐一个普通人。”
杰米也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他只是爱惜人才吧。”
诺伦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可如果只是个普通的‘人才’，不足以让他专门写信给我。”
杰米有些无语地又叹了口气：“可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特别的。”
这时，诺伦忽然抬脚向着杰米靠近两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二重身，是吗？”